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梨还是想得太过简单了一点。

    当她看到法印和伏幽起来时， 她转头就往自己屋子里跑， 她也没什么行李，早收拾好了，一提上就可以走。

    然而她才刚跑到自己屋子门口，就听到后面的斗声歇了， 她一转头， 发觉伏幽居然主动退后不了。

    伏幽退后， 法印自然也会收手， 二人就这么消停了。

    赵梨站在自己屋子门口，维持着回头看的姿势，感觉自己像一个傻子。

    好的怒发冲冠呢？一半就不了是几个意思？！

    既然两个人不了，那么赵梨就失去了最好的逃离机会， 只好就地在屋子门口一坐，郁闷起来。

    黑飘到赵梨身边荡来荡去，许久之后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道：“仙姑……其实， 圣尊他也不一定是在骗您……”

    赵梨转头看他， 饶有兴趣地：“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黑大惊， 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 黑就是……就是不想见仙姑难过。”

    黑没能跟去画卷， 所以不知赵梨和伏幽在里头的纠葛，但二人刚出画卷的那三个月， 他和白虎待在一起， 自然也见证了那段时间伏幽的异常。

    他从前也有过几段短暂的感情， 觉得圣尊那就是在为情所困之下的暴躁迁怒， 那三个月里，他跟着白虎还好些，其他的鬼可谓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白虎也跟他，从来没见过它主人如此。

    再后来，他终于在邙午县见到了赵梨，陪着她看到了一点点二人间的相处和矛盾，再加上听别人的，他也大致上弄清了原委，只是之前他不敢开口，如今却忍不住了。

    他当然没拿圣尊什么好处，他只是真的见不得仙姑表面上看着毫不在意，实际上时不时发呆难过。

    他就希望仙姑天天开开心心的，若能解开心结，从今往后有圣尊宠着，那多好啊！

    “谢谢啊，我也不怎么难过。”赵梨笑了笑，“都半年过去了，我已经好多了。”

    赵梨并不忌讳之前的事，有些事藏着掖着是没用的，只有坦然面对才能真正放开，她这应该算是……“脱敏疗法”？

    黑飘到赵梨面前，声道：“仙姑，黑没骗您，白虎也可以证明的。您和圣尊刚出画卷那段时间，圣尊弄塌了十几个洞窟，见谁都不给好脸色，谁要是犯了错，都不给解释的机会，直接杀了。可真是吓死黑了……您不知道的是，有一回他还将黑召到他跟前去，想、想杀了黑，是白虎，若杀了黑，您会伤心，他才手下留情的……”

    赵梨与黑同甘共苦好多次，他的话她是信的。

    但伏幽的表现……那三个月都是装的吗？

    “我知道了，没事，我再想想吧。”赵梨对黑笑了笑。

    黑松了口气，他能做的都做了，信不信，以及之后要怎么做，都是仙姑的事了，反正他是无条件站在仙姑这一边。

    黑安静了下来，赵梨也下意识地看向伏幽的方向。

    信任一旦摧毁，就很难再重建，这是她对伏幽的话。但实际上，她也很想再信任他一回。

    大概是正如伏幽所，她心里还是有他的。一直拒绝，只不过是因为她在害怕，害怕付出的得不到回报，害怕一颗赤忱的心被人丢到脚底下踩踏。

    像这样的恐惧，她并不喜欢，要是这个心结不放下，她都怀疑她今后还能不能再喜欢上谁。明明是伏幽干的错事，怎么最后受到“惩罚”的，偏是她呢？这也太不公平了！

    想了许久，太阳都落山了，赵梨迎上提着锄头的法印，讨好地问道：“大师，有没有什么宝物，是可以护着我不让伏幽伤害到我的？”

    法印看看赵梨，笑了笑：“有我还不够？”

    赵梨苦着脸道：“大师，您是有慧根的人，可以忍受寂寞，但我不行啦。我就喜欢这个花花世界，再在这里待下去，我头都要秃了。”

    法印被赵梨的笑了笑，点头道：“行吧，你等等。”

    “谢谢大师！”赵梨眼睛一亮。

    法印先回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又去了赵梨的房间，片刻后出来将一枚镯子给了她。

    “我在你房中设了个法阵，若你受到致命攻击，这镯子会带你回到此处。”法印道。

    赵梨想了想，得寸进尺道：“有没有能让我主动攻击的？”

