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沪城全城大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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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之后。

    正是雨水充沛的时节, 雨丝缓缓飘落。

    港城多雨, 大部分人对于这种雨水已经习惯了。墓碑前头照例一束鲜花, 洁白无比, 雨水打湿花瓣,殷惜站在那里,他躬下身,轻声说道。

    “我又来看你了。”

    这并不是原温初母亲的墓碑。这是他自己母亲的墓碑。他站在冰凉的雨水里头,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打着一把黑色雨伞,从头到脚皆是冷肃之意。他抿了抿唇,然后他开口说道。

    “我来看你,是因为我想要同你说说话。有些话,我同旁人也无从说起……大概这个世界上,只能同你讲一讲了。”

    他的眼神看向远处乌云密布的天际。前世, 他买下这座山做母亲的墓园,原温初因为这件事情不大高兴, 他也不怎么解释。他前世……就是话语极少, 什么事情都憋在心中, 旁人觉得他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殷惜自己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殷家的二儿子做得挺好。不过我不会让他翻身的。他们殷家的人, 永远都要依仗着我而活。这是不是, 你想都不敢想的好事情?”

    殷惜其实知道自己母亲的身世。她过活得很辛苦。当年去做舞女, 也是家境贫寒迫不得已, 在舞厅结识了白秀岚,两个女人倒是同病相怜的意味,所以白秀岚后头才会拿出钱给他安葬母亲,不过白家如今已经败落了。

    而且……

    他的语气极为冷淡,似是自言自语。

    “白泰仁已经死了。他吸食大烟过度,最终死在了这上头。我去瞧了一眼,那模样当真是丑陋不堪,死的时候,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瞧着瘆人,不过这也是他应当得到的结局,他不应该埋怨任何人。他自食其果而已。白秀岚知道她弟弟死得这么凄惨,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对于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的溺爱呢。”

    他的话语,说得很是缓慢,因为他有许多话要说,所以不着急,慢慢来。他的眼瞳里头,一瞬间闪烁过宛若野火一般幽凉的深深冷芒,然后他说道。

    “白泰仁前世也死了。也是我动的手——因为我知道,他对原温初有不该有的心思。所有对原温初,心怀不轨的人,都应当死。我前世没有动手,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这些人蚕食,看着这些人吸她的血,直到耗尽她胸膛最后一口气,可是我如今明白了,我那样做,从头到尾都是大错特错。”

    “我在乎的人,不应当让她吃苦的。”

    “可是我明白的……有些晚。”

    他说到这里,唇瓣抿紧,隔了好一会儿,神色似是有些淡淡的自嘲,然后他说道。

    “算了,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可言。不论我多么用心良苦,终其一生,我都不可能在她面前透露一个字的。”

    “她想要做的事情,我其实……都替她完成过一次。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曾经的前世,她离开之后,我过得有多么辛苦。”

    “原来喜欢一个人,在她走后,要用一生苦楚来偿还的。”

    他的眼瞳里头,涌动着淡淡的迷茫之色,那些光芒,丝丝缕缕地浮动在他的眼睛里头,然后又再度散开,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缓缓飘荡在半空之中的雨丝,他说道。

    “人世总是苦处良多。”

    他这句话说出口,整个人的身体却在一瞬间紧绷,下一刻,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声音更是极为冷淡,像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一般,他转过头,急促地逼问。

    “什么人,滚出来!”

    而伴随着他的这道斥责之声,在他的面前,走出了一个人,那个青年穿着黑色外套,双手插在兜中,比起他的一丝不苟,冷厉肃穆,这个青年则是显得随意不羁,最为重要的,则是他身上洋溢着那股青春洋溢的劲儿,特别带感,他抬起头看向殷惜。

    两张俊朗面孔彼此对看,殷惜看着他,不知道为何,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果真是有些苍老。

    他其实还未到三十岁,但是大概是心境吧,他的心境太过沧桑,宛若垂垂暮已的老人,他好像本来就没有青春过,从十几岁开始,他就用尽一切心思去算计得失,所以他从来没有一时一刻的轻松快活过。

