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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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新农走了以后, 先锋大队就再也没有搞运动的干部来蹲点, 其他来的基本就是考察、学习为主。

    这些都态度好,工作认真, 大家相处愉快,他们来了先锋大队都跟参观旅游一样,先被造纸厂吸引视线,再去养鸡场、蘑菇大棚,还要去磨房和果园逛逛, 最后就是砖窑厂。参观完以后,再开开会、聊聊农业副业生产经验,喊喊口号,基本就差不多。

    所以比起外面的紧张气氛,先锋大队很快又恢复到忙碌而平和的气氛中。

    每天男人去砖窑厂、造纸厂, 女人能干的也去赚外快, 不能干的就在队里干零活儿挣工分。

    一边干活儿一边听收音机, 、戏曲、新闻随便听, 日子十分滋润。

    转眼又是一年,全国又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人民学解放军的活动。

    高进县也不例外,号召组织先进社员们去大寨参观、学习,回来以后鼓足干劲、力争上游。

    而莫茹和周明愈这几年自然还是年年被评高进县先进劳模。

    当然是要跟着去参观学习的。

    去了以后莫茹才发现和自己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那是一种“一大二公”的乌托邦理想主义,别目前的社会现实不具备土壤, 就算再过几十年都够呛。他要求坚决批判并要彻底消灭资本主义!强制在全县范围内彻底“割掉资本主义尾巴”, 收自留地、关闭集市贸易、取消家庭副业, 连各家的厕所都要关掉去集体厕所。

    这么一看, 先锋大队要被集体割掉的。

    所以,她和周明愈就是看看,不话,实在让讲话就热情洋溢、振奋激动地表示要学大寨、向大寨看齐……

    喊空话嘛,有人喜欢听,喊得越好听就越忠诚。

    所以她和周明愈还拿了学大寨先进标兵的称号,发了锦旗和奖品。

    回来以后,又在本县做了几场演讲。

    之后就回到村里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在之后有参观活动,她和周明愈就不肯去,发周诚廉、周培基、陈爱月等人去,去之前再三叮嘱,只需好话,千万不要对比,更不要自己大队的实际情况。

    只管,学习学习再学习,我们要向大寨精神看齐!

    几个人都是聪明人,也是成功学成归来。

    一回来,周诚廉就忍不住找周明愈吐槽,“红鲤子,你啊,就这样还让全国人民学习呢?我看他们……哎,吃不饱穿不暖的,就会扯着嗓子喊。”

    周明愈忍不住拍拍他的手臂,“这种话不要,而且你的也不对,精神食粮更重要。全国人民需要鼓劲。”

    这样艰苦卓绝的年月,吃不饱穿不暖的,要是再没有点精气神,那不真的垮了吗?

    “出去看看,还是咱们大队好啊,吃得饱穿得暖,还有水果、罐头来解馋,哎呀,真是神仙都不换,以后我可不去。”

    在全国人民学大寨的同时,农村的社交运动也开始进入新阶段,愈演愈烈,各地都出现了过激现象。

    连红旗公社也不能幸免。

    各地的领导干部、大学生、高中生们都开始下乡进行四清算账,革官僚主义、地头蛇的命,闹出了不少乱子。

    很多大队的生产再一次被搁浅,社员们无心种地,整天忙于批判斗殴,最后实在是不像话。

    莫茹和周明愈还去了一趟莫家沟。

    莫家沟进驻了一群师专的学生,他们是跟着某干部下来的,通过盘账发现了很多漏洞,正一个劲地审问大队长崔发平。

    另外把崔发忠也扯出来,但是崔发忠如今已经不是干部,他之前就被撤职没有再上任,而且以前的事情他都推得一干二净,算不到他头上。

    确认莫家没事儿,莫茹和周明愈也不在莫家沟住下,毕竟这样敏感的时候,还是低调比较好。

    一开始那些学生干部们也没揪出崔发平和崔发忠太大的事情来,倒是把崔公会、崔公兆等人给揪出来,一顿批判教训。

    他们还做主把莫家的几个人提起来当了队干部,把崔家的几个没有能力的队长、会计给踢下去。

    就在他们还要大干一场,立志要把崔发忠和崔发平几个人的短处也挖出来的时候,又接到撤回调令。

    无奈,他们也只得准备撤离莫家沟。

    可就在他们要走的当口,突然接到一封匿名信。

    匿名信将崔发平和崔发厚一家当初如何两面逢迎,一边给日本人效力、给伪军提供物资,一边悄悄地投靠抗日支队的事情给抖出来。

    这一次,随着匿名信还有一张盖有伪军蓝戳儿的收粮单!

