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怕死了？”黑暗的房间里, 一身黑衣的女孩反手拿着一把军用匕首，脸上神色狰狞, 额上红色的血水顺着下巴往下落。

    她举着刀一步步地向地上躺着的人走去，整条手臂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身材高大的男人冲了进来, 从身后抱住了她：“黎敏, 黎敏你冷静一些。”

    “我们手里掌握的不只是法律与正义，还有受害者的命。如果法律不能匡扶正义，那么我们为之奋战的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黎敏手上的刀当啷掉落在地, 她转过身, 怒吼道，声嘶力竭, 眼泪汹涌地溢出。

    她仿佛一只被逼进绝路的困兽。

    “黎敏……”男人一脸的惴惴不安，“黎敏你听我……”

    “CUT。”导演袁墨将头上的鸭舌帽一把摘了下来, 道，“言策，你要爆发！要有感情, 不然这场戏你这个角色就是苍白无力。”

    言策眸光一黯, 认错道：“不好意思，袁导。”

    阮娇娇把玩着手上那把没有开刃的军刀，淡淡对言策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正常发挥就好，专业点。我又不会真的捅你一刀。”

    她脸上已经恢复了冷静克制的表情, 但她这样面无表情地玩着刀，言策就觉得还不如她真的捅他一刀。消消气，也许他就不用这么愧疚了。

    阮娇娇一反常态，冷言冷语，工作人员不由更好奇。

    一早那大八卦现场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是袁导管得严，为了进度提前要求谁也不许在片场提这件事。

    但怎么这样看起来，两个人好像并不太像热恋中的样子啊。

    倒像是某生单方面追求失败。

    言策走到阮娇娇身边，低声：“对不起。”

    “昨天你已经和我过对不起了，这件事我们没必要再了。”阮娇娇的眼神全都集中在那把匕首上，“不过你确实要和我对不起，我们至少现在还是同事，我希望你不要把个人情绪代入到表演里，我不想一个上午都在拍这个镜头。”

    口气是比方才更不好了几分。言策垂下眸子，又道了一声歉。

    阮娇娇不耐地挥了挥手，她的心情确实很不好。

    来片场前，她了好几通电话，才联系上盛瑶。

    原本是她担心盛瑶，没想到那个没心没肺的盛瑶却先开口：“娇娇对不起，是我的事给你添麻烦了。我会找人帮你撤热搜的。”

    阮娇娇忙不用。她会用自己的方法解决。

    盛瑶却：“我和邵庭楷已经分手了，不过，我还是你的老板娘，所以这个事情我要帮你解决的，不能任人破坏你的形象。”

    她不用问也知道，盛家和邵家现在全方位绑定在一起，邵太太这个头衔盛瑶估计含着血泪也要吞下去了。

    阮娇娇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了几句话，原本还能强颜欢笑的盛瑶最后还是哭了。

    “我知道他不像我喜欢他那么喜欢我，但是我没想到他心里一点也没有我。他心里只有那个人，因为她，他连阳光都厌恶，因为她，他才拼了命到现在这个位置……他的人生故事里根本就没有我……”

    一点一点的女孩心事，在电话里悉数倾泻。

    听得阮娇娇想提刀砍人。

    盛瑶反倒笑了：“真没想到昨天到今天，只有一个人要帮我揍邵庭楷，这个人还是你。连我哥哥都，这只是一件再不过的事，让我不要任性。你真是个比我还任性的人。”

    阮娇娇想，她确实是个任性的人，一腔孤勇的任性，能在这个圈子里活下去简直是一个奇迹。

    但有奇迹，难道不正是明混沌世界里还是有一道微光的吗？

    ——

    “当——”阮娇娇大马金刀地坐着，用手指轻弹了下匕首，微眯着眼，审视了言策一会儿，不紧不慢地：“你好好演，不要怕，我这把刀是要用来杀尽天下负心汉的。”

    言策顿时汗流浃背，他心里又紧张又愧疚，现在居然还多了一丝丝害怕，这要怎么好好演？！

    阮娇娇朝匕首微微吹了口气。

    门口突然一阵骚动，有人喊：“厉老师，您怎么来这儿了？”