    他所求太多,得到想要的荣华富贵,所以注定得不到想要的人。世间没有双全法的,想要得到什么,注定要失去相对应的东西,这一点——这个青年很是清楚。

    而对面的人,则是凝望着他的眼瞳,隔了数道呼吸之后,他才好似显得轻蔑地抿了抿唇瓣,然后他走到殷惜面前,殷惜的身体都是紧绷的,然后他听见这青年说道。

    “阿初告诉我,她做过一个……关于她的上一辈子的梦境。”

    “阿初的说法,那个梦境之中,她似乎过得不怎么愉快。”

    “看起来——你好像也做过相同的梦,既然如此,你应当知道,阿初那个所谓的上一辈子是如何过的,我想要知道。”

    这青年果真彪悍,他直接找到殷惜,居然要从殷惜口中问出原温初的上一世来,而殷惜看了一眼顾铮行的眼睛,他想这世上当真有人的眼睛明亮如同天上星辰,仿佛里头燃烧着的火焰永永远远不会熄灭么。

    他这样想着,但是却极为冷漠地转过头去,不想要告诉顾铮行,关于原温初的上一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顾铮行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脸庞,等待着他的回答,却半天得不到殷惜的答复,他的神色略显冷漠桀骜,片刻之后,他才说道。

    “你不说,我便要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去做。不论是谁欺负过阿初,不论是这辈子还是阿初梦境里头的上一辈子,我一个个都不会放过。”

    “我知道,白秀岚姐弟不是好东西。哼哼,白泰仁暴毙,是你的手笔吧?”

    “你殷惜是什么样的人,整个港城都知道。无利不起早——我不论你为什么做这些事情,但是我奉劝你一句,不论你殷惜对阿初打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都乘早收起来!”

    殷惜听见顾铮行这般冰凉的语气,他却说道。

    “你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同我对峙之上,倒是不如拿出万分之一的心思,去对付你那个哥哥顾铮洲。他很快就要归港了——以他的手段,他这一次归港,想必要不顾一切地对付你,毕竟比起跟他斗了两年始终不分高下的我,还是你这个弟弟的威胁更大。”

    “你一旦恢复身份,跟他争夺家产,他便要束手束脚。”

    殷惜说跟顾铮洲不分高下平分秋色还有点算是谦虚了,若不是顾铮洲动了那么多手段,又有他身上的那个系统帮忙,单纯商战的话,十个顾铮洲捆在一起,也未必是殷惜的对手,殷惜在商场之上,是公认的无敌之人。

    而顾铮行则是轻哼了一声。

    “顾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操心吧?”

    殷惜停顿了一下,他说道。

    “原温初不喜欢我,将我视作仇人。你来找我,不怕她生气?”

    提到这个话题——顾铮行自己也有点头疼。

    其实他今日跑来找殷惜,也是一时兴起,被殷惜这样一问,感觉似是被他反而揪住了什么把柄似的——他在心里头想殷惜果真不是一般难缠,然后他听见殷惜开口说道。

    “顾铮行,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忠告。”

    顾铮行的眉头略微蹙起,然后他看向殷惜,对面的殷惜,他停顿了一下,隔了很久,他才说道。

    “有的时候,活着比什么都强。所以,别逞强。”

    “你死了,多得是想要护着她的人,也不缺你这一个。只是旁人,眼下没有你这等好机会,没有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得天独厚的条件罢了。”

    顾铮行听见这句话,他则是冷哼一声,不假思索地说道。

    “你还是不要做梦了,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他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而殷惜则是看着这个浑身飞扬气息浓郁的青年,他不止一次地在心中感叹,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让原温初喜欢的上——他这样阴郁沉重伤痕累累的魂魄,他如何学得会当真爱一个人,只能远远旁观罢了。

    他没有这个能力。他心头涌过这样的念头,沉默片刻,他说道。

    “你不是想要知道原温初前世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

    殷惜从头开始说起。他长话短说,简单地提了提当年原温初上一世的那些经历,她所面对的险恶处境,当年刚一回来,便撞上了华必文同华必武,到被赶出原家,身败名裂,再到原家遭难,原实牧犯病,她被原家请回去,却到处都是拖她后腿的人。

    她一个人,要堵那么多的窟窿,处理那么多的困难,力有不逮。

    再到白泰仁对她的心思,白秀岚是如何陷害她,诬赖她在念书的时候,同洋人有染——这些事情,从殷惜口中说出,好似轻描淡写,却向着顾铮行展露出了她的另一段人生。

    鲜血淋漓。

    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他听得死死咬紧唇瓣,心里头的感受,早已经不仅仅只是心疼而已,他听见殷惜继续说道。

    “华必武逼死了孔青雀。你应当知道孔青雀是她的朋友吧?”

