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距离太近了， 赵梨看着鬼王深如墨的双眸， 恍惚间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吻下来。

    她蓦地侧过头避开他深邃的视线，心里凉凉的。

    这要不是幻觉， 她就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虽然是如此想的， 然而当赵梨战战兢兢地转回视线看着俊美绝伦又略皱了眉看她的鬼王时，她怎么都没办法把对方当幻觉。

    这幻觉也太真实了……比鹅卵石弄出来的真实多了！

    可若不是幻觉……他手上还戴着莲玉扳指，她好歹也用过好几个月了，当然知道它是真的。难道， 是这个地方令鬼王的脑子出了问题？他的衣服万年不变，过去的记忆中他就总穿着一样的玄色长袍， 所以眼前这个鬼王跟过去记忆中的他，跟被这个雪景吞没之前的他一模一样。

    他身上的温度是真实存在的， 他的威压也与过去一样， 她觉得他就是鬼王没错， 既然他表现古怪， 就只能明他脑子出问题了。

    思来想去， 赵梨得出了两个最大的可能， 第一，她产生了幻觉， 眼前的鬼王是假的，她现在情况很危险，真的快死了，第二，鬼王产生了幻觉， 他好像以为她跟他是一对？如果是这个可能，至少在他恢复正常前，她还是安全的。而当他恢复正常后想起他之前做的事的话……她可能会生不如死。虽然这事又不是她的错，但他会在乎吗！

    赵梨决定把目前的情况当做最糟的可能性来应对。

    “圣尊，您可能不信，但我现在的都是真的……您弄错了，我跟您的关系并不是您认为的那样。”赵梨一脸诚惶诚恐地看着鬼王道。不管他信不信，至少她的姿态要做出来啊，这样以后他回想时不会太过迁怒于她。

    鬼王有力的手紧紧握着赵梨的细腰，他低头定定看着她，眼神泛冷，扯了扯嘴角嗤笑道：“弄错了？那你，我们是什么关系？”

    赵梨想了想还真难以简单概括两人间的关系，她倒是想认他做爹，坐实父女关系，关键是他不乐意啊。

    “比敌人好一点，比朋友少一点……就签了盟契的关系。”赵梨想了想还是出了她的想法。

    鬼王的脸色一点点冷下去。

    “就签了盟契？呵，如今还要与我算那些旧账？”他冷哼道。

    旧账？

    赵梨有一瞬间的呆滞，她以为鬼王是产生了幻觉，以为她和他本来就是情侣关系，然而听他这么，一切事他都记得，但对他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们是几时解除的盟契？”赵梨试探地问道。

    鬼王松开赵梨，目光逐渐变得狐疑：“赵梨，你今日怎么回事？”

    赵梨干笑：“我就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明明那时候您非要杀我不可，哪知道会变成如今这般……我就觉得太神奇了。”

    鬼王挑眉：“还要我再一次？”

    赵梨期待地问：“可以吗？”

    鬼王长臂一捞，再次将赵梨抱入怀中，弯腰躬身在她耳边低喃。

    赵梨双眼猛地瞪大，露出了如梦似幻的飘忽表情。

    鬼王一定是疯了……不，是她疯了！

    另一边。

    鬼王独自走在春花烂漫的平原上，忽然察觉身后有动静，他蓦地侧身，就见赵梨从他身旁踉跄着摔到了地上。

    他冷眼看着她，自然是一点儿想扶她的意思都没有。

    赵梨没起来，只在花丛中翻了个身，怒瞪着他：“你干什么啊！”

    鬼王皱了皱眉。

    赵梨朝他伸出双手，哼道：“你不扶我，我就不起来！”

    鬼王敛眉沉眸，冷笑：“赵梨，你在做什么？”

    赵梨坐起身，满脸困惑地抬眼看他，许久都没有话。

    鬼王冷冷看着她。

    赵梨有些委屈地：“你今天好奇怪。”

    鬼王冷眼看她，不语。

    赵梨只好自己站起来，拍去身上的草屑，冲他笑了笑：“又有人惹你啦？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出来让我开心一下嘛。”

    她绕着鬼王转圈，两圈后回到正面时突然踮起脚尖向他唇上亲去。

    鬼王却迅速退后，避开了赵梨的突然袭击。

    鬼王的面色沉下来，而赵梨愣愣地站在那儿，不解又委屈。

    “你一定是在外面有别的女鬼了是不是？”她怒气冲冲地瞪着鬼王，“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质问完后，赵梨并没有如同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掩面跑走，而是站在原地瞪着鬼王，等着他的解释。

