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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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炎霆一直很沉默。

    他平常素来寡言,一般人分辨不出,但林沅不会觉察不到异样。

    林沅歪着脑袋盯着炎霆的侧脸看了会儿,见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直都没理自己,便伸出抓了抓他的衣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

    连炎霆都从未发觉到,自己情绪不虞时,眼神总是清冷寡淡的,浑身那种强势的压迫力会不知不觉泄露出来,笼罩在周身,令人望而却步,不敢近身。

    前座的司对此感知明显,抓着方向盘的心早就被吓出了一层冷汗,还得强撑着,打起十二分精神将车行驶平稳。

    若不是工资高,炎霆身边的工作岗位是没多少人敢接的。

    司已经工作了好几年,也没适应老板情绪冷淡时的低气压。

    林沅话的音量很,几乎只有后座的他们俩能够听到,很快被吞没进发动的声响里。

    “沅沅,别多想。”炎霆握着林沅的,轻轻摩挲着他近来长了些肉的背,动作很温柔,但周身的低气压却一点儿没有缓解。

    不知他是因为什么而心情不好,林沅没有贸然猜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轻叹一口气道:“还有两个多月,崽崽就要出生了。”

    林沅只是随口一感慨,完后,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两个多月,六七十天,长却也不长,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过了。

    臂圈在孩儿的腰间,将人搂抱进怀里,炎霆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脸颊,“乖,不害怕。”

    林沅想像以前一样,倔强地反驳自己才不怕呢,不久是生孩子嘛,肚子上划一道口,就取出来

    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生孩子三个字听起来简单,可连从诞生就拥有孕育生命器官的女性,生孩子时都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更何况,林沅是个男生。

    男人的身体,天生就不适合孕育。怀孕期间,便已经有无数连医生都无法预料的危险。

    更何况,是生育的那一天,危险也不知道会翻多少倍。

    林沅性格大大咧咧,倒没考虑这么多。

    他是怕疼。

    平常走路时,不心踢到石头,他都能疼得龇牙咧嘴,红了眼眶。

    在肚子上划拉一道口子的疼痛,并不是他能够想象出来的。

    林沅抓着炎霆关节比自己粗的指捏了捏,赶忙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咕哝道:“那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总觉得,炎霆这一路的沉默寡言与自己有关。

    而林沅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出错几率极少。

    “沅沅。”炎霆压低的嗓音很沉,像是染上了几分夜色里的浓雾,裹挟着厚重的水汽,不出的冷寂,“你会不会觉得学校里更好玩儿?”

    斟酌再三,炎霆还是选择了一个很委婉的表述。他其实最想问的,是会不会觉得和同龄人在一起更开心。

    这几天,都是炎霆亲自开车送林沅去学校,又准时接他回家。

    每次炎霆都会提前十几分钟到达,把车停在教学楼外面等着。

    他坐在驾驶室里,诱惑茶褐色的车窗玻璃,看见孩儿和同龄人一起有有笑地走出来,心里总是会无端升起恐慌。

    活了三十多岁,叱咤商界的炎总,别人眼中雷厉风行,处事果决狠辣的炎总,人生的字典里终于出现了自惭形秽和自我否决两个词语。

    看多了林沅和同龄人在一起灿烂的欢声笑语,他总是控制不住的一遍一遍问自己,靠着孩子把家伙绑在自己身边是正确的吗?

    林沅以后的路还长,见的人也会越来越多。炎霆不敢肯定地,其中不会有比自己更好的。

    偶尔,他想着想着,内心就会出现一个疯狂暴戾的人,一遍一遍地告诉他,只要把人关在别墅里,锁在身边,就永远也不会离开。

    每当炎霆压不住心底的暴戾,想做点儿出格的事时,林沅温软的气息,又会将他从摇摇欲坠的边缘拽回来。

    炎霆舍不得放,更舍不得自私地断了孩儿未来所有可能的人生道路。

    这几日,他一直在挣扎。陷在占有欲和纵容的泥潭里,焦灼地拉扯着。

    在他泄露出一点点儿情绪时,林沅很细心地发现了他的异样,但只是默默观察着,没有直言拆穿。

    老男人也是需要隐私空间的,可不能直白地伤了他的自尊心。

    林沅如是想着,垂眸盘算该怎么让老男人把心里想的事主动出来。

    “还好啦,也不好玩儿,学习好累哦,早起也好累哦。”林沅嘟囔地吐槽着,恹恹地伸了个懒腰,毛茸茸的脑袋黏糊的在炎霆颈窝里蹭了蹭,才继续道:“考试也好累,我更喜欢窝在家里晒太阳,不想去学校,家里多舒服啊。”

    林沅不太喜欢社交,和别人话总是得顾虑很多。不像在炎霆面前,想什么就能什么,不用深思熟虑,也没有顾忌。

    反正,就算他错话,炎霆也不会生气。换成别人可就不一样了,不仔细斟酌就讲话,很容易得罪人的。

    闻言,炎霆漆黑的深眸里闪过一丝惊讶,沉稳的视线落在孩儿脸上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他脸上没有分毫的不情愿,嘴角这才往上提了提。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也浮出了几分笑意,“宝贝儿更喜欢和我在一起?”