    “她后来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代价地杀了华必武,给孔青雀报了仇。但是孔青雀看不到了。”

    “而她身边的另外一个人,如今在岚帮的陈实,其实当年也死在了她的敌人之手,她当年遇到险境,被人追着要带回去以身抵债,躲在赌马场,是陈实帮她逃过一劫,但是华必文直接让人杀了陈实——这个少年,这一世她大概是担心他遇到同样的麻烦,才一定要护着。”

    “陈实不简单,这个少年本来必死的命运,被她改变了,大难不死的人,都必有后福。”

    “她前世已经很拼命,跟今生没有两样,但是那些要害她的人——还是没有放过她。后来原家倒闭,欠了许多债务,我带她回去,把她当做客人,但是却拒绝了她要我帮忙的请求,因为我没有那种义务——而且救原家得不偿失。”

    他这样说。

    对面的顾铮行冷哼一声,语气很是冷漠。

    “这倒是完完全全是你的作风。你从来都不会做不划算的事情。你奉行的是利益交换,毕竟在你殷惜眼中,万事万物都可以用来作为交易,你殷惜没有心。”

    被眼前的青年骂成没有心的男人,并没有反驳。

    他殷惜没有心么。或许吧,虽然他的一颗心在胸膛里头跳动着,但是许多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好似的确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后来又出了一点事情,才逼得她最后走上绝路。”

    顾铮行眯着眼睛——他要问的便是这个。

    “什么事情。”

    “前头这些事情我多多少少也能够猜到一点。这些仇人如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她自己都解决得差不多了,华必文华必武估计都死的骨头渣子都不剩,白家如今也是愁云惨雾,白泰仁死的那么惨,白秀岚要在监狱里头关一辈子。”

    “但是前世……到底是谁才是最终害死阿初的罪魁祸首,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是他刨根问底,是这件事情,他需要一个答案,若是得不到一个答案,他不会甘心。他的眸光灼热地盯着对面的人。

    而对面的殷惜,则是说道。

    “你当真想要知道?那个人尚未出现在港城。”

    尚未……出现在港城?

    殷惜说道。

    “若是能够报复,我早就干脆利落地对付了那个人,怎么可能轮得到让他被你杀。你若是想要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当年港城有一个东阳指挥官,叫做赤井。这个男人,心狠手辣,他来到港城,偶然撞见原温初,惊为天人,我想要护着她,但是她后来知道了她母亲因为我间接而死,不愿意再受我庇护。”

    “她自杀前,去杀了赤井。”

    顾铮行有些怀疑他话语之中的真假,因为原温初从未透露过关于此人的半点消息。殷惜却说道。

    “距离他出现,还有好几年,你当然不会得到此人的半点消息。就连我也打听不到。不过只要在此人出现的时候,不要让他见到原温初便好,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顾铮行却不这样想。

    他沉默片刻,然后殷惜听见他说道。

    “此人既然是一个威胁,若是不死,我不会安心。”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向外走去,殷惜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却略微动摇——他心思太多,始终无法做到如同眼前的顾铮行这样干脆利落,简单直接。

    ……

    顾铮行回到原家的时候,雨水还没有停,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落下,她面前摆放的红茶已经完完全全凉透,顾铮行走到原温初面前,想要给她更换一杯茶水,却听见原温初说道。

    “陈实又来了一封新的电报。他说沪城的局势,有点恶化了。”

    顾铮行的指尖停顿住了,他抚着细腻的瓷杯的杯壁,然后问道。

    “恶化……?这是什么意思。”

    原温初的眼神之中涌动着淡淡的焦虑,然后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息来,顾铮行听见她开口说道。

    “瘟病有点控制不住。”

    “原本是应当做好隔离的——但是传染性有些超乎想象,再加上大量百姓入城……”

