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伪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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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付……”

    好仁的声音很低很低, 紧皱起了眉头,很痛苦很抗拒, 蜷缩起自己的身子, 把脸埋进了双臂里头。

    文易看他可怜兮兮的, 像个被欺负的媳妇似的,顿时没了好气, 自言:“果然还傻着呢……”

    好仁好多天没洗澡了, 再加上身下还有个集尿用的袋子,整个人都散发着酸馊的怪味道。

    之前不怎么觉得,但是现在被子被揭开久了, 所以这股有点难熬的味道慢慢地越来越明显。

    文易靠他太近, 渐渐察觉,被熏得有点呛, 起手揉揉鼻子,起身走了开去。

    他决定先不逼问欠条的事儿。

    好仁这个样子,味儿会越来越重吧?

    当务之急,得先把欠款交了,然后找个临时的看护来帮好仁收拾一下。

    “你先躺着哦。”文易拿过催款单, 直接往外走了去。

    他用最快速度避走,并缴清了所有的欠款。

    至于之前文朗的交待, 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送好仁入院时好仁没有证件,所以当时钻了空子,用的是阿鹤的名字。

    临时的看护不是这么好找的, 要先找到在医院到处溜达的中介才行。

    他问过护士好仁到底能不能拔集尿的袋子和能不能淋浴之后,然后,便往电梯的方向走了去。

    他觉得,要帮好仁大扫除的话,怎么也得准备一些用品吧。

    他没注意到,这会儿服务台里的那个护士盯着他的背影,握着粉拳,和自己手机里的闺密聊得可兴奋了。

    “你知道吗?我人生第一次看到的黑卡,那男孩长得好不错好高大好年轻啊~这简直就是八点档偶像剧才能遇到的事情嘛!”

    手机那头的闺密颖颖正在陪自己的表姐试婚纱呢。

    听到这个,她显然是不信的。

    因为这怎么可能嘛。

    “姐姐,如果没记错的话,你老人家守的好像是俗称‘平民区’的五楼吧?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好吗?你不要这么幼稚。”

    她罢,看帘子有了动静,马上就:“不了,我迟点再给你。”

    她挂掉电话,站了起来,看帘子来,里面的美人儿展现出来,她眼前一亮,露出了笑颜,惊叹迎了上去。

    “你好漂亮啊。”

    干净的妆面,轻盈柔软的薄纱面上,高雅圆润的珍珠泛开水滴一样的光霞。

    她这个眼前娴静、内敛的美丽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阿贵即将要娶进门的准新娘——秦美。

    秦美透过180度的镜面量自己,末了,有些担心,问她:“这条裙子会不会有点显肚子啊?”

    “哪里啊,表姐你太敏感了好不好?这才几个月啊,裙子蓬成这样,又是高腰的,怎么可能看得到?”

    “是这样吗?”

    婚纱柔美且庄重。

    秦美不安看看自己肚子的位置,又看看镜中的自己,不是那么地自信。

    “我感觉你不是很想嫁他呃。”

    “哪有?!”秦美立马反驳,转脸气恼对她:“你不要胡!”

    颖颖听罢,吐了吐舌头。

    她回到沙发前坐下,对秦美:“反正啊,我觉得你就是在犹豫,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二姨妈也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这个秦美不止一次听圆嫂了。

    圆嫂无论是明面儿还是私底下都毫不掩饰对阿贵的鄙视,总是会对她很多阿贵的坏话。

    “其实阿贵的条件真的很不错,有高度、有身材、有样貌、有事业……”秦美来,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就是没心肝。

    “你不就直接你贪他的软硬件都好不就得了。”

    秦美听来,没有反驳。

    满怀的心事,她的眉头皱得紧紧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有心里话,却不知道能对谁。

    其实她不喜欢这种患得患失的日子。

    尤其是在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之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荷尔蒙在作怪,她感觉自己的内心一天比一天要脆弱。

    她不知道这样的执拗到底对不对。

    也不知道心想事成是否就能换来好的结果。

    她晚上睡觉,总能梦见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阿贵都是对自己冷冷的。

    她每每从梦中醒来都极是委屈。

    又每每地担心,终有一天纸会包不住火。

    想到这,她的手机响了。

    待她回神反应过来,颖颖已经走去帮她把手机从手袋里掏出来,递给了她。

    来的人是阿贵。

    他原本在练靶场里玩的好好的,不知道老头子和岑秘书长聊到了什么,老头子突然想起自己有一份相关的文件落在了家里,于是把他派了出来,让他到蒋宅拿文件。

    “婚纱试得怎么样了?”

