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境还是真实
她发现今天她一直在幻听。
“喂,喂,懒鬼瞧我们给你带了香喷喷的饭哟。奇怪,这什么东西盖子都没拧好——”看,那声音又来了。她紧皱双眉,把目光聚焦回会议室的桌面。
“你还好吧。”她旁边的男人把身体挨近,轻声地耳语:“怎么总神游。”
“刘悦然你好没好。”这声音让她精神涣散,尽管努力不管它,还是会一下子就蹦出耳畔。“周燕……不是。茹,茹,茹你还好吗?和我话呀茹。”
她的拇指和食指摩挲下巴,漂亮眼睛缩在眉毛下审视地瞅着所有人,坐着的和站着的,那些脸都像翻书页似的仔细过了遍。
男人特地声:“怎么了,有你熟人?”
“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周燕或者刘悦然的。”
“好像没有的。”男人摇摇头,盯着站身讲话的人,一副心谨慎的样子,“先别东张西望了,他得你了。”
男人的侧脸绽放出橘红的亮光,她刺得眯眼,映入眼帘的是夕阳余晖。从门口照射进来。落在水泥地板一样的东西上,她垂下目光,看见地上有块橘红的长方形烙印。她看不到别的地方了,视线禁锢在烙印中央的黑影上,而黑影居然有生命地在动,扎成马尾的头发在黑影脑袋左右摇荡。她感到一阵惊惧的恐怖,赶紧将眼睛闭起。
“空调很冷?”男人,会议正好结束。她收拾好文件,一边起身,一边魂不守舍地把手放在男人肩膀:“我要去趟医院。先走了。”
“嚯,你的手真冰。你一直在发抖啊。赶紧去吧,路上心一点。”
可她不知道的是——那绝非幻听。
李茹在寝室内吃安眠药自杀。刘悦然吓得手和心脏一样发抖,于是害怕而试探地伸出四个指头拍她的胳臂,又转去摸鼻息。刘悦然脸色苍白,对着李茹紧阖的眼睛喊她的名字。刘悦然抬起不停涌上泪水的眼睛,看着余晖中的黑影,那是两个少女。
“澄希,澄希……”刘悦然反复。
郭澄希健步跑到床下,对楼梯上的人:“悦然你先让开。”
“好,好,澄希怎么办啊,她竟然自杀了……”
周燕抱着胳膊离开寝室,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也不想帮。她把双手撑着护栏,眺望狂风呼啸的天际,沙幕漫天。
“悦然,茹还有点呼吸,只是太微弱了。”郭澄希看了眼走廊上周燕的背影,“你们看着她,我现在就去找木系的同学。”
刘悦然焦急:“澄希你先别跳下来,不是,我是木系异能者本来就少,而且个个高傲,你要不要先用冰系异能力减缓她的新陈代谢?”
当郭澄希找来木系异能者时,宿舍楼已经陷入寂静,黑幕笼罩。夜晚的安宁与寝室的忙碌截然相反。郭澄希、刘悦然、周燕立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三位木系异能者纵身跃到李茹床上施救。
幻听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她捏紧车钥匙,手放车门,等幻听消停一点才按响警报。她挂了专家号,医生看起来很年轻,但她事前向护士听知道这位面孔白皙的医生早已年过四旬。
医生仔细检查了她的耳朵,并没有查出什么器质性问题,又见她始终神色难看,便建议到精神科去看看。精神科医生:“如果你压力太大会有这种可能,也有可能是精神分裂的前期。不过你最近有没有被人骚扰,或者言语的逼迫……之类?如果是这样,报警会比较好。”
她一副大惑不解、魂不守舍的样子,就这样看着医生。医生:“你很漂亮。”她猛然惊醒似的,“医生,我刚刚产生幻觉了。”
“什么样的幻觉?”