    鬼王并没有解释，他看着赵梨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再放肆，本座提前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在鬼王的印象中，以往这种时候，赵梨定会软话求饶，然而这次的发展却超过了他的预计。

    只见赵梨羞红了脸，转过身哼道：“老流氓！”

    鬼王：“……”

    他突然出手掐住赵梨的脖子，探手摸向她胸口处。

    什么都没有。她一直藏在那儿的铜镜并不在。

    “大庭广众的，你干什么啊！”赵梨面色一红，急忙去抓他那掐着她脖子的手，丝毫不见对鬼王的敬畏。

    “你不是赵梨。”鬼王下了结论。

    “你在什么？你究竟怎么了啊？”赵梨眉头紧皱，不解地看着鬼王。

    鬼王面无表情地收紧了五指。

    赵梨脸憋得通红，望着鬼王的目光渐渐溢满困惑和悲伤，她的眼角落下泪水，随后在他突然的用力之后被折断了颈椎。

    尸体被鬼王随手丢在地上，他紧盯着地上的尸体，见它化为光点消失，他的嘴角才扯起嘲弄的弧度。

    皑皑白雪中，赵梨正和鬼王一道前行。

    准确地，是她躲在他怀里，他抱着她一起往前走。

    对赵梨来，这实在是无奈之举。为了不冻死，她只好把自己当成是那个跟鬼王相爱的赵梨，心中战战兢兢地接受了与他的亲近。

    想起刚才鬼王在她耳边的话，她就觉得脸红耳热，根本不敢去看身边的男人。

    进入这片雪景之后发生的事，对她来就像是一场诡异的梦境。她从来就把鬼王当成一个需要跨越的障碍，然而今天这个障碍却一把将她扯到身边，告诉她，我们是一对，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她三观都要崩裂了！她就算再会幻想，也不会将鬼王当成爱恋对象啊！

    刚才鬼王在她耳边：那时候我不是没对你动过杀心，可临下手时却舍不得了，既如此，那便不杀了吧。有你陪在身边，倒也给这无聊的日子添了几分乐趣。

    这些简单的话，鬼王是贴着她的耳朵的，他话还没完，她的身子就酥了半边。

    要是起初鬼王跟她见的第一面，他就用这样的声音这样无奈的语气在她耳边这些话，一切都会跟现在不一样了好吧！

    赵梨躲在鬼王的怀里只觉得暖融融的，下意识地贴得更紧。

    这种事，出去谁信啊！就算她是个当事人，她也半点不信好伐？可偏偏事实就在眼前，她根本无法辩驳。

    如果目前发生的事并不是她临死前的幻觉，那么从这个鬼王的话可以看出来，他来自一个她跟他在一起了的平行宇宙的未来，或者他依然是原来的鬼王，只是脑海中被植入了虚假的记忆。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只能证明这个地方的可怕。鬼王在她眼中已经是只屈居于法印的满级大佬了，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可怕的地方或人，还能把鬼王给安排了。

    “圣尊，你还记得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吗？”赵梨随口问道，她想多问点问题，以弄清楚身边这个鬼王究竟什么情况。

    反正她是不过他的，也就只能动动嘴皮子了。

    鬼王眉头一皱，没回答她这话，却反问道：“方才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你为何又叫起了圣尊？”

    赵梨一愣：“不叫圣尊叫什么？”

    鬼王刚要开口，却忽然看向远方。

    赵梨顺着鬼王的视线向远方看去，惊愕地发现，在离他们二十来米远的地方仿佛多出了一条人为划定的分界线，这边是白雪飘飘的冬季，而那头则是温暖充满活力的春季。

    然后下一刻她就看到了更令她下巴都要掉下来的一幕。

    在春季的地区中，正有一个身穿玄衣的男人逐渐走近，她不敢眨眼，许久之后终于确认，那人竟然也是鬼王！

    赵梨转头看了眼神色变得凝重的鬼王，再看向远方明明走得很慢，却在迅速靠近的鬼王，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两个鬼王里，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或者，两个都是假的，两个都是真的？