    “你不觉得自己应该直接过来看看吗?”

    泊好车的阿贵听秦美有些不满,便解释:“老爷子要我跑两个地方,我现在没有时间。”

    “结婚是人生大事啊,你应该直接跟他,我就不信他不会体谅。”

    阿贵一听,没了好气。

    这个世界又不是只有你会结婚。

    阿贵心里OS,下了车去,上到楼上,结果直接和圆嫂碰了个正着。

    “……圆嫂。”

    阿贵脑子里在想,是应该叫表姨妈吗?

    他直接把通话给切断,把耳机摘了下来。

    但是一开口,招呼,还是如往常,不太愿意改口。

    “猎回来了?”

    阿贵知道她下一句是什么,勉强扯扯嘴角。

    “那你不是应该去陪秦美试婚纱的么?”

    果然。

    他想了想,答:“我要送老爷子要的东西到公司才能走。”

    这一切都被圆嫂视作为没有诚意。

    圆嫂“哼”地一声冷笑,然后绕过阿贵走了去,这种如同嘲笑阿贵借口太蹩脚的高姿态瞬间把阿贵心里的火点着了。

    但是,除了恼火,他又还能做什么?

    阿贵回头在她背后狠瞪了一眼,继续往客厅里进了去。

    拿文件很顺利,因为老爷子摆放东西一向很有条理,所以他上到书房之后,直接就能在老爷子的书柜某一格抽屉里找到。

    阿贵不想再在这座宅子里遇到那些不受人待见的怨妇们,出了书房就想直接走人,却不想,听到后面有动静,猛地停下了脚步。

    声音是从六爷的房间里传来的。

    他这才想起来,上次试探六爷的事。

    虽然拿不到什么实质的证据可以证明六爷是在装傻,但是,那对戒指的失而复得,再加上秦美的话,这些都足以让他认定有里头肯定有什么不对劲。

    他想罢,往六爷的房间去了。

    他没有敲门,心地扭转门把手,想要在六爷完全不备的情况下悄悄看个究竟,不想,门刚一开,他身边突然:“阿贵!”

    阿贵被吓得一惊。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阿荷却没多想,抱着个大洗衣篮,对他:“你要找六爷的话,他在泳池那边晒肚皮哦。”

    “……这样啊。”

    可是他刚才明明听到房间里有大声音啊。

    阿贵被抓包挺尴尬,有些失措,只得点头应付:“那我去那边找他。”

    罢,阿贵借机溜了。

    阿荷不疑有他,目送他下楼去,便进了六爷的房间算收衣服去洗,却不想,入到浴室,发现六爷像个思考者雕塑似的定在了马桶上。

    完了!

    这傻子什么时候跑回到这里来的?

    他不会是连马桶盖都不掀就这么拉在上面了吧?!

    阿荷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要擦洗的是堆什么恶心东西,顿时想S的心都有了。

    “你个臭傻X!!!”

    日积月累被折腾的她忍不住,情绪暴走,一下把正在发呆的六爷给吓到了。

    六爷其实没有要故意抓弄她,更没有在上厕所,他只是想要躲进到这里来静静地想一些事情。

    他被奔腾冲过来的阿荷吓到从马桶上跌下去。

    阿荷一看,马桶盖上亮晶晶的,啥污秽的东西都没有,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六爷很惊恐很莫名地睁大着眼睛坐在地上看着她。

    “你不能这么欺负我!!我已经很努力在照顾你了!”对可能永远请不到合适的看护的六爷抱怨,阿荷突然想起什么:“哦,糟了!”

    她马上又扭转自己略有些肥胖的中年身躯跑到电话前内线,问阿元,着急道:“阿贵他还在楼下吗?”