    法印平静地笑道：“不要太贪心。”

    “那伏幽就是不攻击我，只是把我抓起来呢？”赵梨道，她总会考虑到各种可能。

    法印叹息着摇头：“行吧，我再教你个印诀，你可以主动回来。”

    赵梨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大师！”

    虽然明知伏幽不可能察觉不到，赵梨还是选择了连夜离开。

    或者，这也算是一种试探吧。

    黑照旧陪着赵梨，而这周边的鬼早就被法印怕了，又都知道赵梨的存在，不敢对她动手，因此至少方圆十里地，她都不会被人骚扰——假设没有伏幽的话。

    黑很上道，弄过来一头野鹿，载着赵梨赶路。她一路提心吊胆，但伏幽并没有出现。

    天快亮时，撑了一夜的赵梨终于有些迷糊，抱着黑的脖子昏昏欲睡。

    这时前方有人大叫：“大胆的人类，竟然敢从这里过！若还想活命，就快……”

    赵梨勉强睁开眼睛，前方有两个长得四不像的鬼正拦在路中央，可他们的话还没完，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突然噗通一声跪下了。

    “饶、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两个鬼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赵梨看看他们，忽然转头望去。

    不远处，伏幽长身玉立，风姿一如既往的绰约。

    果然。

    赵梨想了想，没管跪地求饶的两个鬼，也没去理会伏幽，只看了一眼便转回了视线，摸了摸黑的脖子道：“黑，我们走吧。”

    黑载着赵梨往前走，路过两个鬼时也没停下。

    赵梨也没去看伏幽是不是追上来了，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等天都亮了时，赵梨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伏幽与她的距离拉近了一大截，吓了一跳。

    这也太像是恐怖片了吧！每次回头，鬼boss都会近一点……太吓人了。

    赵梨和黑停下休息时，伏幽走了过来。

    赵梨状若随意地看看他，实则已做好了捏印诀的准备。他要是有任何不轨之举，她就立即回去。

    伏幽又怎么会看不出赵梨的戒备？

    他道：“梨，你无需如此戒备。我不会强迫你去任何地方。”

    赵梨仰头看着他。

    他继续道：“曾经我过，你想去哪儿，我便陪着你去哪。”

    赵梨本想表示一下拒绝，但想来他只是默默跟着她已是极限，她想赶走他估计是不可能的。

    反正，他别想着他假装成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她就会改变想法了！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你想跟就跟吧。”赵梨道，“但请你注意距离。”

    伏幽笑了笑，在赵梨身边坐下。

    赵梨：“……”

    她可真是在对牛弹琴啊。

    赵梨想着要出来时就做好了甩不脱伏幽的心理准备，也想好了会面对什么，因此很快便接受了这一切。

    休息了会儿后，赵梨继续赶路，动身前她多问了一句：“白虎呢？”

    伏幽笑道：“它有别的事。”

    赵梨点点头，也没再多问。伏幽来了，白虎却没来，她一直惦记着，但之前不好问，如今反正都甩不掉他了，两句话也没什么。

    一行人一起上路三天后，赵梨原先早就有些松动的想法，愈发变得不确定起来。

    法印不肯给她提供更多的帮助，可他也不可能看着她死，如果伏幽真的密谋着要拿她做什么危及性命的事，法印应当不会就这么放她出来。

    除此之外，黑之前的话，也在她心湖荡起了些许涟漪。

    画卷中，伏幽为了离开，再加上他那时候虚弱无力，只得费心与她周旋。而如今，已经没那些桎梏了，他本就是高高在上的鬼王，用得着再屈尊“纠缠”她吗？

    之前她害怕再受到情伤，因此拒绝思考一切，如今快半年过去，她差不多都走出来了，便也不再抗拒思索另一种可能。

    但，思考归思考，要她真信，却也没那么容易。

    赵梨的第一站是邙午县，起初她还想让黑进铜镜里，但伏幽却笑道：“不用。”

    赵梨带着些许惊讶，来到邙午县。

    眼前的景象，让她有些困惑。

    怎么呢，跟她离开时差不多，路上人类和鬼都有，只不过那时候人类面对鬼时战战兢兢，而鬼则是趾高气扬，然而此时，人类在城门口进进出出都没有鬼在盯梢，虽然有部分人类看到鬼依然害怕，但不少胆大的已经面色如常，甚至还有人与鬼的搭档组合在路上走。

