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梨站在庙门口向里望去，这破败的庙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中间她和苗深经常活动的地方没什么灰尘，而四周除了满地的灰尘，还有高悬的蜘蛛网。她往里走去，查看了唯一能藏人的桌案后头，苗深并不在。

    整个庙并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苗深是自己离开的？

    赵梨走出法印大师庙，外头一片寂静。

    苗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为什么离开？她好多次提过报官或者下山，苗深都拒绝了，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不见了？

    山林中有凉爽的风吹来，赵梨又进了庙内，将干粮放在桌案后，她叮嘱过苗深，没事就躲在这儿，如果他只是一时离开，回来后一定能发现她留的口粮，免得饿到。

    她来之前李红梅还在被窝里发抖，但不定什么时候便恢复了，因此她没办法在这儿久留。

    赵梨原路返回，下山的路上一直不停地想着穿越以来的事。

    起先并没有什么奇特的事，她一直当自己是穿到了普通的古代，然而之后的事便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先是救了苗深，之后是捡到了藏着空间的石镯，紧接着钱道长来了，她遇到了附身鬼、吴公子，被迫冒充道士驱鬼，还险些被钱道长发现……等一下，有没有可能她被误导了时间线？

    比如，苗深有没有可能跟钱道长有关系？

    赵梨一直觉得苗深成熟得不像个孩子，之前她认为那是因为苗深出自富贵人家，成熟得早也不奇怪，但他偏要窝在山上的举动实在太可疑了。

    该不会……苗深是什么孩鬼吧？

    赵梨忍不住一个激灵。如果真是她想的这样，她要疯了啊，这世界的鬼怪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个都不像是正经的鬼？！

    赵梨脚步一顿，匆匆选了棵粗大的树躲起来，心中一动，便入了石镯内。幸好昨夜她只是来了一下就走了，这会儿还能再进。

    之前每次来石镯内，不是她没有意识到，就是太过急迫，她都忘记了，白虎和圣尊应该很了解这个世界才是。她对这世界两眼一抹黑，就该找个随身老爷爷什么的来给她解惑啊，她觉得白虎和圣尊就很适合这个定位。

    赵梨刚现身，原本正趴地上睡觉的白虎便跑了过来，在她的腿上亲昵地蹭了蹭。她弯腰抱起白虎，关切地问：“白虎，你精神好点了吗？”

    她仔细地量白虎，并没有发现它增大了哪怕一点，失望却又觉得理所当然。就那么一只鸡，即使跟白虎差不多大了，对于它这种不同一般的灵兽来，几乎可以等同于什么都没吃吧！

    赵梨仰头看了看，虽然有旋转楼梯挡着看不到第五层，她依然缩了缩脖子，声问白虎：“我有些困惑想问问你，现在方便话吧？”

    白虎舔了舔自己的毛，点头道：“方便。”它顿了顿，又舔了舔赵梨的手背，似乎有些开心，“梨准备的东西很好吃。”

    赵梨意外地笑了起来：“真的吗？那可太好了，你不要着急，我会帮你多找点吃的。你看，鸡肉比人肉好吃吧？”

    白虎眨巴了两下眼睛：“人肉好吃。”

    赵梨：“……好吃也不许吃！”

    “好吧。”白虎乖巧地点头，“梨给什么，我就吃什么。”

    赵梨转忧为喜，揉了揉白虎的脑袋道：“真乖！”

    白虎拿脑袋蹭赵梨的掌心，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撸了会儿猫心满意足后，赵梨才开口问道：“白虎，你知不知道这世上的妖魔鬼怪都分成哪些种类？你应该算是妖兽这类的吧？”虽然她也没看出来它的原型是什么。

    这座石塔内有那么多法物，跟孙家村的普通村民相比，白虎和圣尊必定对这世界有着更多的了解，而白虎和圣尊之间，肯定是圣尊了解得多，白虎对很多事都懵懵懂懂的，然而赵梨是能不面对圣尊就不面对他，她看到他就心慌啊，只好询问白虎。

    白虎歪着脑袋道：“我是鬼啊。”

    赵梨：“……你是什么？”

    “鬼。”白虎并不明白赵梨那副懵然的模样是为了什么，简单地回答了她的重复询问。

    赵梨觉得，她和白虎可能对于鬼的认知出了什么偏差，它不是会话的灵兽么？圣尊都承认它是他的坐骑了，还鬼？骗鬼呢！

    然而白虎救过赵梨的命不止一次，没它教她使用符箓，她早不知在那些妖魔鬼怪手下死几次了，它没理由骗她。

    可是，面对白虎自称鬼的回答，她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询问了。

    纠结片刻后，赵梨终于问道：“这个世界的‘鬼’，究竟是怎么回事？有地府吗？有阎王吗？”