    ……

    接到匿名信的时候,蹲点干部和学生们一下子沸腾了!

    这一下也不提撤离的时候,反而要坐下好好地查查这件事,而这封匿名信和确凿的证据让崔发忠一下子慌了神。

    他这两年一直抱病,虽然还控制着莫家沟的大事,可精力不济,很多事情都是崔发平在做。

    他知道这封匿名信分明就剑指他崔发忠!

    好在幸亏没有拿出哥哥崔发厚和日军的联系证明,否则那才是真完蛋呢。

    他相信,没人能找到那个证据的,因为当初哥哥和日军的所有联系全部被毁得一干二净,谁也找不到的。

    只是……家里当时给伪军送粮食的收粮单是怎么来的?

    抗战结束的时候,他已经把家里里里外外的痕迹都抹掉,不可能还留下证据!

    难道是从别人手里发现的?

    可能是当时另外服务于伪军的人保留下来的?

    但是崔发平悄悄告诉他,就是发给崔家的单据而非别人的底单。

    这下子,崔发忠是真的有口莫辩,却还是要努力狡辩,“当年我们崔家为支援抗日,得罪了很多人,有人要陷害我们也不定。”

    蹲点干部组成的审查组立刻证明这就是真的,绝非伪造,崔发忠又改口“特殊的情况下,国难当头,为了能够更好地支持抗日,有时候难免要对那些魑魅魍魉加以虚与委蛇,实在是违心之举,不得不如此啊。”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可那些年轻的学生们却不肯听他话。

    他们为了挖莫家沟干部的四不清证据,可是仔仔细细了解了他们村的历史呢。

    他们大声道:“当初你们把莫家成地主坏分子的时候,莫家曾经申辩‘为了暗中支持抗日,不得不表面对伪军虚与委蛇’,可你们的是‘虚与委蛇也是事实,只要有支持伪军日军的事实,管你是虚与委蛇还是真心拥护,都是反/革/命坏分子!都要被倒!’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要搞特殊?”

    这架势分明就想将崔发忠一家也倒!

    崔发忠吓得赶紧就连夜派人去给崔发厚送信,结果数日后回来的是一纸划清界限的声明。

    崔发厚表示:他当初在外奔波抗日活动,并不了解家里的情况,如果实在有不得不支持伪军的行为,那他支持秉公办理。而他崔发厚,要跟家里划清界限,一心为党为国,坚决不袒护家里。

    “苍天啊,你怎么不开开眼啊!我们崔家冤枉啊!这是莫家人的阴谋啊!”崔发忠当时就瘫倒在地,嚎啕大哭。

    “地主坏分子崔发忠,妄图伪装成我党人员行破坏之实,即刻收押审判!”

    “倒地主坏分子崔发忠!”

    “揪出地主坏分子漏网之鱼崔发忠!”

    一夜之间,崔发忠就从原本的莫家沟掌权人,一下子成了人人喊的臭虫,虽然鉴于有支持抗日的活动没有被判死刑,却也判了无期被押赴五一农场去劳改。

    这样,他就又和莫树仁父子碰头了。

    ……

    周明愈和莫茹虽然为了避嫌不常回娘家,但是他们一直都关注着莫家沟呢。崔发忠被举报,被收监,他们都是第一时间就听到消息。

    大快人心!

    莫茹还有些纳闷,“五哥,这证据是哪里来的?”

    当初他们举报崔发厚和崔发忠的时候,却没有实际证据,只是本着无风不起浪的原则,先给县委提个醒儿,让他们被注入一种崔发厚是日军翻译官的法,就算没有证据,可是三人成虎呢。

    三人成虎这句话,对谁都是有效果的。

    虽然崔发厚没有被揪出来,但是从崔发忠被撤职以后一直都没有官复原职,两人就敏感地觉得,也许崔发忠和崔发厚已经被组织怀疑了呢?

    现在,果然时候到了。

    当然,如果莫家再能够被摘掉地主坏分子的帽子,那就更好了。

    就算摘不掉地主帽子,但是抗日爱国地主和坏分子地主也是天壤之别的。

    周明愈也好奇道:“找机会听一下,看看谁这么厉害,藏得太深了。”

    这个时候真的是一击而中,之前民主补课的时候拿出来可未必管用呢。

    于是这张作为铁证的收粮单到底是哪里来的,谁也不知道,大家议论纷纷。同时崔发忠在莫家沟彻底垮台,崔发平也被连累,崔家的几个队长、会计等队干部纷纷落马。

    在蹲点干部的主持下,莫家沟重新进行了选举,莫树杰居然被选做大队长!