    ——

    厉承泽一下飞机，就赶到了《双生花》的现场。

    一路上他设想过千百种阮娇娇在现场时的样子，生气、面无表情、一脸骄傲或者难过？

    ……但怎么也没想到他来的时候，一身紧身黑色皮衣皮裤的阮娇娇坐在高脚椅上，额角流着道具用血，嘴巴上还叼着一把匕首，唇角向一边弯起，妩媚的眉眼中透着几分傲慢与戾气。

    漂亮又不屑世人的样子，像只害死人不偿命的狐狸精。

    而站在一旁的言策面无人色，像是刚被狐狸精暴捶一顿的书生。

    不过狐狸精看到厉承泽，一愣，当啷一声匕首就掉在了地上。

    哎，厉承泽来片场怎么就不先通知她一声？！怎么就看到她这么痞子的一幕呢？阮娇娇斜睨了厉承泽一眼，果真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咦，这时候来，难道来“捉/奸”的？

    厉承泽静默片刻，缓缓开口：“也不怕割到嘴巴。”

    阮娇娇不满地咬了咬唇，一咬就发觉一股血腥味在口腔里漫了开来。

    ——还真的割破嘴了。果然耍帅是不能随便耍的！

    厉承泽那句话虽是冷着脸的，但的话却颇有些亲昵，其他人听了不由愣了愣，知道厉承泽和阮娇娇刚拍完《天下》，不过这口气还真是挺熟的啊。

    而且厉承泽这样的大忙人怎么突然来现场了，来探阮娇娇的班？

    只有袁墨笑着拍了拍厉承泽的肩，：“你开机前就要来找我，怎么今天才来。”

    厉承泽淡笑：“不是忙上回和你的那件事么？这两天正好在江城有活动，赶紧就来找你了观摩学习了。”

    “是是是您可是顶级大忙人。”袁墨笑笑，一点也没有不自在，“不过观摩学习这词你可别乱用。你这话，今天我这全片场没一个人敢在你面前开工。”

    这口气就更为熟稔了。众人心里的疑惑顿时解开。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下……哈哈其实你们也都认识了，厉承泽，我那多年在国外的隔空神秘好友。”袁墨介绍道，“演员、制片人、金主爸爸……嗯，是不是还要再加个头衔，未来导演？”

    “袁墨你别开我玩笑了，我就是个普通演员。其他都是还在努力的方向。”厉承泽微微笑道，斯文，儒雅，风度无可挑剔。

    当然，他他是普通演员，全世界都知道这是在自谦。厉承泽上回的发布会圈里的人都看过，看样子人家回国还真想转型做幕后，都来探袁墨的班了。

    来探班，自然不能空手来，顺便还带来了一大堆蛋糕和咖啡，包装精美味道可口，人手有份，吃得每个工作人员连连夸“厉老师细心体贴”。

    阮娇娇手上捧着那份樱桃蛋糕，弯着眼睛吃，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只温顺的狐狸。

    一直在和袁墨话的厉承泽视线忍不住还是瞟了过去，她吃东西的时候，应该就没什么空不开心了吧。

    这可是他经过观察后发现的，阮娇娇拍戏特别认真，吃东西也特别认真。

    那样凝固的视线，袁墨一下就注意到了，耸了耸肩，：“哟。原来是来选女演员的啊。不过你们不是合作过么？娇娇确实天赋异禀表演能力出众……就是他们公司不知道怎么想的，炒这种新闻，我在片场看着他们俩真不像一对。哎，现在这个圈子，真是浮躁。”

    厉承泽眉眼一凛，淡淡道：“当然不是一对。还有，她不浮躁。”

    在看监视器的袁墨，没注意到厉承泽端严的神色，道：“是。浮躁的演不出这样的好戏。”

    厉承泽目光就跟着袁墨落在了监视器上，女孩的孤愤与暴戾几乎要溢出屏幕。

    袁墨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不是她的最好水平。”厉承泽微拧了下眉，。

    看来她的发挥还是被心情影响了一些。虽然看过去像个没事人一样。

    袁墨斜了厉承泽一眼，道：“你也太严格了一点吧？”

    ——

    一顿短暂的下午茶过后，袁墨立马敛起了笑脸，重新开拍。

    不过厉承泽站在那，大部分人都有些紧张，连躺在地上演尸体的都觉得自己的肢体动作是不是要体现得更僵硬一些。

    言策就更紧张了，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厉承泽是在盯着他看的。

    只有阮娇娇一脸的吊儿郎当，对着匕首吹气，大眼睛里满是挑衅。

    又拍了两条。袁墨忍不住道：“原来还真不是你严格，是她没有上限啊……”

    这两条，阮娇娇是一条比一条拍得好。

    只可惜言策已经溃不成军，疲于应付。

    “还能更好。”厉承泽挑了挑眉，道，“袁导，我背下台词了，介不介意让我来一条”

