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髓知味(28)
“起来,”SAI突然兴奋得两眼发光, “你俩要不组个团出道吧?来我这儿先唱着, 不多吧,一天千把块总有的。”
着, 他还得意地抖了抖手里大大的纸票。
荆屿笑, “她不行, 她得念书。”
鹿时安揪起鼻子,“你不也要念书吗?”
“阿屿啊,”SAI欲言又止,“……不过你要真能服这子好好念书,将来搞个什么音乐学院念一念, 也算是功德一件。”
鹿时安品出他话中深意来, 不由问:“荆屿,你原本没算参加高考吗?”
面对着那双纯净清澈的眸子,荆屿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她。
大学?他没想过。
上高中的费用已经筹得磕磕巴巴, 遇上荆姝频繁进出医院的时间段, 就连学费都是难事, 大学、何况还是音乐学院, 那样的高额费用他压根连想都不敢想。
但这些,对鹿时安来显然从不在考虑范围。
她家境优渥,成绩优秀,父母又都是音乐领域的名人,只要她想,怕是所有学府都由她选。
很多沟壑, 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跨越的。
“钱不算事,”SAI一拍胸脯,“我多的没有,三五万还是能借你的,毕业再还我呗。”
荆屿眉头紧锁,仍然没有开口。
“我也可以啊。”鹿时安轻声,“这些年我存了一点钱的——”
“这个话题以后再聊。”荆屿抚在她的脑后,把脑袋往自己肩头一带,止住了她的话,“今天带你出来是放松的。”
“喔,好。”鹿时安乖乖地抿了抿嘴。
SAI看了眼手边的一对情侣,他常年混迹街头,看人自有一套。姑娘皮肤白皙,眼神清澈,应该家境不错,没怎么吃过苦,看人的时候目光坚定而温暖,有副好脾气,所以家教也很不错。
像这样的女孩,怎么看,都跟荆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年少的爱情里没有面包,但成年人的世界却永远离不开门当户对,对此,SAI比任何人都清楚。
也正因如此,他看他们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悲悯。
三人花了快四十分钟,才过了江,在路边的烧烤摊坐下。
入夜风寒,江风裹挟着淡淡腥气迎面而来,鹿时安缩了下脖子,被荆屿看见了,立刻伸手,将她外套的拉链向上直拉到下巴,又替她把领口整了整,立好。
SAI拿着菜单回来的,刚好就看到这一幕,心里动了一下——这孩子那个眼神,多像看着深爱女子的情郎。果然是,长大了啊。
“这顿我请,”SAI大咧咧地将菜单递给鹿时安,“别跟我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
荆屿收回手,“那菜单上的各来三份吧。”
鹿时安吓了一跳,“啊?不要了吧,太多了吃不掉,会浪费的。”
SAI憋了半天,还是没憋得住笑,指着她对荆屿:“你这姑娘怎么回事?你啥,她信啥?”
鹿时安一脸茫然地看向荆屿,他抬手,轻轻抚了下她柔软的头发,“她就是这个样子的。”那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没等鹿时安脸红,他已经凑了过来,就着她的手握住钱币,在菜单上圈了几样,“这几个不错,你可以尝尝。”
鹿时安瞥了眼价格,声:“这个太贵了,还是换别的吧?”
荆屿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睫,“没事,以后你多来替他唱两次好了。”
这才服了爱操心的姑娘。
SAI喝着啤酒,把两人之间的互动都看在眼里,目光越发深沉。
但等鹿时安把菜单递过来让他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加的的时候,他又恢复了那张吊儿郎当的脸,“我喝酒管饱就行,不用加菜。老板,就这些,带快点啊!”
鹿时安托着腮帮子,看着荆屿和SAI对酌,时不时嘬一口芬达,很少插嘴。
她很意外,没想到还有能让荆屿开话匣子的人,他们起从前认识的街头歌手,起那些人有些有了名气,有些最终放弃了音乐,还有些不知流落何方……
那些人,她明明都不认识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愿意听荆屿起他们,仿佛这样就可以慢慢拼凑出她所不知道的曾经。
“吃啊。”SAI笑嘻嘻地,“姑娘太瘦,多吃点身材才能好。”
鹿时安下意识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脸顿时红了,再不敢抬起来。
荆屿把她面前冷掉的串串换到自己面前,又把刚送上来的烤串放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别听SAI胡诌,你挺好的。”
SAI咂嘴,“毛孩懂什么?”
荆屿一斜眼,目光锋利得很。
SAI撇撇嘴,喝了口啤酒,“……年纪不大,脾气不,倒挺会护女朋友的。”
“不不不,我不是——”鹿时安塞了满嘴的东西,口齿不清地解释,结果差点没噎着。
荆屿拍了拍她的背,一边:“都了,别听SAI胡诌。”
SAI眉毛一竖,“怎么就胡诌了?我问你,你俩牵手了吗?抱过吗?亲过吗?”
他问一句,鹿时安的脸就红三分,到最后,姑娘一脸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的表情,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只能求救地看向荆屿。
荆屿把棉签的串子往SAI嘴边一塞,“你要真什么都懂,为什么还会母胎SOLO二十八年?”
SAI:“人不脸。”
荆屿:“不脸你能住嘴吗?”
SAI:“……”多日不见,这子越发难搞了。
鹿时安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眼见那两人你来我往,总算不再cue她了,终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男女朋友吗?她和荆屿?
牵过手,拥抱过,还亲亲过……应该算恋爱吧?可他们之间,好像从来也没有那么直白的过“我们在一起”。
那还算恋爱关系吗?