    “那当然啊。”林沅侧身抱住男人的脖子,笨重的身子全压在了他身上,还一点儿罪恶感都没有,心情甚好,语调轻快地:“别人也不会这样抱我啊,而且我也不喜欢别人靠近,还是你身上的味道最好闻了。”

    林沅边话边将脑袋埋进他的颈边用力吸了几下,也不知闻到了什么,满足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像一只吃饱喝足后,亮出白白软软的肚皮躺着睡觉的奶猫。

    刚认识时,炎霆平常穿着的衣服上都会有淡淡男士香水冷冽的松木香味儿。

    后来,得知林沅怀孕,将他接回家后,炎霆担心会影响到林沅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再也没有用过香水。

    现在,浑身上下除了衣物里残留的洗衣液味道,再没其他气味儿,可林沅还是觉得很好闻,时不时就要埋进男人的颈窝里嗅嗅,就跟上瘾了似的。

    炎霆抱着孩儿,掌轻抚他的孕肚,眼底的阴郁逐渐散去。

    浓郁被破开,璀璨的阳光洒落。

    林沅又一次将炎霆拖拽了回来。

    两人十指相扣,谁也不会轻易放。

    期末考试结束,不管成绩好与否,林沅都像是被关了许久的鸭子似的,开始了肆意撒欢的生活。

    比如,早上都要一觉睡到十一点起。

    一次两次还没关系,但天天如此,错过了早饭,炎霆生怕孩儿把自己而出毛病。

    特意将去公司的时间推迟到九点半以后,就是为了让林沅睡饱,然后强行将他从叫醒吃早饭。

    可是,心里坚定要赖床的人是叫不醒的,抓着床单就是不动,装睡不睁眼睛。

    炎霆没办法,只得把早饭端到卧室里,再将孩儿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喂他吃。

    吃完后,林沅继续滚进被窝里呼呼大睡。

    伺候完祖宗的炎霆,还得换衣服去公司上班,赚钱给嘴馋的媳妇儿买零食,给即将出生的儿子买奶粉。

    炎家三兄弟,在一场又一场没有硝烟的斗争里分崩离析。

    炎霆以前从未想过要争什么家产,他孤家寡人一个,钱财要再多也没用。

    但自林沅出现后,炎霆就改变主意,开始筹谋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发现从前疼爱自己的大哥,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变了。

    表面兄弟情深,暗地里却恨不得将他置于死地。

    炎霆不想死,他舍不得让林沅一个人留在世上,经历所有的风雨和苦难。

    被他护着宠着的宝贝儿,怎么能够孤零零的去扛一切。

    相对于林沅,率先斩断兄弟情谊的大哥,对炎霆来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夺走大哥里的股份,收到了自己名下。

    摔倒住院的老爷子,不知是不是提前预料到了自己亲儿子们的足相残,每天好吃好喝的养着,却肉眼可见地苍老下去。

    也没再像从前那般老顽固,每次炎霆去医院里探望他,他都很少话。

    只是每当炎霆离开的时候,会叮嘱一句:要好好的。

    老爷子没有再强迫炎霆结婚生子,甚至连炎霆之前答应的要让他抱孙子,他都只字未提。

    不知是对儿子失去了期盼,还是意识到自己错了。

    无论老爷子过去再怎么冥顽不灵,他终究还是炎霆的父亲。血脉传承,不是那么容易割舍掉的。

    炎霆计划着,找个会,把家伙带去见见老爷子。

    他怕林沅不同意,便一直未提。

    直到某个天气晴朗,林沅心情很好,午饭都多吃了一碗的日子。

    饭后,炎霆牵着他在花园里散步,才终于出口。

    林沅答应得很爽快,一点儿也没有排斥,脸上洋溢的笑容也没有因此褪下去,炎霆心中的一颗大石终于落了地。

    答应之后,林沅一整天都很平静。

    晚饭后,却肉眼可见变得紧张和焦虑起来。

    八个月的肚子隆起弧度已经明显到遮不住了,就跟驼了个二十斤的大西瓜似的,导致他的行动变得笨拙而迟缓。

    林沅费了好半天劲,才将自己大部分的衣物从柜子里扒拉出来,一件一件地挑选,明天该穿什么去医院。

    选了好几套,他都没满意的,便将魔爪伸向了衣柜里炎霆的衣服。

    他对炎霆那一堆的衬衫,可心水太久了。

    不仅穿起来舒服,而且还帅气禁欲。当然,这是炎霆穿起来的效果,似乎和现在大肚子的他没什么关系。

    翻找了好一会儿,林沅也没挑出一件合身的,倒是从最下面的柜子里,扒拉出了一个漂亮的雕花木盒子。

    盒子真的很好看,像来自中世纪的古董。

    林沅很喜欢,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走到床边坐下,才缓缓打开了盖子。

    他原本以为里面装着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打开后却发现里面有两个项圈。

    一个是金属的,泛着音色的冷光。

    一个是皮质的,散发着淡淡的皮革气味。

    表面没什么花纹,光滑简洁,内里都刻着两个字母:yt。

    几乎在看清的一瞬间,林沅就明白了这两个字母的含义,是炎霆名字的缩写。

    林沅握着两个项圈仔细研究了会儿,把黑色皮革的放下,打开银色金属项圈的扣就往脖子上套。

    炎霆走上楼,打开卧室门的刹那,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一直想圈禁的宝贝儿,正拿着篆刻了他名字的项圈往脖子上套。

    一但套上,那就意味着,林沅是他炎霆的所有物,再也逃不掉。

    瞬间,炎霆心底压制的占有欲陡然暴涨,吞没了所有意识。眼角翻腾着欲念,泛出猩红。

    舌尖抵了抵后槽牙,他迈开大步,走进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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