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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以前容忱的眼睛像蕴着一汪湖水,澄净温柔, 清澈见底, 如今溪流汇聚成海,变得幽深壮阔, 深不可测。
这一瞬间, 她直视他的眼底, 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个复杂的眼神。
怀疑、怜惜、迷惑、柔情、防备……交织在一起,晦涩难明。
这千万种情绪在看到她的眼泪后,都化成心头的一声叹息。
容忱蹲下身,和她平齐,神色温柔又无奈, “怎么又哭了?”
眼泪霎时流得更凶, 顾兮哽咽着开口,“容忱,到了现在你为什么还要管我哭不哭?”
“这也不能不管……”容忱抬手, 拭去她挂着的泪珠, 挑了下眉, “解释解释?”
顾兮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起。
容忱很有耐心, 张开手臂,半揽半抱着搀起她,“吧,你什么我信什么。”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长裙倏地滑到脚踝,刮蹭到腿的伤口, 顾兮吃痛地“嘶”了一声。
容忱弯下腰,不顾阻拦,撩起她的长裙。
那道伤口细而深,血结了条血红的痂,又被蹭破,重新往外渗血。
“这又是怎么弄的?”容忱蹙眉,当真有点生气,“就当为了我,能保护好你自己的腿吗?”
没想到事到如今,他还能出这种话,顾兮有些哭笑不得。
容忱横抱起她,安置在床边,翻找出医药箱,回忆以前受伤时助理的做法,夹出棉球蘸了酒精,另一只手自脚踝而上抚摸她莹白的腿。
这是他往日里惯用的调情手段。
顾兮敏感地颤栗。
容忱满意地一笑,轻柔地将棉球压在伤口表面,消炎杀菌。
一室沉寂,只能听到她时不时抽气声,压抑得有点憋屈。
容忱有样学样,缠好纱布,却不肯放手。
他握得太紧,顾兮挣扎地晃了晃,然后就被他惩罚性地轻拍了一下。
容忱沉下声,似在审问,“吧,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顾兮低着头,像个学生坦白承认错误,“我刚才摔碎了一个相机。”
“然后呢?”
“然后我被相机的碎片划伤了。”她平静的语气中透出几分哀戚,“容忱,你这算不算报应?”
从工攒钱买下第一个相机开始,她和他的关系就应该被定义在偶像和粉丝之中,可她却经不起诱惑,心存侥幸,自以为能瞒天过海。
如今,假象被相机割裂,她才懂得什么叫自食恶果。
边汀得对,赵婧婧坑害与否是她自己的事情,再怎么,她都要为这件事情负责任。
“这算什么报应?充其量只能你没当心。”容忱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为了这种事哭成这样。”
顾兮语气闷闷地问:“那在你眼里什么算大事?”
容忱沉默良久,反复思索考虑,才问出口,“我就是那个让你追着跑了三个国家的人,对不对?”
这话时,他抬眸,定定地看向她,心底期待又忐忑。
来这里之前,依靠他敏锐的判断力,容忱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问顾兮,这件事和她有没有关系,或者问照片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再或者……用他一贯的套路,逼她自愿出真相。
可真正到了她面前,这些判断和算统统化成灰烬。
眼下,外面天翻地覆,兵荒马乱,而他却偏安在这一隅,只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了他这么多年。
容忱在心底苦笑一声,怪不得边汀一直恋爱降智。
他竟然变成了以前自己最不理解的那种,不知轻重缓急的人。
沉思片刻,顾兮纠结而别扭地点了下头。
容忱舒展开眉眼,慢慢地笑开。
接下来她却:“但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既然能拿出来,就表示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喜欢你了。”
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她这段话得极快,容忱似乎没听明白,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你在什么?”
顾兮终究有些于心不忍,撇开脸,继续下去,“容忱,你还记得我一直我们俩不合适吗?我早就提醒过你,可你从来没有听进去。”
容忱突然发现恋爱不止降智,还容易使人麻痹。
以至于他怔忪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还有些不敢相信,“你这是在怪我?”
她避而不答,反而挑起另一个话题,“容忱,你今天过来,是算跟我分手吧?”
容忱公寓那边录入了她的信息,公平起见,她也给他一套家里的钥匙。
只是容忱没有带钥匙的习惯,每次来都会提前问她一句,今天却是个例外。
刚才他搀扶她路过茶几,看到搁在上面的钥匙,后面还带了两把新钥匙,她瞬间就明白了。
这下沉默的人轮到了容忱。
他做好了分手的准备,来听她的解释,如果真像边汀的那样,就直接提分手。
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冷静又果断。
凡事最怕有但是。
容忱以前最欣赏顾兮的一点就是聪明,一点就透,聊天的时候省去很多不必要的解释,可如今他又为她的这种聪明而头疼。
顾兮接着:“容忱,你没必要为了我,这么委屈自己。”
容忱抿紧了唇,站立起身,冷着一张脸,“顾兮,你真以为我没了你不行?”
顾兮摇头,艰涩地:“我没有。”
在边汀面前,她还能出一句对不起,可换作容忱,顾兮却怎么都不出口,怕他会原谅,又怕他不肯原谅。
干脆就停在这里好了。
话到这个份儿上,再呆下去真的就成犯贱了,他从被人捧着长大,从没见过这样不识好歹的人。
容忱点了点头,冷声:“那就这样吧,以后你多保重。”
手机从刚开始就在口袋里震动,楼梯下到一半,容忱摸出来,按下接听键,“喂。”
苏域刚得知消息,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容忱,你是不是被仙人跳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容忱下意识地否认,“你别听人瞎。”
“我当初多问了顾兮几句你就不耐烦,你看看现在,果然被坑了吧。”
“一码归一码。”被他这么一,容忱觉得更觉没面子,不由地心烦意乱,“没什么别的事挂了啊,我还忙着呢。”
“容忱,我在关心你呢,你这个臭脾气能不能改一改……”
作者有话要: 这章好难写,先让我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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