    ……

    原温初在和顾铮行谈论这个问题,而现代之中,别墅之中的卧室,谭青青抱着电脑走下来,她走到客厅之中,看了一眼贺常澜,贺常澜正在埋头写着点什么。

    今日人倒是很整整齐齐,就连那个考古专家,A气爆炸的女孩子都在,她看见谭青青,笑着挑了挑眉头,然后她说道。

    “我们的确应当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了。”

    “是这样的,术业有专攻,跟文物有关的方面由我来负责,目前我能够找到的几件文物,以及可能的下落都在这里。”

    她递给谭青青一张纸,谭青青郑重其事地接过来,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贺常澜的手指敲打着桌子,显得很有节奏感,他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隔了好一会儿,谭青青方才听见贺常澜开口说道。

    “那个时空,沪城眼下的疫病,不论如何都要控制住——但是我们目前暂时只能够在药物这个方面下功夫。我的想法,是再送一批药物加疫苗过去,我的能力开到最大,暂时可以运输一批药物过去——但是这样一来,可能会引发一点副作用。”

    他说的这么认真,让谭青青一下子也有点忍不住紧张起来,她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副作用……?有什么……什么副作用啊……”

    她有点紧张不安地盯着贺常澜的脸颊,贺常澜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他平静如水地说道。

    “可能我们暂时会跟原大小姐再度失联——但是我认为只是暂时的。如果真的能够最大限度地传输药物过去,我觉得这个风险还是应当冒的。”

    “不能让疫病大范围地扩散开来,就需要隔离——把病人通通都隔离开。这样的话,需要很大的地方,还需要人手。这些疫苗,可以给岚帮的人,让他们把人看起来,这件事情,也只有岚帮做最合适,反正他们本来也要收保护费,不会引发大规模的混乱——”

    贺常澜说着话,谭青青是真的紧张,她哪里参与过这种级别的会议,她心里头也模模糊糊地有概念,她们要做的事情,可能会影响到,那个世界许许多多条性命,所以谭青青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轻声说道。

    “然后呢?”

    贺常澜倒是觉得谭青青的综合素质很不错。他点了点头,指尖飞快地在桌子上头挪移了一下,然后他说道。

    “这件事情说难不难,重要的是咱们得抓紧时间,才能同原温初打好配合。而且得让她想办法,在那个世界,夺下配方——这样的话,才能名正言顺在那个世界大量生产药物,最大程度减轻人员伤亡——我们碍于两个世界之间的限制,是不能够直接给她配方的。”

    否则就没有必要如此麻烦了。

    谭青青飞速点头。

    她把这些重点,通通都记了下来。而贺常澜则是看了谭青青紧张捏紧拳头的模样,看向这少女的神色柔和了不少,他走到她身旁,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

    “放松一点,我们能够做得到。”

    他揉谭青青的头发,也只是习惯的动作,倒是没有想到,坐在那里的男孩看了一眼他一眼,贺常澜在心里头想,顾铮洲在吃醋这一点上头好似不逊色于他弟弟,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当真是真人不露相,也是一个醋坛子,果真兄弟两个,总要有些相似之处。

    他心里头存了这样的念头,然后随即不动声色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掌。

    谭青青浑然不觉自己男朋友同头儿贺常澜之间的交锋,她想了想,然后问道。

    “这样的话,其实压力都在沪城那一边,陈实能做得到么,这样做,非得杀伐果决的人才能够下定决心——他能不能够顶得住这么大的压力?”

    毕竟陈实的年纪,还是太小了一些,年纪摆在那里——让人忍不住有点担心。

    但是仔细想一想,能够盯着压力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那个时候,居然好像又非他莫属。而且这件事情一定会得罪很多人,而且还要被人泼污水,谭青青大概能够想得到,一开始肯定会乱成一团,的确也只有能快刀斩乱麻的人,才能够镇得住场。

    而贺常澜说道。

    “陈实年纪小,但是杀伐果决这一点不输人。你忘了他当年怎么杀死华必文华必武这一对兄弟的了?”

