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东墙,补西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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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温初走到圣德女学院内部,陈实方才好奇开口。

    “大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原温初回答得不假思索。

    “找人。”

    “我要找特蕾莎修女。”

    陈实愈发一头雾水。

    他觉得这个名字一听就是洋人,他一听洋名就头大——但是想到原温初先前,他未来几年也要同洋人交道,陈实又让自己精神抖擞起来。

    这些人物,他得记住,日后才能帮得上原大姐的忙。再难记也得记。

    “这位……这位特蕾莎修女,具体是做什么的?”

    “是同大姐你一样的讲师么?”

    原温初摇头。

    “不是。”

    “我找她自然有我的用处。”

    ……

    同一时间,原家宅子里头,白秀岚放下燕窝盅,她伸出手扶住自己胸口,看向一旁的原实牧,神情慵懒,媚眼如丝。

    “钟表行那边……案子查得如何了?”

    原实牧的眉头紧锁。

    “还需要一点时间。这些警备司的人,一个个简直是吃干饭的,连半点线索都没有找到。”

    “我今天还碰到阿初了。哼,她倒是知道关心家里,可惜尽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他顿了顿,才避开了这个话题。

    “不了。”

    “对了。你让你弟弟给我一份银行的账本。我要调动一笔资金,去补表行那边的亏空。东西被盗,但是客人那边等不得,只能先补上去。”

    原温初同原实牧所的话,多多少少还是起到了一点用处。

    至少对于原实牧而言,是有用的。

    原实牧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确实是有一阵子没查账了。

    白秀岚听见原实牧这样,她心里头猛然一跳,神色有点不大自然,她低着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账本啊……”

    “我同泰仁。做生意的这些事情,我不懂。”

    “不过泰仁一向都能干。不如,这件事情,你也交给泰仁办,就不要亲力亲为了。”

    “我最近……”

    她捂着唇,面容似是娇羞又似是苦恼。

    “我最近有些食不下咽,老爷你便抽空多陪陪我可好?”

    “我总觉得,这是个男孩儿,才会如此磨人。”

    她知道原实牧的心病,便是没有儿子继承家业。

    她既然都这样了,原实牧必定肯答应的。

    但是原实牧看了她一眼,出的话,却出乎她的意料,根本没有按照她所想的来。

    “看账本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阿初今天提醒了我。”

    “的确该查查账了。”

    “泰仁做事情得力我知道,但是他年轻没有经验——而且表行那边的事情很麻烦,还是得我亲自盯着才摆得平。”

    白秀岚听见是原温初提醒原实牧这样做的,心中暗恨,但是原实牧却没有给她继续话的机会。

    “这件事很重要,我还要去找几个朋友,看能不能调到一模一样的货物,而且海关那里很棘手。”

    “我先上楼电话。”

    他站起身,毫不迟疑往楼上走去。

    他能做这么多年生意,做得这么大,不会因为白秀岚撒娇似的三言两语就改变主意。

    白秀岚看着他背影,她捏紧了手掌,心里头既觉得恨极了原温初,又涌上担忧来。

    她本来是不会发愁。

    但是她被华必文找过之后,白秀岚已经意识到,她弟弟那里,很有可能出了什么问题。若是当真被原实牧突然间去查账,很有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下子把他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通通都查出来。

    那白泰仁这个银行经理,只怕是也做到头了。

    不成!

    这样绝对不成!

    都怪原温初那个多嘴多舌的丫头!

    白秀岚抓起一旁的外套,强装镇定。

    “我今日想起约了殷家太太喝下午茶,聊聊医生的事情。等会儿帮我同老爷一声。”

    她必须要去提醒白泰仁,至少得把账本做平。

    ……

    原温初从圣德女学院里头走出来的时候,便同陈实分开了,陈实去做她交代的事情,而她先去顾家的日报社,借了一样东西,转身去了银行。

    她去的就是原家自己开设的银行,她站在街口,却远远瞧着一辆洋车停在门口,然后她继母白秀岚心翼翼地下了车往里走,她太着急,瞧着一脸焦急忧虑之色。

    原温初的唇角上扬,笑了一下。

    看起来,时间算得刚刚好。

    原实牧回家必定是提到了要查账。

    所以白秀岚才会匆匆赶来,多半是要同她那个弟弟商量对策。

    原温初恰逢其会。

    她借的东西。

    乃是一只相机!