    除了普通人类与鬼，还有一部分的修士，亦是没对身边走过的鬼表现出来太大的敌意。

    不过三个月而已，这邙午县就有这样的变化了？

    黑飘在赵梨身边，也是新奇地看着这一切，他没想到自己还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走在人类城镇中。

    赵梨慢慢往前走着，她身后跟着的伏幽吸引了不少目光，毕竟他长得太俊美了，再加上他的身份特殊，很多人立即认出了他，连带着将赵梨认了出来。

    “圣尊！夫人！”鬼一个个都很乖觉地躬身行礼，不少人类也有模有样地学着，敬畏得很。

    一点都不想被人叫夫人的赵梨：“……”

    她快步走过热闹的街市，等到了巷子里才觉得松了口气。

    这边再过去就是县衙，她没问伏幽，兀自往前走去。

    人类和鬼和谐共处的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只不过三个月而已啊，她就隐居了三个月，这世界怎么就天翻地覆了？

    赵梨在县衙门口看到了几个人在拉拉扯扯，不，应该是一男人一鬼在拉扯，另一个人类女子在劝架。

    县衙中匆匆跑出一头巨大的白色巨兽，门口的二人一鬼当即不闹了，纷纷跪下，求它做主。

    这白色巨兽自然就是白虎，它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气息，所以跑了出来，没想到刚跑出来就遇见了这桩案子。

    想到主人的命令，它只得停下，看着三人威严道：“吧，什么事。”

    三人吵吵闹闹将事情了一遍。

    原来，男人与女人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在邙午县人与鬼和谐共处后，女人爱上了隔壁住着的男鬼，男人很生气，就跟男鬼了起来，可想而知根本不过，反倒被男鬼无意间弄伤了手，男人就来告状了。

    从几人的讲述中赵梨明白了，这邙午县中，鬼虽力量天然强于人类，但因为有白虎坐镇，鬼要是敢伤害人类，是要被严惩的。男人就是以男鬼伤人为由来告状，然而女人却作证是男人先动的手，男鬼不过是保护自己的时候不心伤了人。

    赵梨就在一旁默默听着，着重看了下那男鬼的模样，男鬼倒是有个人形，除了额头有一些黑色花纹外，整张脸跟人类无异，甚至比普通人类好看多了，而在这样一张美颜的衬托下，额头的花纹不但不显得难看，反而多了些妖异的美感，也难怪那个女子喜欢上对方。

    再看那个人类男子，长得连“普通”都没有。

    赵梨很能理解那个人类女子的选择，谁还不是个颜控？谁古代女子就不能光按着样貌挑男人了？不过她依然还是挺佩服这个女子的，毕竟人鬼之间存在生殖隔离，在这样一个“无后为大”的世界，她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可谓是相当勇敢，乃至于惊世骇俗了。

    白虎显然已经习惯于处理这样的事，思索了片刻就给了它的判定。男鬼要负责治好男人的伤，除此之外并不用受罚。至于三个人的情感纠葛，那就不是白虎的管辖范围了。

    白虎这么大的体型一向都能给人造成极大压力，它的地位在邙午县十分超然，它都下了判定，二人一鬼自然只能应下，神色各异地离开了。

    白虎立即垫着脚快步跑到伏幽和赵梨面前，赵梨当即扑上去抱住白虎，在它柔软的皮毛上蹭了蹭，欢快地：“白虎，我好想你啊！”

    白虎愉快地甩甩尾巴，看了脸色不大好的伏幽一眼，没敢回答。

    抱够了之后赵梨才松开白虎，跟着白虎进了县衙。

    刚进去她就遇到了闵县丞，他身边跟着两个鬼，正匆匆往外走，乍一见到赵梨，他立即躬身道：“闵某见过圣尊和夫人，有失远迎！”

    赵梨咳了一声：“客气了。”

    看来，这县衙，是人与鬼一同在管理的呀。

    闵县丞转身便领着几人入内，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赵梨喝着清冽的茶水，忽然想起来，当初她曾经问过法印，为什么要放任伏幽在外界继续壮大，当时法印，他在静候另一个结局。那时候她还不明白是什么，可如今，一切都清晰地展现在她面前！