    “他那时候才多大,可见心性这件事情,从一早就注定,同年纪大小,并没有多少干系。”

    他说得认真,谭青青却不得不认同他的说法,她眼底神色略显迷茫,隔了好一会儿,贺常澜才听见谭青青轻声说道。

    “其实……”

    谭青青似是在犹豫什么,然后她低声说道。

    “其实陈实也很辛苦的。”

    “那个世界,生存起来,应当很难吧。”

    而贺常澜看着这个少女有些怅然的神色,他这一次却平静下来,然后隔了好一会儿,谭青青方才听见贺常澜用字正腔圆的音调开口说道。

    “可是我们这个世界,也是这样过来的。不是么?”

    他看向眼前的谭青青,他说道。

    “当年我们也曾经筚路蓝缕过——可是也有人奋不顾身做先驱,原温初做的事情,我们也有人做过——所以我们才是现在这样。”

    谭青青咬了咬唇,她不知道为何,听见贺常澜这样说,突然有点心潮澎湃,但是她竭力地把自己胸膛之中涌动着的那汹涌情绪压制下去,她在自己脑海之中认认真真地想道。

    “果然初崽就是了不起的人!”

    “永远能闪闪发亮的人!”

    那个世界,大概不论过了多少年,也会有人记得她,传扬她的事迹——她是初崽的见证人,这样想,那份荣光,她也能够亲眼见证,真好啊!

    ……

    沪城的确乱极了,至少陈实发出电报给原温初的事情,局势已经有些不能控制。沪城西区污水横流,他身旁的青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向陈实的时候,眼中带了几分犹豫,声音更是仓皇不安。

    “小陈爷……您怎么能够来这里?”

    “这里是重症区,这里得病的人最多,您来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过危险了小陈爷,若是一个不慎,也许小陈爷您也会被传染上的——小陈爷……”

    这个青年的声音都有点结结巴巴,而陈实则是默不作声地继续向前走去,对于这些警告之声充耳不闻。他眼前,的确是好似人间地狱,随处可见有人倒地不起,四处哭天喊地,孩童的叫嚷,女人的哭泣声,让人头痛欲裂。

    他的靴子,踩在污水横流的地面,他低声说道。

    “有送人去医院么?”

    对面的人连忙摇头,开口说道。

    “怎么可能!”

    “医院里头都是满的——根本来不及……而且,小陈爷,我说句难听的话,这里到处都是流民,哪里有那个钱医治。小陈爷,咱们也不是做善事的人,账上已经欠了很多,不能再这么下去,之前咱们发米发粮——还不是白白损耗,这些人熬不过去的呀小陈爷,咱们不能再这么打水漂了……”

    这个少年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他的背影,瞧着并不算如何高大,只是脊背挺得极直,他开口说道。

    “我来的日子虽然不多,不过同你们相处这段时间,你们对于我是什么样的人,应当看得很清楚了吧?”

    他这样开口问道,对面的男子有点犹豫,隔了好半晌,方才点头,轻声说道。

    “是。我们都知道,小陈爷,你是什么样的人,说一不二……是厉害角色,岚帮上下,如今都要听小陈爷你的吩咐,但是我们心甘情愿,因为我们很清楚,内乱起不得,尤其是眼下这个格局,乱世就需要用重典,小陈爷你也是迫不得已,你越是狠厉,我们才能相信,你能带着兄弟杀出血路。”

    “只要我们肯相信你,只要岚帮上下一条心,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这个男子深吸一口气,语气极为笃定!

    而听着他的话语,陈实的睫羽略微颤动了两下,然后他平静如水地说道。

    “其实我的出身……同这些人也差不多。”

    对面的人,看着陈实的眼神略微显得有点疑惑不解。

    陈实看着眼前哭得凄厉的女子同孩子,他轻声说道。

    “我出生在港城码头,家里的孩子极多,并不止我一个,而且我家里头……关系很复杂。港城码头都是穷苦人家,我家境更加悲惨,我十几岁,就要谎报年纪上码头扛大包,日日夜夜为了几个馒头而吃苦,过得的确很苦。”

    他这句话说的冷静异常,他是吃过苦的人,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更能够体会别人的苦。

    “我十几岁那一年,帮隔壁的人扛包,大概是烈日劳作的时间太长,加上年纪小长身体,那一日没有吃饱,着实有些不堪重负,直接一头栽倒,我还记得,那一日码头上头很多船,但是那些大小姐公子哥都在嘲笑着我,说我一个苦力摔了一个狗吃屎,没有谁能同情我。”