    她下意识退开了几步。

    春季来的鬼王在分界线处站定，先瞥了眼那个跟他一模一样的自己，再看向一旁神情惊疑不定的赵梨。

    “赵梨？”他叫了赵梨一声。

    赵梨立即条件反射性地回了一声：“圣尊！”

    见到她这下意识变得毕恭毕敬的模样，春季来的鬼王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你应当是真的。”他脸上稍稍露出丝笑来。

    赵梨又退后了两步。

    她实在搞不清楚状况啊！她唯一清楚的是，这两尊一模一样的大神见面，必将有一场恶战，而她只要保护好自己活下来，那就是天大的胜利了！

    两个鬼王并没有在意赵梨的举动，二人紧盯着对方的举动，随后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了。

    这二人一动上手，赵梨便再也分不清，哪一个是跟她初相遇的那个确定喜欢她的鬼王，哪一个是春季地区过来的不知属性的鬼王。

    赵梨跟不上鬼王们的动作，眼睛都看得花了，她躲到春季地区的一棵树后，紧张地看着两个鬼王的战斗结果。

    她都不知自己究竟是希望哪一个鬼王能胜出了。

    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她担心自己只有一个人活不下去，所以能跟着鬼王最好。这两个鬼王中，至少得有一个活下来带着她走吧。喜欢她的那个，实话是真的极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他肯定会保护她，而且态度一定很好，想想都觉得美滋滋。而属性不明的那个若是不喜欢她的那个，虽然态度一定很差，但最起码也会保护她，不让她死掉……

    所以，无论最后胜出的是哪一个人，她的生命安全都是有保障的，就是“生活质量”的问题罢了。

    也不知究竟缠斗了多久，当赵梨盯得眼睛都快瞎了时，一个身影突然砰的一声重重从空中落了地。

    赵梨睁大眼睛看过去，只不过因为两个鬼王都是一样的穿着，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一个。

    就在她的注视下，那个被击落在地的鬼王，逐渐化作光点消失。

    赵梨惊讶地回不过神来。

    “你还在看什么？”身边突然响起道森冷的声音，吓得赵梨一个哆嗦。

    她猛地回头，只见身边站着的是鬼王，他身上的衣物完好无损，看上去仿佛并没有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而只是闲庭信步罢了。

    “我就是看看……”赵梨悄悄观察着面前的鬼王，只觉得此人似乎极不耐烦，突然就觉得一阵失落。

    原来已经消失的那个，是很喜欢她的那个鬼王啊。能化作光点消失，看来只是个幻觉而已，并非她所认为的真正的鬼王被篡改了记忆。

    那么，眼前这个鬼王，是真正的鬼王吗？

    “圣尊，您……没事吧？”赵梨心翼翼地问道。

    鬼王没有回答，只是上下量着她，突然朝她伸出手去。

    赵梨吓得一个瑟缩，随即却发觉，他所碰的，好像不是她的脖子，而是她的胸口……

    她脸蓦地一红，看着鬼王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

    这个也不是真鬼王吗？

    鬼王在碰到铜镜之后便收回了手，再加上见到她这敬畏的模样，确认她不是假的之后便放了心，只是看着眼前这个赵梨那对他举动惧怕的模样，再对比之前那个被他亲手折断脖子的赵梨对他亲昵的举动，他心中终究还是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刚才那个，什么情况？”鬼王冷冷地发问。

    赵梨见他语气也是冷冰冰的，她想，不管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至少比刚才那个要真多了。

    只是那个仿佛摸胸的动作，显然也是她误会了吧。

    “圣尊，就是您看到的那样，”赵梨道，“我还以为他就是您……”

    她突然想起，在遇见眼前这位从春季走来的鬼王之前，那个喜欢她的鬼王似乎正好要跟她他的名字吧？可真是太可惜了，她差一点就能知道鬼王的名字了。不管真假吧，好歹是个有着鬼王模样的人亲口的。

    至于她跟那个假鬼王在一起后发生的事，她才不会告诉眼前这个鬼王啊。第一是出来实在太尴尬了，第二是她了他也不会信吧！

    鬼王冷笑道：“连本座都分不清，废物！”

    赵梨连连点头：“是是是，圣尊您得对，我真是太没用了。”

    她尽量顺着鬼王的话，她可不想被他赶走啊，这个地方太奇怪了，她想尽快逃离，而唯一的出路，恐怕就是跟着鬼王了。

    鬼王瞥了赵梨一眼，脑中忽然闪过她娇羞地骂他老流氓的模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若是让本座知道你在心里暗骂本座……”他阴沉地盯着赵梨，威胁道。

