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抱背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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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阳世子来到金陵第一日,因为李琰称赞了一句他的样貌,便被一鞭子打成了残废,而千川公子与南阳世子的初次见面,人人都知道千川公子说他“若是长了皱纹便不好看了”,然而南阳世子当场暴跳如雷后,千川公子却仍旧好好地,从未见他找过千川阁的麻烦。

    南阳世子与千川公子相见第二面,千川公子再次“觊觎”南阳世子的样貌,在大打出手后再一次全身而退。

    第三次见面,双方化干戈为玉帛,甚至同游护国寺,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出亲密来。

    再后来南阳世子与沐阳郡主定亲,千川公子自此后消失无踪,直到如今南阳遭难,他才再次现身……

    这一些系列事情落在旁人眼中,足以构成一个精彩纷呈的痴男怨女的故事,或许在外面这种传言还并不明显,但是在春风一度这种地方可就开放的多,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千川公子对南阳世子“一见钟情”,不打不相识后终于互通心意,谁知南阳世子“喜新厌旧”,要迎娶沐阳郡主,千川公子伤心欲绝,远走他乡……

    直到现如今他回来,茵陈便自己给他圆了一个“旧情难忘”的结局,傅弦歌听完这个感天动地的断袖痴缠后十分无语,有些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她和萧挽风两个人怎么还谈出了一个三角恋?

    看着茵陈怜惜同情欲言又止的目光,傅弦歌顿了一下,分出心神来先解决眼下的问题:“我与南阳世子皆为男子,茵陈姑娘为何要如此认为?”

    “抱背之欢分桃之好自古便有,男子与男子又如何,在这春风一度什么样的事情没有?公子若非与世子两情相悦,又为何你二人从不留宿姑娘们房中?听闻傅大人还曾有意将傅家三姑娘许给公子,那样好的一门亲事,公子不也拒绝了吗?”

    在外人眼里,迎娶傅弦玉的确是莫折千川占了天大的便宜,然而傅弦歌却并不能接受茵陈的这个理论,她一张嘴,正准备反驳,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茵陈为何会在这种时候说起这件事情?

    “你……想说什么?”

    茵陈神色复杂地看了傅弦歌一眼,忽然屈膝跪在傅弦歌面前,她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她,茵陈却说道:“公子请听茵陈把话说完。”

    “如今世子处境危险,公子实在没有必要掺和进来,即便是大晟朝民风开化,也不能接受两个男子在一起,若是玩玩也就罢了,可偏偏二位皆是人中龙凤,你们是不会有好结局的,茵陈知道公子心意,不会请求公子分茵陈些什么,但是公子若是需要一个遮掩,茵陈却愿意竭尽全力帮助公子。”

    傅弦歌:“……”

    她忽然有一种茵陈其实是春风一度的内奸的感觉,到了这种时候,哪里有劝着别人不要救自己的主子的?

    茵陈虽然是好意,然而在听见那一句“你们不会有好结局”的时候傅弦歌还是没忍住皱了一下眉头,茵陈的事情她原本是应该在方世隐提起过的时候就注意到的,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是她失策。

    “你打算如何遮掩?”

    傅弦歌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与平常别无二致,茵陈的心却猛地提了起来,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一番话来,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茵陈一咬牙,说道:“茵陈愿意在公子身边伺候,请公子放心,我不会……”

    “茵陈姑娘。”傅弦歌打断她,平生难得反省起自己平日的作风问题来,这么一桩荒唐的风流债,在如此荒唐的情景下揭开,傅弦歌心力交瘁。

    拒欲不道,恶爱不详。在这一方面,傅弦歌向来十分宽容,但若是要她就这么任其发展却也是不行的。

    她是蹲下身去扶住茵陈的肩膀,让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茵陈的心狂跳了起来,却听见傅弦歌说道:“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意义,你不需要为了别人而活,我知道你虽然出身风尘,却从不自轻自贱,我不需要你的这种自我牺牲,你明白吗?”

    “可我并非是为了别人!”

    茵陈脱口而出,傅弦歌定定地看着她,琉璃的眸子里仿佛吞噬了光芒似的漆黑一片,她沉默了良久,随后似乎是下了一个决定似的。

    傅弦歌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拆下了头上的玉簪,将满头黑发散了下来,眼前少年面孔依旧清秀熟悉,满头青丝却铺满肩膀,苍白的皮肤与青丝黑白分明,让她的面部线条近乎柔和起来,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改变,他身上的气质却整个改变了。

    茵陈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不敢相信这场大变活人一般的事情发展,傅弦歌说:“我的易容之术并非人皮面具,卸起来比较麻烦,就不展示了,但即便是这样,我想你也能看出来,我本就是女子,一直以来,多谢茵陈姑娘挂怀了。没有事先与姑娘说清楚,是我的不是,姑娘若是有什么怨言,我也随你打骂……”

    “我……你……”

    茵陈茫然地伸出手去,她只觉得耳边一片嗡嗡作响,一点也听不见傅弦歌的声音,手上传来一阵有些凉的温度,让茵陈下意识的把目光放在面前这人身上,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她觉得这只手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微凉而柔软——这是一双女子的手。

    养尊处优的贵女们手上向来光滑白皙,傅弦歌却不一样,她的虎口和指腹上都有这一层细细的薄茧,或许就是这么一点区别,让她的这双手看起来有一种奇异的力度——并不足以做什么,只是感觉她不会被风一吹就夭折罢了……

    “你是沐……沐阳郡主?”

    “嗯。”

    茵陈终于接受事实,失落与痛苦接踵而来,神奇的是她万般怨念仿佛无处着力似的在胸腔之中冲撞得她难受无比,却一点也发泄不出来,她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那笑容中有没有带着自嘲:“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以傅弦歌怜香惜玉的性格来说,她在这种时候原本应该安慰一下面前的美人,然而她内里却是个冷静无比的人,色令智昏这种事情她还只在萧挽风身上栽过跟头。

    因此傅弦歌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茵陈也不知有没有回过神来,反正表面看起来她已经正常了许多,冷风从窗户外灌进来,茵陈笑了一下,借口去关窗离开了傅弦歌的视线,也是因为这个机会,茵陈得以看见远处涌进春风一度的官兵。

    或许是刚刚“情场失意”,茵陈此刻居然没有升起什么慌乱的心思,她甚至冷静无比地明白了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随后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地回到桌边,为傅弦歌倒了一杯水。

    “其实无论公子是谁,你与世子之事也并非是我能插手的,今日倒是叫你看了笑话,公子不能饮酒,茵陈便以水代酒向公子赔罪了。”

    说着茵陈释然地笑了一下,一口饮尽了杯中水,傅弦歌不疑有他,端起自己的那一杯水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