“我看到有三个人围着我,灯光很亮,他们三人的手掌凌空放着,掌心对着我,冒着强烈的白光。光线很刺眼。而我好像是躺着的,昏迷,我不清楚。”
医生听她完这番话,一直一声不响,然后巧妙地谈话,开了几张单子给她——让她先检查神经再检查精神。离开医院时,她变成了病人。医生不乐观地她极有可能是精神分裂患者,她十分肯定地回答:“我不是。”
繁华的都市大道熙熙攘攘,一座大厦甩在车窗后面,又一座超级商场甩在后面……喧闹的声音随着上升的车窗逐渐变弱。车内飘散的都是高级香水的味道。她把车停入地下车库,半闭合着双眸,向后仰着头,柔软的靠座怎么靠都让人难受。
咖啡冒着热气,迎着黑夜的亮光,仿佛星辰般十分的好看。她啜了口咖啡,眼睛越过杯沿,看着咖啡勺旁的白纸,上面记录了几位著名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
她不知道自己在床上是什么时候入睡。但她依然犹豫该不该把医院的费给交了。
“郭澄希,你上来,她快不行了。你快用异能把她再冻住。”
三位木系异能者与郭澄希联手,施救了一整夜。黎明划破黑暗时,年长的木系异能者率先跳下床铺,拿起椅背上的黑长袍。接着两位木系异能者相继跃下。年长的木系异能者李茹能不能救回来真的得看造化了,他们戴起斗篷风帽,黑影遮住他们智慧而和善的额脸。
离开时,最后出去的人声音很清脆,她转回头沐浴着微光,风帽黑影下露出的光滑白皙的下巴:“很快‘大灾难’要来了,她短时间醒不了,更难能不能活。别再把时间耗寝室了,一定要去上课。”她点点头,“澄希,一定要加强异能,才能活——”
郭澄希用手势断她。寝室中的人还没醒,她的帽兜顿了下,又点点头离开了。今天清的空气格外冷。郭澄希没有遵守木系异能者的嘱咐反而在寝室守了三天,可是李茹的生命体征却越见微弱。
第四天破晓,郭澄希低眼看着李茹苍白的脸,“大灾难”的警告令她与舍友一道离开了寝室。
烈日高照。翻卷的风拂过坑洼的操场地面,这时有双鞋子踩了枯叶走过去。床铺上的女孩紧阖双目,脸色白而发青,已经断气了一段时间。
突然地,她的眼珠左右猛动,犹如沙漠下爬行的蝮蛇。她居然恢复呼吸,重拾生机。
女孩紧蹙双眉,眉峰叠起褶皱,这般痉挛着都没有睁开眼睛。“这哪里?”她像吓醒一样,猛睁开眼,可以看到她的眼珠很黑,楞楞盯着床顶,一直拼命地喘粗气。
“我……”女孩轻吸口气,温热的气流灌入肺腔。可肺部很疼又很重,犹如死命地撞一颗发烫的锈铁球,她记起连抽十几根烟时难受又恶心的感觉。“什么东西,这儿是哪?”
女孩问自己到底是不是做梦。她咳嗽,肺部发出浊音。她使劲呼吸。在这闷热的正午,比坟墓更死寂。
同时女孩察觉到……她的声音。
毛悚惶恐,在心中升腾而起。她惊惶赶紧双手撑床,动作虽然简单,身体却绵软无力,得龇牙使劲才完成。标准的二层铺,而且已经有些破败。
太阳从窗口照进来,金灿灿的阳光中粉尘像蜜蜂筑巢一样浮动。
“现在是中午。”
她开始迷茫地自言自语。
“睡的,我是睡的家里的……”
“学生宿舍。”
“我真的,我真,精神分裂的世界是这样?”这时她咬到干燥起皮的下唇,疼嘶一口气的同时,也知道不是精神分裂的世界。
“我死了?不可能,我活着的。”
“谁杀了我?”
思绪仿佛风暴的碎片,越来越焦虑不安了。
但她从未觉得自己的声音像现在这样越听越惊悚可怕。于是她闭紧眼,抿起唇,就像等待黎明的死刑犯,意识中抬起的那只手是她的枪决——孩子的手。
死刑。
“我活着!”
怎么可能连自己都不是?她一面风暴思忖,一面唇边溢出来冷笑:“放你妈狗屁。”
突然地,肌肉就像切开鲜嫩多汁的牛肉一样涌现出酸痛,她忍受着,搀扶物什才挪到桌前。镜子里的脸——不是她,而且丑。将镜子扔入垃圾桶,慢腾腾爬上床。
“末日要降临啦。”
谁?途中,她的脑袋徒然刺刺地疼,同时欣喜幻听的出现——要回到正常世界哩。
“末日会降临?”