    相机在如今的港城,也是稀罕物,只有日报社才最好借到手。顾铮行不在,不过他应该过招呼,那主编借相机给原温初借的很爽快,甚至还找了一个记者给她当司机。

    原温初也没客气。

    那记者拍了一张白秀岚站在银行旁的照片。

    而原家因为同时做银行同钟表行两样生意。

    所以银行楼旁,有一座挂钟矗立。

    原温初让那记者同时拍下时间,然后开口道。

    “麻烦回去洗出来,然后寄到法华学院去。”

    她懂一个道理,蛇要七寸。如今她出手——还算不得最好的时机。她要留着这张照片,作为关键的证据,在最恰当的时候,再拿出来,彻底击溃白秀岚。

    她这一次很有耐心。

    记者爽快答应。

    “好!”

    “对了,原姐你能不能让顾少爷给我几张大明星的签名啊,我朋友都想要苏若玫的签名!”

    “我听苏若玫闹解约,还要退出影坛,怕是以后签名要绝版了。顾氏影业应该还留了她以前的签名的吧?”

    原温初笑了笑,她眼尾微微上挑,那个记者一下子看得痴了,心里头又觉得不妥。

    怎么能够当着原温初这样绝美大姐的面,要旁的女明星的签名。

    何况。

    他怎么瞧着。

    这位大姐比,比画报上的苏若玫还美?

    “苏若玫的签名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要玉莺姐的签名。”

    这个记者一头雾水。

    “这是谁?”

    “我怎么从未听过?”

    原温初笑了笑,她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之余,却又夹杂几分韵味无穷。

    “是我学生的姐姐。”

    这来实习被主编发配来做原温初跑腿摄影师的记者更加发懵。

    “啊?这……这有什么好要签名的……”

    原温初却不急不恼,慢悠悠地补充道。

    “你要不要?过时不候。她几个月之后,应当会成为整个港城最红的电影明星,现在你拿到了,可就占了先机。”

    她记得玉莺的那张脸。好看得恰到好处,若是加上化妆造型,做个红影星绰绰有余。

    何况顾氏影业接下来必定力捧她。

    苏若玫解约的影响,很快就会平静下去。

    有了比苏若玫更美,更风情万种的大明星——谁还会关心一个过气的女影星?

    这记者犹豫半晌,看着原温初那张好看脸庞,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好吧。”

    他觉得原温初这话得太不真实。

    除非……

    除非她自己去做明星还差不多。凭着她这张脸,肯定能一炮而红!

    ……

    原温初这一日去了好几个地方,她晚上回去的时候,发现多了一个剪辑的选项。她尝试着拖动——发现有些片段,果真消失不见。繁琐的日常,变得精简干练,而到她拉着顾家日报社的记者拍照的瞬间,甚至镜头刻意放大。

    定格在了白秀岚焦虑不安的脸庞上。

    原温初松开手指。

    视频显示正在上传中。她想了想,想起那个古怪的聊天对象,然后发了一条讯息过去。

    “在么。”

    显示发送失败。

    “up主尚未升级,请再接再厉。”

    原温初眉头蹙了蹙,不过她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她其实习惯了会时不时漂浮在人头顶上的文字,但是她还没有摸索到这其中的规律。

    她还在想,白秀岚今日去找白泰仁,会些什么。

    没有人比原温初更清楚原家银行现在亏空成什么样子,怕是白泰仁自己都没有那么清楚。原温初的手指慢慢敲着玻璃窗,她脑海之中将事情一桩桩分析清楚。

    孔太已经去银行申请。

    不出意外,一个月之内款项能够下来。

    她得在一个月之内,想办法联系上孔青雀。所以她今日才会来找特蕾莎修女,这位特蕾莎修女的家乡,就是孔青雀留学之处。

    她的父亲,是孔青雀的一位导师。

    通过特蕾莎修女,她要设法联系上孔青雀。

    然后原家钟表行失窃案,她也得想办法,同警备司配合查清楚。

    最后最重要的事情,得让自己父亲原实牧明白,白泰仁做经理的原家银行,到底亏蚀成什么样子。

    她慢慢地看着窗外风景。

    脑海之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等等。

    这件事情,会不会同华必文有关系?

    她之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想起来了,石岗!前世这个时间点,石岗快要被刺杀身亡了!

    而且华必文的主场在码头。

    表行出事,她们家要重新调货,要从码头走。

    如果这真的是华必文做的,他必定还有后招等着她,而且是那种一出手石破天惊,连带着整个原家都要拖下水的后招。

    调货……

    禁运品!

    她怎么忘记了,华必文最擅长的便是栽赃嫁祸的手段,让人有苦不出。

    按照港城如今的法律,如果货船上有从海外而来的最高规格禁运品,不但要承担天价罚款,甚至很有可能被引渡到海外,接受法庭裁决。

    原温初心里头一冷,她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开口道。

    “开车,现在就走,我们去码头!”

    “去城北的一号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