直到被荆屿和SAI一起送回家,鹿时安的脑袋瓜里还在琢磨这个问题,可是碍于SAI在场,她终究没出口,带着满腹心事回家了。
等她窗口的灯光亮起,荆屿才和SAI一起离开。
“你跟丫头是当真的?”SAI问。
荆屿低头,看着脚下的影子。
“荆姝知道吗?”
“知道。”
“她没反对?”
又不答话了。
两人走在越发安静的街头,SAI脸上的戏谑渐退,“荆姝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好好坏坏。”荆屿语气平淡,“隔三差五要给我找后爸,但没有一个成功的。”
“都是被你给搅黄的吧?”
“就算没有我,”荆屿反问,“你觉得那些对她一无所知的人,就真的能受得了她吗?结婚再离婚,有意思吗?”
SAI苦笑,“……那她对姑娘什么反应?”
荆屿沉默,才缓声:“她是鹿煜城的女儿。”
SAI愣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为什么第一眼看见那女孩儿就觉得眼熟,原来是鹿煜城的女儿,一模一样的气质和眼型,难怪……
恍然大悟之后,他又变了脸色,“槽!你子给我放清醒点,别干混事。上一辈的事是上一辈的,跟姑娘有半毛线关系?你他|妈要真混到拿姑娘的感情来报复,就真不是男人干的事了。”
一连串质问,严肃得不像出自SAI之口。
荆屿任他训斥,完了才问:“你跟她又不熟,为什么要替她话?”
SAI在腰包里摸出一包烟,戳出一根递给荆屿。
荆屿没接,“不抽。”
“算你子还有点底线。”SAI给自己点了一根,猛地吸了一口,憋住,许久才吐出烟雾,“荆姝跟鹿煜城夫妻俩纠结的时候,姑娘连个受精卵都还不是,凭什么要为上一辈的债买单?何况我见过的女人多了,眼神像她这么纯净的还真没几个。阿屿,她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
心爱的姑娘,看着心爱的少年。
天上的星星,海底的珍珠,眼里的爱人。
他们这些玩音乐的最在意的就是感觉,而SAI的直觉告诉他,那女孩儿天真无邪地爱着这个少年。
“我刚一直在想,这么干净纯粹的姑娘,怎么会跟我们这种人混在一起。”SAI又憋了口烟在胸腔里。
荆屿:“我们这种人,是哪种?”
“漂泊不定,身无长物,朝不保夕。”
“还有吗?”
“妈|的,老子初中文凭,你还想我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你漏了一条,”荆屿带着轻嘲,“……还有不择手段。”
SAI一僵,“你子还真想犯浑?”
“一开始,是。”荆屿苦笑,“在我还没真正认识她之前,SAI,我是真的想过要让她也尝一尝一无所有的滋味,毕竟鹿煜城高高在上,我想碰碰不到。”
“你子真他|妈|操|蛋!”
“嗯,”荆屿认了,“你骂得对。”
“臭子,别以为认错态度好,我就不骂你,”SAI嘟嘟囔囔地又骂了好几句脏话,“容我句大实话,凡对女孩子下手的,都他|妈垃圾。”
SAI本以为依荆屿的臭脾气,骂成这样该翻脸了,没想到臭子居然面色如常,一一都认了,反倒叫他觉得骂着没趣,“……那后来呢?现在你跟她熟了,怎么着,真算谈恋爱,荆姝她能同意?——起来,她知道丫头是家的吗?”
“知道。”荆屿淡道,“但不知道我跟她走这么近。”
SAI点头,“别让她知道为妙,不然免不了大闹。”
两人都沉默了。
SAI终于知道,为什么荆屿要带这丫头来见自己——除了他,这世上怕是再没有第二个人,能理解少年心中的纠结。
他不怀好意地靠近这个女孩,却不由自主地喜欢她,上一辈之间的沟壑不可填补,他们俩之间也许永远等不到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每天都像走在钢丝上的人,随时一阵风来,就会坠落深渊。
“你什么算?”SAI把手里的树叶子一折,“你不我不,姑娘不会知道你一开始为什么接近她的。”
“没有算,”荆屿踩碎了地上的叶子,“我现在和她同班、同桌,我只想好好地陪着她,度过这两年。反正她肯定要出国深造,分开是迟早的事。”
还没有开始,已经准备好了分离。
SAI无声地重重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背,“天涯何处无芳草。”
荆屿没有接他的茬。
他知道有很多比鹿时安高挑漂亮的女孩,可是只有鹿时安,能走进他的心里,不计较他穷、他脾气坏、他被排挤,像个阳光明媚的港湾,随时容他来去。
只有鹿时安,他只有……她一个。
与SAI分开,回到阁楼上,荆姝竟还没有睡,坐在床沿盯着他看,“晚上跟谁一起的?”
“SAI。”
“他还没死?”
荆屿把书包往角落一丢,“过得比你跟我好。”
“能好到哪里去,流落街头,卖艺维生,连个房子都租不起。”荆姝嘲笑,“还是光棍,我猜得对吧?”
“他还问我,”荆屿看着母亲的眼睛,“你过得好不好?”
荆姝把头发往耳后一拐,“你怎么?”
“我还没嫁出去,他还有机会。”
“荆屿!”荆姝怒斥。
“怎么,我又没撒谎。”荆屿淡淡地,“他比起你带回来的那些对象,好上一万倍。”
作者有话要: 下一更00:00
明天上夹子,我尽量0点把三更一起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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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剧透了,但是鹿鹿和荆屿分开的原因,跟目前宝贝们猜的不一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