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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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气飘飘的少爷花了好一阵才换好衣服,拉开床边柜的抽屉抠出一粒胃舒宁。没有水,他只能干噎,胶囊涩在喉咙上令人作呕。

    晏羽从卧室出来,看见易乘风正背对着他接电话。他电话有点漏音,对方是个女声,爽朗朗脆生生的,的什么听不真切。

    “……这还能耽误几天……行,办完就回……还要什么么,我一块儿买了……他们又不是七老八十的用不着天天去看……”

    易乘风声音不大,语调也日常,透着股熟络和亲近。

    晏羽没扰他,捏着酒杯推着轮椅往露台去了。

    女朋友着急让你回去了吧?

    要不要给你女朋友选个礼物?

    你也老大不了,什么时候结婚?

    晏羽嗤笑,这试探得也太明显了,脑残!

    万一他,是,好,就快了……

    他有点难受,探身趴在了露台的栏杆上。

    这栏杆为了照顾他偏低的视野,做矮了些,对站着的人来也就将到腹。

    易乘风听见拉门轻响,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惊得他差点把浑身汗毛都发射出去。

    晏羽整个上半身挂在栏杆上,两条胳膊垂在窗外,红酒杯捏在手里,里面的酒液随风晃啊晃。

    他侧头枕在一条手臂上,柔软的发丝被夜风一缕缕撩起抛下,瘦削的蝴蝶骨支棱在背上,显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下一刻就能被风直接吹走。

    易乘风匆匆挂断电话,没理会对方不甘心地喂喂喂,几步抢进露台,扯着晏羽的肩膀把他薅进来,噼里啪啦关上所有窗户。

    晏羽被他吓了一跳,捧着酒杯抬头看他,好一会儿,他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像是快进播放的雪莲花绽放过程,美得惊心动魄。

    “你不会以为我要跳楼吧?栏杆太高了,就算我想跳也跳不了呢。”

    “傻子!”易乘风看着他家居服外头就套了一件毛衣,把自己的夹克脱下来披到他身上。

    “你酒杯掉下去那叫高空抛物懂不懂?砸了人有你赔的!万一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吧——”

    他又下意识去摸烟,SB,这回是在心里骂自己。

    “书架最下面那格有烟,你自己去拿。”

    还真有,易乘风捡了一盒拆开,叼进嘴里一支。

    他走回露台,往旁边站了两步,掀开一个窗户缝散烟。

    “你也不抽,家里还放烟?”

    “有时候朋友来招呼朋友的。”

    晏羽抿了口酒,冰凉冰凉的一路从喉咙到胃里,被胶囊噎着的食管好受了不少。

    “你这次来还见见余琦么?他在千呈做财务,工作干得不错,刚供了个户型,是明年装修完就把他妈接过来住。”

    余琦跟他俩是高中同学,一生下来就单亲,没爸,人特别老实,时候总挨欺负,校园霸凌标配男主角,集野种、傻缺儿、娘娘腔、假丫头各种绰号于一身。

    他跟晏羽都在梅川本地念的大学,余琦在梅川财大,学校离梅川理工不远。

    易乘风单穿一件运动衫倚在栏杆上,他腿真长,跟栏杆一样长,上身也紧致健美,宽肩窄臀,衣服底下肌肉隐约可见,又不贲张,恰到好处那种。

    他抽烟的姿势也好看,漫不经心的,满眼的沧海桑田,像个有故事的人。

    他的确是有故事的。

    “余胆儿,呵,他比上学那会儿出息不少了吧……”

    易乘风侧头看着晏羽,这个角度有点时尚杂志男模的味道,晏羽心想明年推的那款男性手机倒是可以考虑找他代言,就这样往夜色里一站,手里的烟头换成电话就行。

    不过他肯定不乐意,他是底片杀手,一见镜头就硬成棺材板儿,呆头鹅似的,只有偷拍的还能看。

    “孩子是好孩子,社会就没那么单纯……也就你罩着他吧。”他没抽完,过几口瘾就掐了,抬手扇了几下关好窗户。

    “他自己干得挺好,跟我关系不大,我弱成这样还罩着别人?”晏羽自嘲地笑笑。

    易乘风挑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弱?你从到大都是那个遭人恨的‘别人家孩子’知道么,咱那批同学挨骂的时候就没有没引述过你的,包括现在……你不在梅川,梅川却还有你的传!”

    晏羽笑趴了,差点儿泼了手里的酒。

    易乘风趁机把他酒杯接过去搁一边,“你罩过的人又不是余胆儿一个,厉害了晏总!……等我接个电话……”他刚竖了个大拇指,手机响了。

    铁血丹心!晏羽接着笑,他这辈子再没遇到过像易乘风这么好玩的人,能让他发自内心地笑得肚子疼。

    这回他就站在露台接的,“朋哥……没见着呢……是吗?!那不挺好的……行嘞我知道了……”

    “欠钱那老子不知道是让人夺舍了还是被阎王爷托梦了,居然主动把账清了。”挂断电话,易乘风满脸不可思议,还傻笑了两声,“真特么活久见,奇了!”

