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世道人心皆难测
傅弦歌口中的赵一林是个酸儒,半百之年中的进士出身,如今已经年逾花甲,脾气也愈发古怪,出了名的犟脾气,就算是在御史台也是个不招人喜欢的。皇帝似乎是看准了他孤高好得罪人的性子,几年来对他倒颇为器重仕途倒也还是不错。
只是这赵一林年轻的时候穷困潦倒几乎饿死,是洛河关家救了他一命,赠予盘缠让他上京赶考,这才有了今日的赵御史,因此即使赵一林虽然脾气古怪从不赴宴,但是却一定会给关子瑾一个面子。
清容不明白傅弦歌为什么要结识赵一林,但姑娘的事她自己定有主意她自然不能多问,夜已经渐渐深了,傅弦歌多年不变的习惯让她早早地睡了,南棠院便渐渐安歇下来,傅府里的另一处却像是重生了一般个个喜笑颜开。
傅远山刚回到傅府就来到了阆苑阁,尚书大人脸上带着一点淤青,可确实发自内心的高兴,而刚刚被禁足的安氏原本以为自己要受一段时间的冷落,远没有想到傅远山会来她的院子,一时间喜不自胜,却又见傅远山脸上的淤青不由得吓了一跳。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说着安氏就要上前来看看傅远山的伤,他却摆摆手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曾经的兵马大元帅那是真正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多少次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的,这么一点小伤算什么?
“无事,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见傅远山的神色严肃起来,安氏心里也有些紧张,以为他是兴师问罪的,她那天不过是稍微提了一下让傅弦歌入族谱的事情,却没有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火,总不会是知道了自己要让傅弦歌替嫁的计划吧?
这一天安氏心里都是惴惴的,这才有些不安地坐在傅远山旁边,傅远山道:“玉儿也快要及笄了,你抓紧留心一下她的婚事。”
“老爷?这……”
一时间安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傅弦玉和李琰的婚事不是板上钉钉的吗?如今虽然宁国侯府被下了大狱,罪名还是可以诛九族的勾结乱党,傅弦玉不受到牵连就已经死皇恩浩荡,如今傅远山怎么说要张罗亲事?这事若是在宁国侯府出事之前那还好说,可已经出了这种事情再说是不是有些晚了?
傅远山自然知道安氏在想些什么,也不隐瞒她,道:“皇上念在我傅家三代忠良,特意恩准玉儿亲则良胥,这事倒是不及,只是你要上点心,家世倒是没什么,我傅家也不指望能借着卖女儿攀上什么,重要的是人品好。”
后面傅远山说了些什么安氏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只总结出“皇上赐婚”这四个字的意思,整个人都已经愣住了,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可傅远山却接着说道。
“玉儿的婚事已经解决了,你的心思也从歌儿身上收一收,别想这些没用的东西,我有愧于歌儿的生母所以让她住在府里,但是族谱却是永远不会让她入的,玉儿是嫡女,歌儿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她去,你身为主母自然该有些容人的气度。”
傅远山这一番话说下来更是让安氏震惊,这是傅远山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明他对傅弦歌的看法,更震惊的是傅远山的弦外之音,把心思收一收,难道说傅远山已经知道了她想让傅弦歌替嫁的事情?安氏想到她让安家埋伏在龙泉山官道上的人,难不成傅远山竟然连这个都已经知道了吗?
不,不会的,哥哥的那些人才派出去没有多久宁国侯府就已经出事了,傅远山根本不可能查到!
但是傅远山又是警告又是安抚,安氏的心又渐渐放了下来,不能入族谱,傅弦歌就是一个连庶女都比不上的私生女,和她的女儿自然没办法比,这样想来安氏便对傅远山露出一个笑脸,温润地道:“是,妾身知道了。”
也没有对傅远山说的那些心思多做解释,既然傅远山这样挑破,她也就当做是不知道。
傅远山见此面色稍缓了一点,这才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今晚睡在复照院。”
不睡在这里,是安氏的惩戒还没有结束,但是傅远山却也表明了不会去其他姨娘的院子,算是给安氏的一颗定心丸。
从战场上退下来,当了十几年的刑部尚书,傅远山自然不会和以前一样还是个什么心机都不懂的愣头小子,从进来开始就连着敲打带安慰,安氏闻言便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恭送傅远山离开,虽然没有明言解除她的禁足,但安氏却是无比高兴。
另一边走出阆苑阁的傅远山却长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安氏不要自寻死路,此次胭脂红一事已经让皇帝十分生气,如果不是念在傅远山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安氏这一次可不只是禁足这么简单。
只是东林党的那些人手脚实在是太长了些,竟然连他的府里都能插得进手,安氏这一次被人当了枪使,若是能顺着她查出些线索,说不定皇帝还会饶她一命。
傅远山又叫傅钟过来问了问傅弦歌白日间的情况,得知她与平常一般足不出户,心中不由得又是叹了一口气,实在不知道把这样的一个孩子抬到明面上来是不是真的正确。可是圣心难测,即便傅远山与巫马信从小便一起长大,傅远山也一点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傅弦歌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第二日卯时,傅弦歌如往常一样醒来,这一次服侍她洗漱的却不是清和,而是昨日被抬为二等丫鬟的思思。
因为挨了傅弦玉的两耳光,思思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指印,涂了些廉价的脂粉强作掩饰,微微肿起来的半边脸却依旧突兀,傅弦歌对这一切就像是没有看到,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个丫鬟是不是为了自己才挨的打,是不是在主子面前失了仪,而思思脸上也看不出太多忐忑,只是恭恭敬敬地伺候傅弦穿衣洗漱。
清和进来的时候思思正在给傅弦歌挽发,她不动声色地走到傅弦歌身边,接过思思手上的木梳,道:“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你先下去准备早膳吧。”
“是。”
思思这才躬身下去了,傅弦歌这才说道:“这思思行事严谨,不多话,倒是个好的。”
不过是一早上的接触,傅弦歌就已经对这个思思有了几分认识,若是能收为己用,在这内宅之中,倒也是不错。
清和有些担心地问道:“可她来路不明,姑娘的身份又……”
“放心,不过是一些小事。”以傅弦歌的手段想要几个得心用手的人,只需以莫折千川的身份往八方牙行送几个人便可,但那八方牙行,别人不知傅弦歌却是清楚的,能贩卖方世隐这样的暗卫,背后的势力又岂能小觑?
大家族的暗卫都是自己培养的,傅弦歌也尝试着养过,但是奈何尚短难成气候,以至于她身边离了莫折言方世隐也没有太得力的人。好在有莫折言一个便抵得上旁人十个,方世隐又是莫折言亲自挑选的,要在八方牙行中挑出一个武功不错、身上又干净的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事实上,若非是莫折言在那里挑选了方世隐,哪怕傅弦歌都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