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九九重阳
李夫人沉吟,忽想起个法子来:“拖延是不能,不过你摹一幅下来,我倒是有个主意,咱们舍里也有书法好的同学,像樊如、柳莺、苏越等等的字都写得好,倒不如临一幅下来,以后也就能时常看着了。”
李夫人所的这些人中,又属柳莺的书法最为出类拔萃,临摹的功力也是有目共睹,因此同学们都推举了柳莺作为临摹的人。
李夫人听便含笑应允了,她对柳莺在书法方面的天赋和努力也很是放心,便亲自将卷轴又交给了柳莺,嘱咐道:“柳莺,劳你在十日之内将这《清明诗帖》摹出,然后将摹本与原作一同在九月十七那日给我,做得到么?”
柳莺平日谨慎微,又不喜与人多话,此时骤然得到这许多关注,反觉有些含羞,又微微地欢喜,双手接过了卷轴道:“学生一定谨遵老师的意思,用心临摹,届时完好地归还。”
因为是大多数人推举,又是老师答应的,对于柳莺临摹字画一事,同学们几乎都没有异议,只有顾昭婉与薛瑶听了觉得心里不痛快,昨日计谋未成,她们心中本已不甘,如今听了这个讯息就更是不喜了。
薛瑶心思简单,一腔不忿全在脸上,而顾昭婉却是神色如常甚至带着微微笑意,薛瑶要同她咬耳朵话,她反而避开了,直到下了课,才拉了薛瑶去自己的私人厨子那里用晚膳,方便两人些悄悄话。
却柳莺这边,自得了这幅诗帖后,她极是欢喜,饭也顾不得吃,只在屋子里一刻不停地临摹,眼睛都舍不得挪开,顾昭欢叫不动她和自己一起去饭堂,又担心她熬坏身体,只好自己每日了两份饭回来,提醒柳莺吃下去。
对于顾昭欢的照顾,柳莺感激不已,顾昭欢却摆摆手,笑着让她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毕竟多日以来,顾昭欢还是头一次见到柳莺如此喜好一件事物,看着这个比自己的实际年龄出近一半的姑娘,生活得如此不易,顾昭欢便忍不住多照顾她些。
顾昭欢以前在家一般都是由丫鬟们服侍,此时乍一照顾别人倒觉得新鲜有趣,做得也很顺手。
两天后便是九月初九重阳节,亦是个祭祀的大节日,但由于女学只放一天的假,顾昭欢嫌路远,身为女子也不用参加家中祭祀,便没有回去,家中也没人过来接。
顾昭婉同样没有回家,早早地和薛瑶一道出去了,顾昭欢清出来水时见到薛瑶的丫鬟扶了顾昭欢上马车,估摸着是去镇南王府过节了,要么就是登高望远。
因为柳莺要临摹诗帖的缘故,顾昭欢也没有强拉着她和自己出去玩,于是整个上午,顾昭欢都待在寝室里读书,而柳莺则在一旁看字画,领悟其运笔的姿势和字里行间的神髓。
但重阳节到底是个节日,虽不和家里人一起过,插茱萸赏菊花的习俗还是要保持的,此地无茱萸,花园里倒有一片墨菊开得甚好,顾昭欢不好意思扰柳莺,便算傍晚时自己一个人过去看。
夕阳的余晖落在室内时,顾昭欢放下了书,找出了之前从家里带来的两坛米酒,放了一坛在柳莺面前,自己拿了一坛准备出去。
柳莺闻声却放下了字画,笑道:“去赏菊花么?我同你一起去。”
顾昭欢奇道:“怎么我的心事你都知晓?正是这个意思。不过这诗帖你暂时不临了么?舍得放下?”
柳莺话间已将字画平摊在桌子上,站起来披了件衣服:“总得过节的,这诗帖放在这里放在也飞不了,走吧,趁着现在人少,咱们去花园里赏菊,不然倒辜负了好景致。”
“此言有理,花堪赏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赏枝,那就走罢。”顾昭欢不负她这份好意,也拿了件衣服出去。
柳莺趣道:“这话可不对,菊花那是‘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怎会空赏之呢。”
顾昭欢一想也笑了,还佯作争辩道:“那可不定,没准就有人摘了花朵去了呢,要不怎有诗句曰‘菊花须插满头归’。”
柳莺抿嘴笑道:“那咱们俩便是尘世里难得相遇的有缘人了,更需开怀一笑。”
顾昭欢道:“是是是,咱们确实是有缘人,来,共饮了这两坛酒方应景,正是‘但将酩酊酬佳节,不用登临恨落晖’了。”
两人便各拎了一坛酒去花园,那里恰有石凳,正好方便赏花,人在花间,红颜与墨菊相映衬,却是人比花娇。
斜阳映衬得柳莺的脸上一层光晕,是少女特有的娇美,两人拍开泥封各喝了几口酒,柳莺便晕生双颊。
顾昭欢惊奇道:“素日只道我酒量差,原来你还不如我。”
柳莺红着脸反驳道:“何以见得?”
顾昭欢笑着看她:“要不然这脸上怎么红扑扑的?这里又没人会使得你害羞。”
柳莺怔了怔,不好意思地低眸笑了笑:“凭你怎么好了,反正我笨嘴拙腮的也不过你。”
顾昭欢越瞧这姑娘越觉可爱,两人又笑了一会儿,将坛中的酒都喝尽了才算回去,因为之前的一番玩笑,顾昭欢便躬身去折一枝花要给柳莺簪上,因为她想折的那枝有些远,便倾下身子努力去够,最后够是够着了,脚下却觉得踩到了什么东西。
足下坑坑洼洼,还有些硬,似是瓦砾一类的东西,顾昭欢就想把它踢开,以防下面来赏花人割破了鞋底,向地面一瞥时却发现那是一块碎了的砚台。
顾昭欢疑惑地蹲下身子,举起来细细查看,原来这砚台正是自己丢失的那一块,她早知它应是损坏了,却不知会在此情此景下瞧见,本来大好的心情也因此蒙上了一层阴霾。
柳莺见她蹲在花前半天不话,便出声道:“怎么了?”着话的同时也走到顾昭欢旁边查看,也看到了那一堆古砚的碎片,她心思本是细腻,一想顾昭欢心里因为母亲的遗物被毁必然不好受,于是也默然不语,只是拿自己的手绢递给了顾昭欢,好让她把砚台的碎片包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