    “没有哦,怎么了?”

    “我刚才在六爷房门口见到他,我以为六爷跟往常一样在泳池那边晒太阳呢,就让他到那边去,结果我进来发现六爷在自个房间里头啊,你要是见到阿贵告诉他叫他上来好吗?跟他,六爷在自个房间里头啊。”

    六爷这会儿已经很可怜地扶着马桶自个爬起来了。

    偷偷地走到浴室门口,听到阿荷的这些话,他心里大惊。

    阿贵来过?!

    因为傻了有好些日子了,所以蒋老爷子已经渐渐开始接受他傻的事实,好些日子没让阿贵来盯他了。

    也因为他傻,公司现在慢慢地已经把他架空,有什么决策也轮不到他来管了。

    阿贵没有理由来找他。

    而且没有敲门,莫不是想潜进来,来个突击检查?

    心里想的,已经是□□不离十了。

    六爷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不禁为上次不能借好仁设计除掉阿贵而气恼。

    晚上,六爷又悄悄出现在了好仁的病房前。

    这次他来得不是很晚。

    也就八点多的样子。

    文易不在,房间也没有别的人。

    让人奇怪的,是就连床上的好仁也不见了。

    厚厚的被子掉在了地上。

    房间里弥漫着不太好闻的味道。

    他眉头微微一簇,扫了周围一眼,所有的窗户都是开着的,洗手间里的水声吸引了他,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心推开虚掩的洗手间门,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被胡乱扔在地上的集尿袋。

    抬眼往上看,当他看到完全□□坐在冰凉的瓷砖地板上的好仁,不由得一愣。

    好仁想给自己冲个澡。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快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了。

    文易今天请不到临时的看护,只得再拖一天,算明天带人过来帮他作清洁。

    但是,他不想。

    他也不记得虚弱的自己是怎么爬过来的。

    任由热水恣意冲刷他的身体,干涸的身体皮肤渐渐变得柔软,呼吸着周围缓缓腾起的水蒸气,他有种自己慢慢活过来了的感觉。

    “要帮忙吗?”

    六爷的出现让他惊了一惊。

    待反应过来眼前的是谁,好仁的眼睛里更见困惑。

    好仁不明白,六爷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

    但是,六爷没有解释,而是开始把自己身上的衣物、鞋子一件件除去。

    他没有什么不好的目的。

    他只是不想弄湿自己的衣服而已。

    他拿过了身旁摆着的、文易买来放在这里面的洗发水和沐浴液,然后向好仁走了去。

    他还记得,好仁以前与他初识也是这样的。

    没有嫌弃他很脏,不但强行帮他洗了澡,而且还帮他剃须理发。

    他今天算是报恩了。

    但是,和那时的好仁不同,好仁是因为收了阿贵的钱觉得良心过不去,而他现在,则是内疚。

    把好仁扳正到自己面前,他利落地在自己的掌心倒上洗发水,然后加水揉开泡沫,抹在了好仁已经结块了的湿发上。

    好仁很失措。

    就像一个不知道怎么办的孩,低头紧闭上了双眼,任由他摆弄着。

    六爷忙活得很沉默。

    好仁静静地配合,不需要言语,两人间也很是默契。

    足足花了两个多时,光头发也洗了三遍,六爷才帮好仁收拾出个人样来。

    之后,六爷帮他套上了文易之前放在这里算明天备用的干净病服。

    好仁默默地看他为自己系上衣带,突然开口:“……你不是有什么心事?”

    好仁现在的嗓音特别难听。

    六爷听罢,眉头微微一簇,末了,抬眸与他对视上,久了,才:“……我的秘密已经快要守不住了。”

    “……因为谁……”

    “因为阿贵。”

    之前想借威廉的手除掉阿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可惜好仁及时被人救了,也可惜威廉居然在收到消息没有赶回来。

    “如果我找人除掉他,你会恨我吗?”

    面对好仁吃惊的反应,六爷很认真的凑近来,与他四目对视:“又或者,我决定让你来替我下手,蒋伟年和阿贵,你更愿意杀掉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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