    白虎困惑地：“地府，阎王是什么？”

    赵梨揉揉太阳穴，指了指上头道：“白虎，你我现在去找你的主人，他肯为我解惑么？”

    白虎缩了缩脖子道：“我不知道。”

    想到圣尊还被封印着，赵梨胆气很足，抱着白虎咬咬牙往上走，边走边问：“白虎，你和你主人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她本不抱什么希望，因此听到白虎的回答时也不觉得失望。

    白虎：“不记得了。”

    赵梨摸摸白虎毛茸茸的脑袋，心里想的却是，白虎自称鬼，那么拿它当坐骑，又会变身的圣尊，也是鬼了？

    她就刚进自己空间时觉得这儿阴气森森的，这算什么哦，别人的空间灵泉灵兽，她的空间却闹鬼？！

    赵梨爬上第五层，在距离圣尊有些远的位置安稳坐好，十分客气地：“圣尊早。”

    原本闭目的圣尊直到此刻才睁眼看她，勾了勾唇道；“本座被困此处，哪知日头。”

    赵梨讪笑了下，直接切入正题：“圣尊，我有些问题想请教您，就耽误您一点点时间。”

    圣尊依然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似笑非笑：“本座所言，却不一定是真。”

    “没关系，我相信无论您什么，对我来都很珍贵。”赵梨扬起笑脸，一副傻白甜的模样。反正他的话她权作参考，即使圣尊骗她鸟有两个头，好歹让她知道这个世上有“鸟”和“头”的法了不是？

    赵梨的天真与和善对早被她耍过的圣尊来不过是一戳就破的泡沫，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个，等封印开了，她再也摆不出这样的表情，便让她暂且逍遥片刻又如何？正好让他解解闷。

    “问。”他。

    赵梨便将自己认为最核心的问题问了出来：“究竟什么是‘鬼’？”

    圣尊知道赵梨碰到过鬼，只是却不想她如此无知。

    他曼声道：“鬼是世间阴气的聚合，一个微的变化，便成就一个不同的鬼。”

    这得很简单易懂了，赵梨想，这就像是宇宙大爆炸那时，无数基本粒子互相聚合，后来有的成了氢、有的成了氦，而有的氢还有氕氘氚的分别。

    “白虎它也是鬼。”赵梨就像是个乖巧听课充满了求知欲的学生，摸了摸白虎的脑袋道，“所以，鬼是分有形和无形的么？”

    她起初碰到的那个附身鬼，好像就是无形的，反正他被火龙灭了她都没见过他，而自称鬼的白虎和会裂嘴的吴公子，又都是有形的。

    “无形之鬼，最为弱，只能靠着附身人类行事。”圣尊漫不经心地，“有形之鬼，形态各不相同，强弱亦是天差地别。”

    这倒是有些颠覆赵梨的认知，在她看来，无形的最可怕，想想看，房间里有一个你看不到，对方却看得到你，还能附身于你的未知之物，多吓人啊，光想上一想，连脖颈都瞬间变得凉飕飕的了。然而，在圣尊来，无形之鬼却是最底层的废物，这是对鬼和修道之人来的吧？反正对于普通老百姓来，最底层的废物也是能轻易害了自己性命的。

    “有形之鬼里，最强的就是鬼王？”赵梨突然想起她听到的法印大师消灭鬼王的上古传，之前她只当是神话，就像她那个世界的盘古开天辟地，但如今看来，很有可能是真的了。

    圣尊蓝黑色的眸子斜斜地看了过来，正要开口，就听赵梨接道：“我是，曾经最强的就是鬼王？”

    白虎突然在赵梨下巴上舔了一口，她痒得一缩脖子，按住白虎的脑袋道：“别闹，我跟圣尊正事呢。”

    下一刻圣尊那边便传来一股难以抗衡的力量，赵梨又一次被撞倒在地。

    ……所以究竟是什么情况？圣尊为什么又发飙？她惹他了吗！他来了大姨夫不成？莫名其妙的！

    赵梨看了眼被她抱着所以同样摔到的白虎，突然明白过来，圣尊那是吃醋了？他自己的坐骑，却表现得跟她如此亲热，他就不高兴了？

    她心里得意得不行，像她这么温柔可爱和善体贴的姑娘，白虎当然喜欢她啦，但她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起身时顿了顿，放下白虎，端坐回去。