    晏羽心,尤霖那边效率还挺高。

    “那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该离开莲城了吧?我这算不算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是呗,不早了,你休息吧,我走了。”易乘风很自然地过来推他回屋里,接过夹克穿回身上,再到玄关换鞋、套羽绒服。

    “你,等下——”

    “嗯?”易乘风刚搭上门把手,又转回头,看见晏羽脸色煞白,蹙着眉,一手抵在胃上身体弓成虾米。

    “诶你怎么了?”他两下踢掉还没拉拉链的靴子,慌慌张张蹦跶回来蹲在晏羽面前,“哪儿难受啊?肚子疼吗?还是胃……”

    晏羽抬手抓住他羽绒服的袖子,勉强撑住身体,呕——

    我艹,吐他一身!合着你喊我回来就是因为缺个痰盂是么!

    “吐出来好点儿了么?”易乘风抽纸巾帮他擦嘴,心翼翼脱掉被吐了满前襟的羽绒服,因为敞着怀,里头的夹克也没能幸免,还有裤子,连袜子上溅得都是。

    “你够狠,一件干净的也没给我留!”他接着脱了夹克,解开皮带让牛仔裤直接落到地上,跟金蝉脱壳似的单剩下一身内衣。

    “幸好哥们儿是穿秋裤的。等着,靠这儿先别动,我去拿水给你漱漱嘴。”

    易乘风找了个杯子,兑了温水,又去卫生间拿了个盆,“来吧,往盆里吐,掺凉水了别喝肚里,等会儿我再给你倒一杯天价水壶烧出来的神水。”

    他把衣服裤子兜儿里的东西掏出来,脏衣服直接扔盆里送卫生间去了。转身又拎着抹布出来擦地,“你家没有买大了的衣服借我穿吧,这身出不了门了。”

    “我有24时洗衣店电话,他们上门取,明天早上就能洗好送回来。”晏羽揉了揉泪湿的眼睛找手机。

    “明早上就算了吧,反正今晚也洗不好,到明天都可以再买一身了。我那套装备没几个钱,折折旧不定还不抵洗衣费呢。”

    “你今晚必须走么?”晏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关注点有些跑偏,“我这儿洗衣机能烘干,衣服裤子现在洗上,一个多时能干。羽绒服先擦一下,不然你先凑合穿我的……”

    “我倒没那么着急,万一你再不舒服我得送你去医院。大晚上的,咱俩穿成这样跑外头去,可不是有点儿奇怪么——”

    “……”

    “你可真会吐啊,我一身全废,你自己身上连个唾沫星子都没溅上。”

    “那身衣服你别要了,我给你买新的。”晏羽接过水杯,咽了口温水,暖和、舒服。“明天直接让店里送过来就行,我知道你的尺码。你不会还要我赔精神损失费吧?”

    易乘风叉着腰居高临下看他,“我像精神有损失的人吗?你这装一脑袋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喝完水去睡觉,我睡沙发这儿可以吧?你晚上有事叫我,叫不醒就我手机,我就放耳朵旁边。”

    晏羽想象了一下睡熟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铁血丹心那场面,光前奏就可能让血压飚到一百八。

    “你放心睡吧,我吐完就没事了。”晏羽帮他拿了条被子,“洗漱用品卫生间柜子里有新的,你自己拿。你先洗吧,我比较慢。”

    易乘风抱着被子都想直接躺下了,听见他这么又勉强坐起来,“这都几点了,你虚成这样还非得洗澡,少洗一天也脏不死你。”矫情,关键还逼着他也去洗。

    “我今天飞机汽车的,晚上又是饭局,不洗睡不着。”

    那明你还不够困!

    易乘风不大情愿地去洗了个战斗澡,出来之后仰在沙发上也不敢先睡,竖起耳朵听着卫生间里的动静,万一人摔了呢?晕了呢?他这个操心啊。

    晏羽的确挺慢的,慢到他瞌睡都等散了,困意全无,饥饿感愈发明显。

    易乘风摸下地,掀开冰箱算找点儿吃的。

    “你不会没吃晚饭吧?”晏羽从卫生间出来,抓了他个现行,“我出差两个月,冰箱肯定让钟点阿姨清空了,没关系,我有24时外卖电话,你想吃烤肉披萨还是包子锅贴?”

    易乘风看着外卖单,最后选了包子热粥和两样菜。

    “你吐都没吐出什么来,全是酒,不饿吗?”

    “你这么一好像有一点。”晏羽歪在桌角上,微眯着眼,他还看自己吐了些什么,不嫌恶心吗?

    “别往桌子上趴,难受就去屋里躺着。”易乘风知道他的腰受不了长时间坐姿,今晚他陪着自己可都是一直坐着的,“等会儿粥来了你喝点儿再睡。”

    易乘风蹦下沙发,直接把人推回卧室,抱着放到床上。

    腰要断了,这种平躺时酸疼酸疼的伸展和放松,反而比刚刚无知无觉的僵硬麻木舒服很多。

    就好像易乘风此时站在他面前,可能在他心里自己连个朋友都不算,留下来也纯粹是同情弱者,但还是比他平时一个人铜墙铁壁地独来独往要快乐得多。

    作者有话要:

    晏羽:我有24时洗衣店电话,我还有24时外卖电话,现在还缺一个24时代驾电话。

    易大风:你特么装吧!老子的电话号码从未成年到现在十几年没换过。

    导演:亲们,求收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