    毫无疑问，这次她又是被法印给顺便算计了。

    三个月前在邙午县城门前的那一场争斗，恐怕就是法印想要的，也是他刻意引导的。以他的本事，怎么会避不开那几百个已经离开的人类修士？显然，他是故意碰上那些人，然后故意引他们回来，让他们见证他想让世人知道的一幕——鬼王为了一个人类女子，不惜身受重伤。

    几百个人类修士见证了鬼王对一个人类女子的“深情”，会怎么发展？她相信，当时的一幕，一定是相当震撼的。而这，正是法印想要的。让人类修士亲眼看到鬼王会为了一个人类女子做到什么地步，也就给今后人类与鬼的共存设置了绝佳铺垫。

    鬼王爱上了一个人类女子，为了她愿意做任何事，那么人与鬼的共存，又有什么难的呢？再加上，所有人都见证了鬼王的实力，知道除了法印之外，他们这些修士就算加在一起也不可能动鬼王一根毫毛，而法印又不杀鬼王，那么除了与鬼共处，还有别的选择吗？

    赵梨心情极为复杂，看看伏幽，突然觉得他们两个还真是同病相怜，被法印算计了不止一次。

    伏幽却误会了赵梨的眼神，只勾唇笑道：“我知你不喜人类收到伤害，如今这邙午县，人鬼为邻，若有鬼伤害人类，自有鬼与人类修士处置。”

    赵梨半晌后才道：“这正是法印想要的。”

    虽然清楚自己是被算计了，可赵梨也并不恨法印。他从前深受轮回之苦，如今的结局，确实与从前大不相同。她也很期待，这样一个人与鬼共处的世界，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模样。

    伏幽神情变得冷漠了些许，片刻后才收起那一丝不情愿，望着赵梨道：“无妨，你高兴便好。”

    赵梨别开了视线。

    她才不可能因为他这一句话就再信他呢！

    赵梨在邙午县休息了几日后，再次启程了。

    白虎依然被伏幽留在此地坐镇，赵梨不舍地抱着它蹭了又蹭，随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以邙午县为中心，越往外，对鬼的敌意和恐惧就越强，赵梨这一路往外走，仿佛看到了两种世界的交替，有种亲眼见证宏大历史叙事的兴奋感。

    她如此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一切的源头，是法印的算计，也是她的“付出”。

    她竟成了推动历史进程的重要一环。

    有伏幽这个人形凶器跟在旁边当保镖，赵梨的旅程顺利得几乎称得上无趣。因为伏幽的“死而复生”，几乎整个鬼界都知道他的长相，还没干坏事呢，就纷纷被吓得跪地求饶。

    有时候赵梨觉得无聊，就会让伏幽躲远点，然后她玩一下扮猪吃虎，玩弄一下想干坏事的鬼的感情，让他们了解了解什么叫做“从天堂堕入地狱”，还是挺有趣的。

    这一走，便是两年。

    篝火在二人中间噼里啪啦地燃烧，赵梨透过火光看着对面的男人，他容颜未变，一如她最初看到他时那样的绝色。

    而她呢？两年时间让她又长高长大了些，如今的她，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并不清楚自己这具身体的具体年纪，但想来应该在十八岁左右了吧。

    “怎么了？”伏幽注意到赵梨的目光，笑问道。

    赵梨没有立即回答。

    怎么呢，她也没想到，伏幽竟然真的陪她走了两年。这两年，他没有强迫她做任何事，也不需要她迎合他，就像是个称职的保镖，他陪她走过大山河川，城镇农田，没一点不耐烦。

    这在她看来本是不可能的事，他偏偏做到了。

    时间是恢复信任的良药。

    两年时间，比她从认识他到喜欢上他再到不信他的时间还要久。

    时间，确实足以证明一切。

    她低头看着燃烧着的火焰，轻声道：“我想再信你一次。”

    开了头，一切就显得如此容易。

    她抬头看向篝火对面的伏幽，笑道：“我觉得，无法信任他人，是件很糟糕的事。这两年，你的表现我很满意，我想若不是真心，你也不可能毫无怨言地陪着我两年。但这份信任，我只给最后一次，若将来你辜负了我的信任，我不会想着报复你，毕竟我这辈子就算天天闭关修炼也不可能得过你。可我会用一切办法消失在你面前，让你永远找不到我。即便你当时不觉得，将来也一定会后悔你的所作所为。”

