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佛堂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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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秋命桃栀将皇帝赐给她的东西一件一件挑出来,堆在落灰的阁楼上。

    以后但凡涉及到赏赐嫔妃贵人的东西,就在这堆东西里挑。

    反正,皇上赏给她的,也是赏给整个后宫的。

    皇上做不到雨露均沾,她来帮皇上做。

    上一世的白秋,听了多少痴男怨女的话本子,一直都信着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信了一辈子。

    到头来,爱没了,人散了,连命都丢了。

    这一世的白秋,比起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的爱,她更相信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权。

    第二天用过早膳,白秋便往佛堂去了。

    抄写女德二十遍,少也要三个时辰,她不能擅自忤逆。

    她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在皇宫的处境,不可以轻举妄动。

    去佛堂之前,她又去了太后寝宫,是为赔罪,也是为了探她在太后那里的地位如何。

    见了太后,行过礼,奉了茶。

    “臣妾特来向太后请罪,前日是臣妾冲动,险些酿下大错,恳请太后原谅。”白秋跪在太后面前,言辞深切。

    太后放下茶,淡淡地:“起来吧。”

    “多谢太后。”白秋起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这时,太后缓缓开口:“皇后既然知错了,就去佛堂抄书吧,哀家困了。”

    “是,臣妾领命。”

    从太后寝宫出来,结合桃栀和她的,大概了解了这位太后对她的态度。

    太后不喜欢她,之前的“她”也经常得罪太后。

    因为一直有皇上护着,太后也不敢对她太过分。

    总之,她重生回来之前,这位皇后很随性,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明显地表现出来,在宫里得罪了不少人。

    要不是仗着皇上独宠她,恐怕早就死好几回了。

    这倒是很像上一世年轻时候的白秋。

    抄书是件体力活,只抄了一遍,白秋便手酸背痛,加上怀孕的不适、佛堂里浓重的香火味,她的头晕沉沉的,极度不舒服。

    强撑着抄了两遍,便趴在榻上睡着了。

    皇上来的时候,一进门便看到她侧睡在榻上,睡颜清澈,眉头紧皱,惹人怜爱。

    桃栀见皇上进来,立马上前行礼。

    皇上将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桃栀不许出声。

    桃栀收声立在一旁,皇上坐到塌边,轻轻柔柔地撩了撩白秋的发丝。

    然后朝桃栀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桃栀出去后,皇上用温热的指尖,心翼翼地勾勒着白秋的轮廓,从发簪,青丝,美人尖,到饱满的额头,如画的眉眼,再到高挺秀气的鼻尖,唇珠,下巴……

    宛如对待一件绝世珍宝一般,心翼翼,无微不至地呵护着。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吹落了墨迹早已干透的纸张。

    皇上将纸张捡起来,细细看着纸上隽秀工整的字体,除了他的皇后,世上再没有人能写出如此好看的字体。

    皇上悄悄将案桌上白秋抄写的纸张整理起来,然后工工整整对折,藏于袖中。

    皇上嘴角勾着淡笑,掖了掖白秋的被子,然后起身坐到案前。

    将他的皇后未抄完的二十遍女德,用他的皇后用过的毛笔,一遍遍抄着。

    每抄一遍,对白秋的爱,就更深了一点。

    朕的皇后,朕的白秋,你什么时候可以忘了安王,转身看朕一眼?

    白秋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安王,有她的孩子。

    安王拿剑指着他的孩子,他们看不见她。

    安王将利剑一点一点刺进孩子的胸膛,她慌乱地跑过去,想要阻止安王。

    但是,她的身体是透明的,她的手穿过安王握剑的手,像一阵风,了无痕迹。

    白秋看着孩子胸前逐渐渗透出来的血色,绝望地摇头,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安王……你怎么可以?那是我们的孩子啊!”

    这一次,安王像是听到她在话,抽出沾染血迹的剑,冷漠地道:“他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

    完,拂袖而去。

    孩子倒在地上,流血不止,白秋绝望地朝安王喊道:“安王,救救我们的孩子,安王……”

    “安王……”

    细细的梦呓被正在抄书的皇上听了去,皇上抄书的手顿了一下,脸色也不复刚才的温柔缱绻。

    他放下毛笔,转身看着自己的皇后,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白秋,你明明已经是朕的皇后了,为什么连做梦都要叫着别人的名字?就真的没有一丁点儿喜欢朕吗?

    皇上带着满身满心的醋味,抓紧白秋的手腕,想要叫醒她,又怕吓着她。

    手腕上的力道让白秋不太舒服,她慢慢抽离梦境,缓缓醒来。

    睁开眼便看到一脸阴霾的皇上,正定定地看着她。

    “皇上……”白秋眼神迷离,声音有些沙哑。

    “不许叫朕皇上。”皇帝将手指竖在她唇边,道:“叫朕的名字。”

    皇上的名字?