    赵梨连忙摇头：“绝没有的事！”

    鬼王盯着赵梨半晌，她脸上的表情严肃认真，与他脑海中的那个模样判若两人。

    他收回视线，往前走去。

    赵梨见他是往冬季的方向走，顿时老大不愿意，停住脚步道：“圣尊，那边我刚走过的，什么都没有。”

    好不容易来到四季如春的地区，她是真不想再回去感受冬日的冷酷了！这个不知真假的鬼王又不喜欢她，肯定不会抱着她给她取暖的啊！

    鬼王回过头来看她，表情冷淡：“跟上。”

    赵梨犹豫了下还是：“可是那边很冷啊。圣尊，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再过去会冻死的。”

    鬼王道：“你方才不是你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之前没冻死，这会儿便要冻死了？”

    赵梨低下头没吭声。哦，她要怎么解释，刚才有另一个鬼王全程搂着她，她才没死吗？她觉得她把这个解释出来之后，她就该死了。

    “刚才就在边界，我没走多久。”赵梨随便找了个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

    鬼王扫了眼纤弱的赵梨，道：“过来。”

    赵梨悄悄咽了下口水，他这是什么意思啊，该不会是还想抱她吧……

    她现在也不太想去分辨哪个才是真正的鬼王了，不管是真鬼王还是假鬼王，能将她带出这个奇怪的地方的鬼王就是好鬼王。

    赵梨慢吞吞地走过去，心中惴惴，其实他要是想抱她，她也不会反对……

    头上突然落下什么东西，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她连忙扒拉下身上的东西，发现是一件男式的斗篷。

    再看鬼王，他已经掉头走了。

    赵梨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情，怔了怔后见鬼王越走越远，她连忙将斗篷披上，这好像不是什么普通的料子，穿上之后总觉得不是一般的暖和，明明还有一部分是露在外头的，她却觉得全身都很温暖。

    “圣尊，谢谢！”赵梨扬声道了谢，忙跟了上去。

    在前走着的鬼王自然没有搭理她。

    赵梨突然想到，这个鬼王有的东西，没道理那个喜欢她的鬼王没有啊，可那个鬼王却没给她，反而要把她抱着取暖……可真是用心险恶的老流氓啊！

    鬼王在前，赵梨在后，她本以为这次鬼王依然会像进入这个地方之前那样，走着走着就把她落下了，可这回他似乎是吸取了上回的教训，虽然一直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并没有从她的视野中完全消失。

    赵梨跟着走了好久，她发觉鬼王走的方向，跟之前她走的并不完全重合，但她并没有多问。她根本不知道这地方是怎么回事，只能跟着别人走了。

    走着走着觉得要走不动了，赵梨只得停下了脚步，她正想叫鬼王，却见他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她的面前，正望着她。

    赵梨有气无力地：“圣尊，我走不动了……”

    鬼王俯视着寻了颗石头坐下的赵梨，终于开口：“你怎会有本座的东西？”

    赵梨一怔，她仰头看着这个似乎对她全然陌生的男人，再回味着他的话，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咽了下口水道：“圣尊，这、这是您给……您借我的啊……”

    鬼王眼神淡漠，目光如刀子似的从赵梨脸上划过，确认她确实是个陌生人后，便勾了勾唇道：“敢动本座东西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您得真是太对了，谁敢乱动您东西，真是不要命了！”赵梨往这个鬼王的身后看了一眼，见那边果然有另一个鬼王等在那儿，顿时松了口气。

    但与此同时，她也觉得荒谬得很。东西是他给的，她乱拿的人，又是他自己……虽然并不是同一个。

    对赵梨很陌生的鬼王也察觉到了身后的人，他转过头去，看到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鬼王，瞳孔蓦地一缩。

    两个鬼王跟方才一样，根本连句多余的话都没，便立即斗在了一处！

    赵梨紧紧捂着斗篷，习惯性地退后，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有些明白过来。这个新出现的不认识她的鬼王，似乎是过去那个还没有遇见她的鬼王，而给她斗篷的，则是一直跟她各种纠缠到如今的现阶段鬼王。至于先前那个已经化为光点的，则是未来的鬼王……

    也就是……别看现在鬼王对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未来的他会喜欢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