    此刻圣尊已恢复了正常模样，见赵梨看过来，却是勾唇阴森森地笑了，却不发怒，只道：“鬼王最为强大，其下为几大鬼将，再往下都是些蝼蚁。”

    赵梨耳朵听着圣尊的话，心里却有些发虚，刚刚圣尊的表情，是表示他记住这事了，只等日后算账？看来她真得尽快摆脱她的这个空间了。她可能是这大千空间里唯一一个想着摆脱自己空间的倒霉蛋了吧。

    虽然对圣尊极为忌惮，赵梨也没忘好好听他的介绍。总结来，这个世界阴气聚合成鬼，鬼又分鬼王、鬼将、鬼将之下能力大各异的有形之鬼，垫底的就是只会附身的无形之鬼。

    “那人类死后，可会因怨愤而成厉鬼？”赵梨再问，白虎没听过地府和阎王，但她穿越以来在平常的生活中，还是能听到村民们谈论类似的话，也就是，民间传里，还是有人死后为鬼的法，这就跟圣尊的介绍有那么一点出入。

    圣尊冷笑：“人类死后万事皆空，哪来的成鬼一？”

    赵梨点点头，她感觉这个世界从某个角度来还挺唯物的，人死后并不会变成鬼，也没有阴间阎王，而所谓的鬼却是由别的东西生成的，感觉更像是“妖”之类的，不过那无形之鬼又有些超过“妖”的范畴了。

    反正不过是个称呼而已，赵梨也懒得纠结，“鬼”就“鬼”吧。

    这回的谈话总体上来还算愉快，赵梨胆子又大了些，冲圣尊灿烂一笑：“多谢圣尊，我暂时没什么问题了，就不扰您休息了。”

    她又是一笑，抱起白虎下楼。

    她其实还挺想知道圣尊是个什么身份，她心里隐约有些猜测，然而现在她不好问，等再混熟一些她才好开口。

    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石镯，也不知到时候能不能敲碎，想想将来迟早要丢了这石镯，赵梨心中难免不舍，危险时可以随时躲进来，这可是保命的玩意儿啊。不过若圣尊挣开封印出来了，这空间可就危险了，甚至他不定能逃出这空间，那么她就会死得透透的了。

    等下到一楼，赵梨突然想起早上差点吓她一跳的事，便忙掏出莲玉扳指给白虎看，问道：“白虎，今天我消灭一个鬼时，那鬼身上飘出一股黑气，跑进扳指里了，怎么回事啊？”

    担心会影响到自己，赵梨忧心忡忡。

    白虎道：“那是鬼精，对扳指大有好处。”

    “鬼精是什么？”赵梨不解道，她想起最先消灭附身鬼时她并没有看到有黑气飘进扳指里，也不知是被火龙一起干掉了，还是她当时差点就被迫同归于尽以致太慌张了没注意到。

    “鬼的本源。”白虎。

    “本源？”

    白虎点点头：“本源。”

    “能得更详细点吗？”

    白虎眨眨眼，默默地看着赵梨，又摇了摇头。

    赵梨只好不再追问，但从词义上来理解的话，鬼精大概像是鬼的灵魂、意识一类的东西，也就是确定一只鬼是这只鬼，而不是那只鬼最本质的东西。

    不过既然对莲玉扳指没有害处，那她自然不再多想。

    趁时间还有一些，赵梨便抱着白虎去翻那些堪称垃圾的前法物，企图从里头翻出点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与此同时，里长家大屋旁放杂物的屋子里，赵梨久等不到的苗深正屈膝坐在角落，一声不吭，好像周围的一切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门开了，钱道长踱步进来，身边还跟着个道童模样的十三四岁男孩。

    钱道长还没开口，那道童便吸了吸口水道：“钱老道，你问完话后把他给我吃吧！”

    “不行。”钱道长也不怪罪他的出言不逊，只一口拒绝。

    “他是我找到带回来的，凭什么不能给我吃？”道童气愤地，“丁大人了，不会亏待我的！”

    钱道长面色微变，耐心道：“等贫道问完，再不迟。”

    道童冷哼一声，又贪婪地看了眼苗深，这才闭嘴不语。

    钱道长走到苗深跟前，和颜悦色地问他：“这些日子是谁给你送吃的？”

    山上那鬼殒命之地，恰是通往法印庙的路，在发现庙中藏着一个孩子后，他自然会产生联想，问出是谁养活了这孩子，不定便能将那神秘的修道之人抓出来！

    作者有话要：　　#鬼王亲自教你认识鬼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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