    白秋记得安王的名字叫秦盛。

    皇上也该是姓秦,至于叫什么,上一世她没留意过,这一世也未曾知晓。

    “白秋,叫朕的名字。”皇帝略带偏执地重复道。

    皇帝步步紧逼,白秋犹豫着开口:“秦……”

    “连。”皇上迫不及待地纠正道:“叫朕连,从今往后,非正式场合,不许叫朕皇上,叫朕的名字,知道吗?”

    看着近在咫尺的皇上,白秋脑海里不停地在想,刚刚皇上的是“连”还是“林”?

    皇上见她毫无反应,捏着她的下巴,略带强迫地:“这是圣旨,不准抗旨。”

    白秋微微点头,道:“是,臣妾遵旨。”

    皇上这才满意地放开对她的钳制,然后命人准备午膳。

    用过午膳,皇帝端来安胎药,一口一口亲自喂她喝下。

    喝药的时候,白秋才想起来,她还有十八遍女德需要抄写,目光不自觉地移到案前。

    秦连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对她道:“抄书一事,既是母后的意思,朕也不好干涉,如今你怀有身孕,抄书劳心劳神,便由朕来代替,你只需每日准时到佛堂来,做做样子便可,好吗?”

    堂堂大瑞朝威震八方的皇帝,居然忌惮起太后的命令,出来只怕整个京城没一个人会相信。

    如果有人相信,那也只可能是“初来乍到”的皇后了。

    谁会想到,堂堂大瑞朝的九五之尊,为了能和自己的皇后多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竟也能编出如此拙劣的借口。

    白秋相信他的借口,却不领情,她:“多谢皇上对臣妾的关心,只是,这抄书既然是太后的旨意,理应由臣妾自己抄写才是,皇上公务繁忙,若让皇上抄了,被人知道,落下话柄,太后又该责怪臣妾了。”

    皇上的脸色一点点暗下去,执拗地:“叫朕秦连。”

    白秋:“……”

    她不愿意叫,叫皇上有距离感,距离感代表安全感。

    只怕全国上下,除了太后,没有人敢直呼皇上的名讳,她这么一叫,失了体统不,还很别扭,非常没有安全感。

    这种特殊的略带亲昵感的称呼,容易让她不自觉地陷入一份毫无意义的温柔缱绻里,她不想这样。

    “你若不叫,朕便不上朝,你一日不叫,朕便一日不上朝,直到你愿意改口为止。”皇上:“皇后,你看着办吧。”

    完,有些赌气地坐到案前,一张一张抄着女德。

    砚台里墨汁快干了,皇上还在生气:“王公公,进来研磨!”语气里带着一丝戾气。

    王公公闻声进来,立于案前,战战兢兢地研磨,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连低微的呼吸声都在克制,生怕惹得皇上龙颜大怒。

    一时间,佛堂里静可闻针,气氛冷到极点。

    白秋叹了口气,伸手拽了拽皇上的衣袖,道:“至少,给臣妾一点适应的时间吧。”

    皇上收敛起满身戾气,站在一旁的王公公无声地松了口气。

    “那你先叫一次。”皇上面露期待的神色。

    白秋深呼一口气,试探地开口:“秦连?”

    “嗯,我在。”

    白秋的声音婉转悠长,顺着秦连的耳廓一路撩拨到心尖,他的心,那一刻,有丝丝暖流涌过,带着甜味,充满了整个心房。

    后来的时间,白秋与秦连对案而坐,二十遍女德,不过一个时辰便抄完了。

    抄完以后,白秋数了一遍,明明记得自己抄了五遍的,为何属于她的字迹的,只有三遍。

    难道是她记错了?

    秦连见她来回翻弄,问道:“你在找什么?”

    白秋似是自言自语:“奇怪了,我明明记得我抄了五遍的……”

    秦连心虚地勾了勾唇角,没有话。

    秦连将她送到寝宫门口便走了,是有什么政务要处理。

    白秋刚一进门,便有宫女来报:“皇后娘娘,宁妃求见,已在正厅等候多时了。”

    白秋挑眉,侧头问桃栀:“宁妃又是谁?”

    桃栀眨眨眼,:“宁妃就是宁妃呀,娘娘您不记得了?”

    白秋没话,直觉这个宁妃应该是和她有些来往的。

    白秋一进去,便看见一身素衣的美人迎着她走来。

    至跟前,素衣美人朝她俯身作揖:“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声音清雅恬淡,甚是悦耳。

    “宁妃快请起。”白秋一边着,一边领着她坐到屋里。

    “臣妾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于皇后娘娘的。”宁妃素雅淡然的眉眼间,带着些苍白的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