    莫树杰自然不肯,再三推脱,自己如今还在各种改造学习中,不够做大队长的资格。

    最后他做了他们生产队的会计。

    他有文化,读书识字,会算账,做会计也算是发挥所长。

    崔发忠被拿下,还有一个直接的影响就是莫树杰的成分重新判定,从中农改为了下中农。

    因为他当时没分家没有占有任何土地、财产,反而跟着长工们一起吃住干活儿,而且对村里孤寡老幼非常照顾。为了顺应民意,蹲点干部就写文件向县委负责成分评定的办公室汇报,很快就得到批复,同意将莫树杰同志的成分定为下中农。

    莫树杰的成分一变,就会连锁反应一样惠及儿女们。

    先是莫应熠入党成功。

    他听姐姐和姐夫的话,在学校一直积极向组织靠拢,之前就在老师的引荐下写了入党申请书,可惜因为成分问题被卡着,一直没有通过。

    现在莫树杰成分改变,他不再是中农的儿子而是下中农的,且他父亲莫树杰已经和爷爷莫章宗这个地主划清界限,所以莫应熠入党成功。

    然后就是大弟莫应棠。

    他原本在青海,只能做后勤方面的工作,自从成分变成下中农以后,就开始参加一些作战项目。

    他先是被提拔为班长,因为在几次自卫反击战中屡立战功,又被提拔为副排长。

    当然,关于战争以及部队的事情他是不会写太多的,毕竟战士们写家信都要经过指导员确认没有违规泄密内容才能发出的。

    这些也都是莫茹根据他的信以及津贴和周明愈推测出来的。

    转眼又是寒冬,虽然外面很多人家因为社教而倍感难熬,可先锋大队却感觉不到,靠近年底,先锋大队的年味儿越浓。

    整个村子都扫得干干净净,路边、墙根、树底下堆满了积雪,道路上没有一点积雪,走出来也不用怕脚滑会摔个大马趴。

    不少人家院墙外面堆着很多青砖,等着来年开春化冻以后翻盖房子或者猪圈、院墙,因为砖窑厂的砖瓦也不是一次就能买够的,他们也都要分几次才能攒够。如今全村已经实现百分之百的房屋都覆盖了瓦片,哪怕大雪压顶,也不至于漏水、烂屋顶。

    村里响起敲梆子的声音,有人喊着:“下粉条了,下粉条了!”

    这是招呼谁家要下粉条就去搭伙儿。

    家里准备着要吃猪肉炖粉条的就赶紧拿地瓜粉面子往食堂去,晚了赶不上那就只能自己开火。

    自己做不值当,而且技术也不行。

    今儿下粉条,第二天就杀猪。

    如今除了集体的养猪场,各家家里也养猪,既能完成供销社的任务,还能卖钱。

    一头猪到年底可以买个七十块钱左右,加上队里分红,再有砖窑厂工赚的,先锋大队中等收入的人家一年也有将近三百块。

    这在高进县已经算是非常好的收入。

    有些大队,最好的家庭年底也收不到三百块!

    就是县里有些职工一个月也才三十块钱不到的工资,一年到头拿不到四百块,工资可包括吃喝穿用上学等一切开销呢。

    而先锋大队粮食是另外分的,这个钱就是赚的,所以很是让人眼红羡慕。

    现在先锋大队已经不算工分值,免得吓着人家,再有眼红搞事儿的。

    因为不缺粮食,村里养猪就多,年底以各生产队的名义,一个队杀个六口猪,杀了猪以后各家用工分或者钱来买,这样过年也就有肉吃。

    再穷的人家,过年这肉是一定要割的,毕竟自己队卖,可以用工分抵,算下来也没多少钱,当然要买啊。

    除了猪肉,队里又分一批麦子。

    这也是周诚志怕有些懒馋的汉子婆娘们一分到麦子就不肯吃粗粮,一口气把细粮吃光过年没面包餶餷蒸饽饽,到时候大家又吃餶餷又是炖肉的,他们寒碜得要命,他这个当队长的也面上无光,就想出这么个办法。

