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必文被逮捕了
另一个西士港的港口,远没有这个大港口这么出名,因为区位条件不如这一处天然良港的缘故,所以也没那么显眼,吞吐量很,很容易被忽略。
李沉意李警官没有赶来,就是因为他带队前往的是另一个港口。
眼下底牌一掀开,华必文的脸色忍不住难看起来。
原温初却略微一怔。
诶?这变故的确也有点出乎她意料之外。
她之前以为华必文只会在这艘船上做文章,但是大概是前几次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了警惕之心,所以才玩了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把关键货物藏在西士港。
可是她没通知李沉意。
是谁给警备司通风报信的?
原温初一时之间有些想不明白。
……
殷家之中,殷惜走在后花园里头,殷则虚蔫头耷脑地走过来,看着殷惜坐在后花园一个人怪冷清,突然走过去,腆着一张脸笑嘻嘻地问他。
“喂,阿惜,你是不是喜欢我那个讲师啊。”
“我觉得你每次去接我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去看她,跟她交道吧?”
他一副你别我都懂的表情,又颇为得意地对着殷惜勾手,他道。
“你要能搞定她也不错啊。她教得洋文难得要命,我考试要是再不过,拿不到学分,我就得退学了。我可以玩,但是闹得难看,殷家脸上无关么,阿惜?”
“你搞定她,然后我在法华学院就可以平平安安毕业了。”
“我看那些讲师挺看重她,法华学院的那个左先生,不是也挺听她话的么。”
面前的青年点头,他平静地道。
“少爷笑了。”
“她是原家大姐,而我只是殷家的管家罢了。”
殷则虚则是一副啧啧的神情,觉得殷惜太过谦虚。
“她现在不是都跟原家闹翻了么?你这时候雪中送炭不是正正好。何况我知道的,阿惜你有本事,做管家做得好,大哥迟早要把一部分生意分润给你理,你我们都信得过,什么时候都搞得掂,又在我们家做事,知根知底,比外头的那些什么这个经理那个买办强。”
“而且我妈的那些亲戚,不靠谱的。”
“就搞得好似原家的那个太太一样,那么相信她弟弟,结果伙同工厂造假,现在还被关着,听马上要被引渡到海外审判去了。”
“可见还是得找真正有本事的人做事才能做得好,做得用心。”
殷则虚朝着殷惜眨眼睛,少年笑眯眯地道。
“我相信你啊。你的本事做个经理绰绰有余,去追原讲师也很足够拿得出手的!”
“而且她那么美,你又不吃亏喽。顶多她名声差一点——但是阿惜你也不是在意这个的人吧?”
殷则虚其实挺喜欢原温初。
他似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而且……”
“其实原讲师是真不错。生得美,虽然我不怎么听讲,但是我知道她讲的东西都有用,同那些老古董完全不一样……”
“她不是那么差的,何家退货,是何家那个家伙没眼光……这样的美人也舍得放手。我知道她是讲师,才不敢去撩拨,而且我知道姆妈不同意,要不然其实她配我大哥都绰绰有余,港城哪个千金有她样貌才学。”
“何家的话,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她在国外肯定好用功,跟我这种混日子的不一样,哪里有时间跟不三不四的洋人鬼混……”
“阿惜,你有没有在听我?”
殷惜默默低下头,他道。
“我听见了。”
“我高攀不起原家大姐。她也不需要我高攀,她现在很自得其乐,而且她旁边不是有其他人帮他么?”
殷则虚哦了一声。
“你今天接她的那辆车?那么破……”
“欸?阿惜,你去哪里?”
回答他的是,是殷惜消失在冷风之中的声音,同他穿着黑色风衣飒酷的背影。
“我出去转转。”
……
从殷家大宅向外走,再走过三条巷子,停了一辆很不引人注意的黑色车。这辆车很低调,款式也是港城之中眼下有车的富贵人家买的最多的那一种,行驶在路上绝不会被人过多关注。
殷惜拉开车门坐进去,里头已经有人在等他。
穿着黑衣皮衣的青年笑眯眯地道。
“要不要出手对付顾家?”
殷惜停顿了三秒钟。
“为什么要对付顾家?”
这个青年有些诧异。
“顾家那个少爷年少轻狂不自量力……”
他还藏了后半句,想挖自家爷儿的墙角,但是他这半句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就被断,然后他听见身后的青年低沉地道。
“他今年才十八岁,这样不是很正常么?”
顾铮行的表现,很符合他的年纪。
他就该是这样的人。
虽然他至今还未离开港城有些令人诧异,不过考虑到他如今疯狂追着原温初跑的行为,倒也可以理解。
追女追上头,才留了下来。
他慢慢地闭着眼睛。车窗有一条缝,深夜的冷风吹拂他的面颊。
殷惜的脑海之中,浮现的是今日原温初从法华学院门口走出来的时候,她走向那辆破旧不堪的货车的身影。
他平静地想着这一幕,然后他喃喃自语。
“总比一潭死水有趣些。”
前头的那个青年却挠了挠头。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殷家这边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爷你还要留在殷家,做他们的管家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有这种通天本事的爷,为何要隐身在殷家,做个被人呼喝的管家,可能他语气是有点夸张,毕竟殷家眼下已经对爷态度极好,颇为客气。
但是这样肯定是远远不够的,这位爷的本事……十个殷家也不够瞧。
他不明白他在拖延什么,或者,在等什么时机。
殷惜的声音很低沉。
“还没有到时候。”
他转过脸,然后道。
“董盛联上位了是不是。”
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一点也不吃惊。
“詹木雄呢?”