声音又来了。她吃劲上了床,身子却越来越疼。索性皱眉闭眼咬紧牙,趴跪在床板上,额头、后颈、后背、腰臀都往外渗冷汗。她暗恼这种色-情的后入姿势。
“会啊。”
终于坐定床上了。她颤抖着冷静下来,疑惑怎么还不回去,这时便忽然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作怪,仿佛一双大手,无情将脑海犹如浆糊一样的东西拨开。一波不属于她的记忆,徒然而至!
“官方辟谣咯。伯父你看电视上那群蠢蛋,如果末日真的来了,造这种搞笑的圆球有什么用。”
“买不起船票自己造救生舱呗。”
“以讹传讹的谎言罢了。”
由于众人的个头都巨高巨大,男人弯起胳臂,把她搂到怀里,眼睛朝下看着,拍拍她的肩别怕别怕。她把脸贴近他的膝弯,抱着腿,乖巧地仰起脸。但她想扇开男人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用诡辩的话术来向这群诡异的大个子讨答案。更诡异的是她连舌根的控制权都没有。
“海啸肆虐,惊世大地震频发。据某一个古老种族流传下的预言,这很可能意味着世界末日!”
“幼稚!”
“天灾都只是环境遭受破坏的征兆。哪来什么世界末日?”
“咦?爸爸。”她趴在男人腿上,“末日预言居然还有具体日期耶。”
男人宠溺地刮了刮她鼻子:“傻孩子。”她可以感受到男人粗糙指腹上的温度,和烟草味。
高科技轮转,车飞当空,五十米高的虚拟三维人影浮空颦笑,一派繁荣景象。人影设定成了性感女郎。这时性感女郎举起一个食指,指向对面大楼的全息投影——正是末日预言的倒计时。
时间跳零。
整个世界屏息以待。信的,不信的,皆捏一把汗。
时间依然是「0:00:00」。有人看了看腕表——竟不知不觉过去了一时。她骑在男人脖颈上,挤在拥挤人潮,齐齐不安期待地仰视全息投影。
突然地,仿佛有一声戏谑的冷笑拂过耳畔,像夜晚的冷风一样吹过去。嘲笑意味却非常浓烈。她眨巴着眼,举目四望,然而人潮涌动,欢呼声如隆重庆典一样盖耳朵。
噪音警示牌的数字已经是猩红色。人潮欢呼着、雀跃着,口哨声、叫喊声,带着劫后余生。
一年后,也可能是几年后。
时间悄然流逝,末日,骤然而至!
“爸爸!”惊魂人群疯了一样,将她的手紧握的手掌冲散。她恐慌地看着父亲叫喊着被撞出视线。
吼!
她吓得一缩,身躯颤抖地蜷缩在地面。一块巨石块在附近掉下来砸烂。
“怪物啊——”
“警察!警察在哪里!”
街边,刺耳警笛尖锐鸣叫。天际,防空警报延绵乍响。有一道非常巨大、巨大得像是一座浮空山岳般的黑影掠过,携带着呼啸的狂风。街道暴风肆虐,警车、轿车、跑车……这些平日飞天的车此刻犹如浮空的沙尘颗粒一般,飘摇乱撞,骤然爆炸不断!
吼!
这一声,明显与天际兽啸不同。没有那庞然怪物的霸气,却令人惊悚。她像一团糯米里的红豆沙,又如同一团湿漉漉的半透明软体,震惊的莫名其妙地随躯壳移动。
“咬人啊——”
“警察!警察是死了吗!”
“救我……你们快救救我……”
“啊,你怎么也咬人啊,神经病啊!”
哐……
耳际响起缥缈的铁器声。她回来了,回到正午的宿舍中。此刻,寄居的躯壳正产生强烈排斥。她手虚软,扶靠床杆,撞响了轻而脆之声;她低低喘息,虚汗如雨,痉挛起枯瘦的身躯。
最后影像又回归到那座高科技废墟。
尖叫的骚乱的大乱世界。她惊惶恐惧地一面双臂环抱着倒退,一面这不可能这都不是真的——实际上,躯壳如牢笼困住她,透过会眨眼的窗口,无情展播恐怖的画面——只能被动接受。她彻底被惹怒了,怒喊着双臂猛砸看不见的壁障。
“我是个真实的人。”她闭上眼睛,发出大得不能再大的叫声,要把躯肉像异形那样砸口窟窿。在体内,叫声只在体内无声回荡,更连暴力动作造成的波澜都没有。
而她,到底是精神分裂,还是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