    下粉条,杀猪,然后社员们都按份额买肉。

    莫茹自然又比别人多买不少,一个猪头,二十斤肉,一堆排骨、筒骨。

    结果除了她在自己队买的,队里奖励她的,另外三个队也来给她送。

    周明贵带头给莫茹送肉和骨头,他知道莫茹喜欢吃猪耳朵和舌头,特意送来一副下水给她,还带着俩蹄子和一些排骨。

    陈福海和周玉贵一看也不能落后啊,现在村里的棉花就靠着劳模呢,如果不是劳模他们棉花任务都交不齐,现在不但圆满完成任务还能多卖赚钱,剩下的社员们也能分几斤呢。

    另外养鸡场、果园也都靠她指导呢。

    所以分水果劳模多分,分猪肉当然也要多分的。

    几个队长笑眯眯地,大声道:“我们就是要奖励劳模,不管分什么,都要奖励劳模,这样我们才能越收越多。劳模多吃一些,我们心里才舒坦。”

    到最后,莫茹发现她自己得的猪肉拼一头猪还富裕!

    这可把有些人给羡慕嫉妒坏了,可惜,嫉妒也没用,县委副书记来蹲点都没动得了她,那分明就是认可她以奖励的方式多吃多占了呗。

    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哦。

    ……

    周明愈把肉推家去,两人收拾一下,莫茹将大部分囤在空间里,留着慢慢吃,尤其那几条最好的五花肉,她还想买点木炭回来做个烤肉吃吃呢。

    她拿出三斤肉来拎到蘑菇大棚交给丁兰英,“二嫂,这个拿回去晚上炖粉条蘑菇。”

    猪肉炖粉条蘑菇,这可是冬天家人的最爱,老奢侈了!

    丁兰英看着那有肥有瘦的一大块肉,估摸着得三斤,激动得差点没拿住,“七七娘,咋这么多呢?一斤就不少!”

    莫茹笑道:“这一顿就多吃点,让大家过过瘾。”

    家里十好几口人呢,谁吃谁不吃呢?

    丁兰英这会儿大棚也没啥活儿,就锁了门回家炖肉。

    不只是他们家,村里几乎家家户户今天都要吃猪肉炖粉条。

    昨天做的粉条,今天杀的猪,有人家肯定要吃猪肉炖粉条,难道他们不吃?要是自己不吃只闻别人的味儿?那多残忍啊!

    所以,家家户户都吃!

    太阳落山的时候,整个村子炖出来的肉香味儿都要飘到十里外去,就连人家的狗都站在下风口眯着眼仰着脖子一副陶醉无比的模样。

    天擦黑,莫茹领着周七七和八去南屋吃饭。

    一进门就听着里面沸反盈天,跟有八百壮士在架一样。

    丁兰英、张够、王金秋这两年又各添了一个孩子,加上之前的,家里真是菜市场一样热闹。

    刚进院门,就听见张够在喊:“拦子儿,你死哪儿去了,看着三儿!”

    那边春来在喊:“娘,芒种拉了!臭死啦!”

    东厢雪花也哇哇哭,菊花在哄她,“别哭啦,屋顶都被你哭塌啦!”

    站在门口听着,简直就是养了一票三重唱歌手的乡村交响乐团!

    走在前面的周七七一脚迈过去的时候肩头缩了缩,想着还是别进去了,这么一犹豫差点摔了。

    莫茹赶紧拉着她,“想啥呢。”

    周七七吐吐舌头,“妈,幸亏八不闹腾。”这么一比,还是安静如抱窝鸡的弟弟更可爱啊。

    莫茹不禁失笑,趣她:“那你还要弟弟妹妹啊?”

    周七七看别人家跟不要钱一样往外蹦弟弟妹妹,她也很稀罕,觉得就一个弟弟没有妹妹不够完美,去年开始就缠着莫茹和周明愈“爸爸妈妈,我也要有个妹妹,我还要有个弟弟,我要一堆弟弟妹妹……”

    “到时候我要教他们念书、写字、讲故事,我还要让他们乒乓球、拉手风琴,还要……”

    可惜莫茹不算满足周七七的要求,她觉得一儿一女凑一个好,挺好的,多了也闹腾,她也怕多了自己管不过来会偏心。

    所以,这几年她和周明愈一直采取办法避孕呢。

    这也得益于她对空间的掌控越来越娴熟,驾驭空间之力得心应手,无意中让她开发出一个用空间之法避孕的绝招来。

    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