前头那个青年拉了拉自己的皮衣。
“当然不甘心啦,失去了油水丰厚的职位,明升暗贬,他迟早有一日要卷土重来。不过眼下不用担心,他自己犯了错喽,迟早要沉寂几个月。”
“他最不该的就是纵容家人把花花肠子动到那个金太太身上。”
“金太太的丈夫,那个洋人是能跟港督家里头搭话的,他怎么可能有好果子吃。”
“不过主要也是爷你设的局高明,才能让他这种心谨慎的老道人物都马失前蹄,一脚栽倒在坑里头,没个几年爬不出来。”
这个青年点了一支烟。
“爷?”
他对殷惜是心服口服的服气,瞥了殷惜一眼,语气都是客客气气,是真把殷惜当成头儿看,对他马首是瞻。
而殷惜则是低下头,他道。
“开车去西士港,我们现在去,应当还赶得上收尾。”
这青年应了一声。
殷惜坐在车上,在殷家,他开车的时候居多,但是眼下他坐在汽车后座上,看着汽车经过的这个姹紫嫣红的港城,霓虹灯招牌闪烁不定,这是最好的时代。
一切还未开始,一切也并没有结束。
殷惜一言不发,看着汽车驶过这条街道。
如果再过十年,这条街都将是他的。
这条眼下最为繁华的街道,上头开了原家的钟表行,还有茶楼酒楼,金楼,银行,日后全都是他的资产。
正因为拥有过,所以反而不急迫。
他又想起那一夜。
殷家那一日办宴会,不过是三个月前的事情,那一日的原温初,刚回港城不到三日。
殷家那一夜,晚宴上,那个穿着黑裙,披着开司米大衣一步步走向他的女孩。
原温初。
他很诧异,因为那一夜她本不该出现。
她因为退婚书被刊登,所以很久不出现在港城的任何社交场合,那一夜她原本不该出现在殷家,但是她却来了。
原温初很美,美得张扬恣意,一袭黑色洋装,是她的风格,放眼港城,也只有她才能够如此浓墨重彩彰显出她的绝色风采,无人能替代她。
清绝。
浓艳。
纤秾合度,活色生香。
那黑色短裙穿在她身上,有一种谁也取代不了的妥帖,她从车上下来,一个下车的动作,就如同时间被放慢,他看着她,很诧异,那瞬间甚至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她美得清晰深刻,在他心上却像是一道氤氲开的墨痕。
弥久日长。
那看似淡漠,再也散不掉的影子。
可是原温初就是原温初。二十岁的她,是最好的年纪。
不畏畏缩缩,不憔悴疲惫,而是风华盛开,同那场夜雨那样往人心中砸,砸得人心里一瞬心跳漏了一拍,从那一刻开始,殷惜就知道,有什么已经不同。
他接过她手中的大衣。
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向着殷家大宅走去。他盯着她的背影,难以挪移开视线。
她看了他一眼,眼里头的光芒,那么闪耀,明亮得像是夜晚港湾灯火,他看得出里头蓬勃的生命力,比美貌更绵长,她从头到脚都自信张扬,发丝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精致的是她的眉眼,无暇的是她的肌肤,动人的却是她的风骨。
港城的原大姐。
他没见过那样的她。
她把大衣递给他的时候,她,要去警备司?
她要去作证么。
她居然……要去作证指认华必武。
为何不同。
为什么不一样,她做出了同曾经截然不同的选择。
殷惜那一日真实的震惊了。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在心里头暗暗地了一句。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原大姐。
……
原温初在港口又等了等,从八点开始,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越接近深夜,气温愈发低。
顾少爷把外套给她披着,衣服上头还有少年的体温。
陈实摘了鸭舌帽,去西士港那边探消息,这个少年有他的门路,跟着那些黄包车夫一块走,他摘了鸭舌帽,也不那么容易引人注意。
这里同西士港的距离颇为遥远。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寒风瑟瑟,陈实方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道。
“我查到了。”
“两条船,都有问题。一条上头是走私的禁运品,还有一条船上头装的东西不认识,好像是什么香蕉……?”
原温初平静地接口道。
“不是香蕉。是橡胶。”
“也是禁运的东西。”
陈实哦了一声。陈实都能探到消息,警备司那边也开始动手,华必文看着要给他带镣铐的警员,他仍然想要挣扎几下。
而董盛联则是走了出来。
他刚才去见的就是左先生,左先生大概同他了什么,他底气更足,看了一眼华必文半点不犹豫。
“直接带走调查。”
华必文咬牙,眸光狰狞。
他是绝对不会认栽在这里的。
原温初看着他跟警备司的人上了车,知道这一夜算是尘埃落定。
她站在集装箱后头,感觉腿脚有些发麻,身旁的少年搓了搓她的手,他的掌心还是滚烫的,从跟着武行熬过身体就不同,原温初听见他问道。
“你不高兴么?”
原温初道。
“等他的罪名被定下来才算数。”
她之所以疑惑,是因为她总觉得还有人在帮她——她默默看向低着头傻乐的少年,是顾铮行帮她找了人?
顾铮行不知道自己揽了个功劳在身上,他道。
“先别想那么多,天寒地冻,为了庆祝,我们去吃热汤食好不好?”
“不好也好,那便定。”
“走,我去将车开过来。”
“对了,还有阿杰!阿杰一定蹲在哪里拍呢……不知道他在不在这附近。”
这少年仍然活力四射。夜深露重,码头风大,他拉住原温初的手掌,原温初却看向他,突然道。
“等等,还有一船药物……”
“那船药物不见了。”
普通的禁运品,如果华必文通门路,运作一番,他应当很快就可以放出来。
但是原温初要让华必文不得超生。
况且……
她看向这少年,道。
“找到的话,就有跟洋人谈判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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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这章其实可以跳回第一章再看一下,眨眼。
殷惜:为何都重生,我却不能拥有姓名。
顾铮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也挺开心。
只要够主动,看中的就是我的,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