    “……”袁墨愣了愣，看了面色愈加苍白的言策一眼，，“不介意不介意。你能来指导下新人自然是很好的。”

    言策眸光闪烁了下，：“麻烦厉老师了。”顶级大前辈，愿意指点他都是给面子，言策糊涂的是，厉承泽怎么这么给面子。

    现场都已经有人开始欢呼了。

    没想到拍个商业电视剧居然还能有这待遇，看和电视剧八竿子不着的国际影帝拍戏啊！

    厉承泽垂眸看了会儿剧本，就稍稍挽起了袖子。他本就穿得休闲，浅色条纹衬衫加牛仔裤，一套上剧组提供的皮夹克，宽肩窄腰，就像行走的荷尔蒙。

    这样一比，言策还真的就像个少年。

    言策看到阮娇娇将头埋在剧本里，手上还不停地写着什么，觉得她压力应该颇大，低声安慰了一句：“你别紧张。”

    “？？？”阮娇娇放下剧本，板着脸。她紧张个屁，只是因为可以好好演戏了，有点兴/奋，以及刚刚突然觉得她男朋友有点帅。

    灯光熄灭，房间再度昏暗了下来。

    袁墨一声开拍——

    女孩满脸是血，提着匕首，拖着受伤的腿，一步步向前走着，她脸上的表情，比死亡更僵硬。

    门被撞开，身材颀长的男人伸手紧紧搂住了女孩：“黎敏，你冷静一些。”

    他抱得很紧，手上的青筋抱起，眸子里有焦灼，有紧张，更多的是担忧和关怀。

    匕首落在地上，女孩狠狠甩开了他的手，像用尽全身力气一般怒吼了一声。

    “我们手里掌握的不只是法律与正义，还有受害者的命。如果法律不能匡扶正义，那么我们为之奋战的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她眼里布满血丝，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崩溃，那么的绝望，仿佛失去了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毫无生气。

    原本建立起的价值观一悉之间全然崩塌。

    “黎敏……”男人伸手去摸她脸上的泪，泪与血混杂在一起，顺着他的掌心往下流淌。

    他的眼眶比她红得还要厉害，声音却是格外的温和与坚定：“我们的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女孩幽幽地看着他，她的精力仿佛已经在之前的怒吼中全部耗尽，只剩下一个空壳在听着他话。

    男人伸手，紧紧地搂住了她，她越挣扎，她就搂得越紧。

    最后她一发狠，攥着他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吃痛松手，手腕上立刻显出了两排深深的牙印，渗出丝丝血迹。

    她后退了两步，目光落在空处，怔怔地发呆。

    男人轻轻地搂住她，摸着她的头，声音依旧低沉又温柔：“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世界就会有希望。”

    他的动作是那么地轻柔，连周围的空气都柔和了起来。

    女孩晦暗的眼睛也渐渐有了一丝光芒，然后她将头埋在他怀里，无声地哭着，他轻拍着她的背，如同温暖的羽毛……

    “CUT。”袁墨轻喊了一声。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太声，场上两个人都没听到，其他人也罔若未闻。

    阮娇娇已经哭得停不下来了，肩膀抖动得厉害。

    厉承泽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发丝，就像是触碰着一件极为珍贵的瓷器。

    他低垂着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对不起，我来晚了。”眼神里的温柔半点也不像是演的。

    “CUT！”袁墨回过神来，大喊了一声。这种悲痛戏，如果太入戏，对演员本身不好。看阮娇娇刚刚那一口咬的，简直是发了狠。

    他这回喊得太大声了，厉承泽微蹙了下眉，略略松开阮娇娇，衣服上已经满是她的眼泪，他跟着也有些心慌。

    阮娇娇却仰头看他，咧着嘴笑了笑：“你别看我哭得厉害，是剧本要求的。果真还是和你演戏，比较痛快。”

    他又不是没见过她的哭戏，哪次不是收就收，刚刚没收住，怕心里还是有很多不痛快。

    厉承泽只得苦笑了一下，也没拆穿她，只装作没出戏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阮娇娇这才注意到他还滴着血的手腕，结巴道：“诶呀……这这这我这牙口实在有些厉害。”

    可不是么，痛得他刚刚差点表情都没绷住。阮娇娇上辈子怕是属狗的。

    厉承泽闷哼了一声，看着手腕上那两排深得估计这辈子在他心里都消磨不掉的牙齿印。

    作者有话要：　　“ 我们一路奋战 不是为了改变世界 而是为了 不让世界改变我们”——电影《熔炉》经典台词，致敬。

    ——

    男朋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