    “底层人,命运不外乎如此。但是那一日,有一个要上船的大小姐,她要远渡重洋去留学,她看见了我,走过来,她没同情我,但是她给我换了一份工,介绍我去上轻松一点的工,能赚更多钱,养活我自己,至少不用再吃苦。”

    “我一辈子惦念她的恩德。”

    “后来她留学回来,也是她给我机会,给我人脉,门路,让我读书,学习知识文化,又让我给她跑腿做事。”

    “后来,我得了机会,回到了码头,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可怜巴巴的苦力了。我只用了三个月,整合了码头的势力,后来——港城也有了我一席之地。”

    “而我来沪城,是她给我写的介绍信,我才能够得到岚帮那些大佬的信赖,成为岚帮的新龙头。我们都是混道上的人,知道有恩必偿还的道理,我便问一问你,这样的恩德,我是不是该偿?”

    他身旁的人犹豫着,隔了好半晌才回答道。

    “此人当真是小陈爷的贵人。”

    原温初对于陈实而言,又岂是贵人两个字可以说得尽,他看着眼前满目疮痍,他低声说道。

    “她若要救一座城,我哪怕俯身入地狱也会帮她完成。何况……在这些人的身上,我看到我自己的影子,当年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救我,我没道理不救这些人的。”

    身旁的人深深地吐出胸口的一口郁气来,他很有一点感触,毕竟整个岚帮都知道小陈爷心冷似铁,说一不二,断然想不到,这位小陈爷还有如此温柔的这一面。

    刚柔并济,方为大人物哪。

    他沉默片刻,方才轻声说道。

    “可是我们怎么救?”

    这才是摆在面前的大问题,想要救人,但是有心无力。没有这个本事,如何救人?港城医院已经满了——而且这些人,哪里有人手照顾他们,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救治,他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些人还能够有什么生机。

    但是陈实却看着那些还在哭喊的孩子,他说道。

    “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无比相信原温初,会给他答案。她用电报告诉他,会有特效药物,只要能够拖延几日,那么他就一定相信她。他顿了顿,然后说道。

    “设法封锁这片街区,我记得郊区有空工厂,还有许多空地,里头有废弃掉的楼,把那些地方征用,然后想办法把人运过去,老人孩子都隔离开来——然后让轻症照顾重症,没有得病的找地方安顿下来,发放饭食,等到不发病了再送走。”

    他的话语让对面的人,眼睛一下子瞪大,感觉几乎不可思议。

    “小陈爷……你,你这样做,根本不可能的,岚帮的兄弟们不可能同意,这样是冒着生命危险,这些人又不是我们的家人朋友,这么做值得么,而且……若是咱们也被传染上……”

    陈实的眼睛闭起来,他当然知道很难。

    他胸膛里头像是有火在燃烧,整个人呼吸都是灼热的,但是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决然,然后他开口说道。

    “总得试试。”

    “有人愿意来的话,可以给很高的报酬。免费发药物,保证他们不会得病。”

    对面的人看着陈实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疯子。

    “小陈爷!”

    他因为太过焦急,语气都变了音调,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崩溃,然后陈实听见他开口说道。

    “从何处得来的药物?”

    “根本就没有特效药,那只是镜花水月的一个幻影,连医院里头治好的人都不多,小陈爷,你不能欺骗兄弟们,更不能拿兄弟们的命去冒险,你这样做,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答应的!至少我第一个不答应!”

    陈实其实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盯着远处,那些挣扎着向死而生求活的人,看着那些凄惨境况,看着那些人眼底的绝望之色,还有那些稚童迷茫的眼,他说道。

    “等药物送来,我们就开始行动。”

    他这句话,落在身旁的人耳畔,却仍然好似天方夜谭。他根本想不明白,这位小陈爷,思路清晰,做事果决,为何会在这件事情上下这么大的决心,最重要的是——他所说的一切,根本不可能发生,不会有特效药的!

    他很清楚这一点。

    陈实的信心到底从何而来?

    如果……一定要说陈实的信心从何而来,从原温初而来。

    正因为他无比坚定地相信她,才能走到这一步,所以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继续相信她,他一定会帮她守住沪城,给她争取几日时间,这是他电报上头对她的承诺,他就一定得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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