    伏幽静静地坐在那儿，声音有些低哑：“有些后悔，一次便够了。”

    他站起身，绕过篝火慢慢走到赵梨跟前，直到这一刻，她才看清楚他的神情。

    蓝黑色的双眸中燃烧着涌动的火，热烈灼人，像是要将她吞噬。

    他在赵梨面前半蹲下，俯身吻住她的唇，气息萦绕间，喘息声逐渐急促。

    “梨，这一生你都别想离开我。”

    篝火在跳跃，二人相拥的身影在地上的影子合二为一，好像从一开始便是如此，再没什么能叫他们分开。

    二人暂时结束旅程回到了法印隐居的山谷。

    木屋、菜地、辛勤劳作的农夫。

    一切跟两年前没什么两样。

    连那时候法印画的伏幽不可踏入的界限都还在。

    赵梨松开伏幽的手，自己走到法印面前。

    法印依然认真细致地处理着自己天天照料的菜地。

    赵梨道：“大师，我跟你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法印手上动作不停，只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嗯，我不反对。”

    赵梨又道：“如今外头的世界，已经是你想要的另一个结局了，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法印抬头看着赵梨笑了下，神情温和而满足：“不必。有你看着，我很放心。我如今所思所想，不过就这一亩三分地罢了。”

    赵梨不出话来。

    法印直起身，依然干净的手摸了摸赵梨的头，温声道：“将来若受了委屈，仍然可来寻我。你屋里的法阵，会一直在。”

    赵梨的眼泪夺眶而出，低着头用力点了点头。

    法印又揉了揉赵梨的脑袋，看了伏幽一眼，随后在她耳边低声了句什么，她顿时瞪大了双眼，震惊又期待地看着法印。

    “去吧。”法印轻轻地推了赵梨一把。

    她回头看着法印，而他已弯下腰，继续种他的地，那么认真，好像他的生活里只剩下了这么一件事。

    重新回到伏幽身边后，满脸阴鸷的他问：“刚才他跟你了什么？”

    最后法印不想让他听，他便听不到法印在赵梨耳边的是什么。

    赵梨依然含泪的双眸看着他，想了想摇头道：“不能。”

    伏幽冷笑道：“连我都不能？”

    “不能。”赵梨依然摇头。

    伏幽转身拂袖而去。

    赵梨也不理会，转头又对法印挥了挥手，才慢吞吞地跟上伏幽。

    反正有本事他就丢下她呗。

    显然伏幽没那个本事。

    没等赵梨独自走上一刻钟，他便返身，冷着脸一把抱住她，半句话不便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飞跃。

    当日傍晚二人便到了邙午县。

    刘县令的旧豪宅中依然是赵梨曾经住过的院以及附近，渺无人烟，而室内却是春意融融，烛光暖暖。

    半透明的纱帐晃动得厉害，一道道波纹毫无规律地向外扩散，时而缓慢，时而急躁。烛光摇曳，模糊的身影在纱帐上交织。

    赵梨不得不以难受的姿势跪趴着，火热的气息烫得她有点发抖，耳垂被咬得有点麻又有点疼，作祟的男人从后方在她耳边沙哑着声音诱惑问道：“法印跟你了什么？”

    赵梨死咬着唇不吭声。

    她怎么可能告诉伏幽，法印他今后不定能找到帮助她回家的办法。她一，他就该炸了——迁怒无辜的鬼把他们都炸成烟花。

    伏幽冷笑，语调却温柔极了：“那就让我看看，你能撑多久……”

    赵梨：“……”

    实在撑不下去时，她只好随口胡诌道：“他他可以当我爹爹，以后谁欺负我，他都会为我出头！”

    伏幽的动作顿了顿，语气突然有些奇妙：“梨，你这乱认爹的毛病，还没改呢。从前你也这么叫过我，这会再叫声来听听。”

    赵梨：“……”

    “不肯叫？”

    “……”

    纱帐摇曳，波纹如海上滔天巨浪，久久不止息。

    今夜月色正好，风亦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