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四娘正陈述着过往的事，百里初晴听得云里雾里，好没精神，忽然门外有人来了，算是得救。听声音又是刚才的老婆子，对方慌了神，道：“四娘，不好了，段四爷来如烟阁了，是，他家公子的命，我们得给个交代。”

    “这段家儿子身子不行，要死的人了，倒怪上我们，我去看看。”

    百里初晴听着这名号，似乎有所耳闻，怕不是救命恩人？便问四娘来着是何许人！

    四娘讲他是开酒楼的，她便了解了。

    段四爷还有儿子？性命堪忧？倒是也想跟去看看热闹，但又怕段四爷非要拉她回去做妾，便迟疑了。

    “姑娘，我们都走了，你也不便在这里了。”老婆子劝她马上离开。

    “陈婆，不用管这姑娘了，她在这等我便是。”程四娘着便离开了。

    这青楼之地，看似全都是女人的把式，但没有几个武艺高强的庇护，怎能平安至今？这方圆百里，找茬的一个接着一个，程四娘从来卖艺不卖身，但胜任老板娘，自是因为武艺超群。

    程四娘随着老婆子下了正厅，见这领头的便是段老爷，眼看着是知命之年，却还是认出了一二，只怕段老爷眼拙认不出她了。看看这领头的后面，有二十几位男丁，怕不是来闹事的。

    程四娘处理这等事便是轻车熟路，直奔主题道：“段老爷，久闻大名，这光天化日之下，我还要做生意，你不好这样砸场子，请里面话吧。”

    段老爷胡须都白了些，但气场依然威猛，不减当年，道：“我也不是来闹事的，只是我儿两月有余，还未苏醒，只想求个真相。”

    “不如，我们里屋详谈？”四娘礼貌有加，只求不要在这人多嘴杂的地方处理此事。

    四爷和几个随从去去就回，便随段四娘去了。

    两人入座，几个丫头奉茶。

    “段老爷，请用茶。”

    “不瞒您，我也不想聚众谈论我这败家儿子。要不是许久不醒，我家大娘子和老母亲哭到眼睛都瞎了去，我也不好来此地。”

    “段公子的事情，我确有耳闻，当天我不在如烟阁，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我定当前去赔罪的。”

    “您何罪之有？”

    “管教不严之罪，照顾不周之罪，还有就是……”

    “找了几个衙门的，帮忙巡查下，可否那天出了什么岔子，用错了什么膳食？当然，就算有什么，我也不会和如烟阁过不去，只是找准了病因才能好好根治。”

    “段老爷这话得，好似，我如烟阁难辞其咎了。”

    段四娘完全没了兴致继续谈下去，无可奈何之下便出了下策，问道：“段四爷可还认得我？”

    对方这么一，他倒是有些懵了。虽曾贪恋女色，拈花惹草，情债众多，但也是十年前的自己了吧。

    眼前这女子，如此清秀稚嫩，一时间却不大记得清。曾经欠下了债的，也都年纪不了，恐怕儿子们都该成家的成家了，这女子应该不是那样认识的，便放宽心道：“是在我的酒楼吃过酒的？”

    “算是在令堂的酒楼吃过酒。”

    “我父亲？姑娘怕不是笑，我父亲早已过过世，恐怕那时你还未出生吧。”

    “我提醒下你便知，我叫程四娘，你叫段四爷，其实我是有名字的，曾经跟了你，你叫我随你的排行叫，如今却忘记了？”

    “是……？”

    段四爷更加不敢多言语，确实记得有这样一个姑娘，当年有过一段如痴如醉的日子，后来也曾夜夜思念。可就算是她，现如今也不该这副年轻样子。眼前的的确和曾经一个女子一般模样，算是一点没有改变。

    “程雨墨？”段老爷揉了揉眼睛。

    “正是。”四娘突然温柔了起来。

    “没想到你我竟在这里遇见，当初遇到你时，你还……这么多年，你未曾变老？！”

    “你我当初青春年少，如今您也是三代同堂，而我也落魄至此，不好再提，我和你相认只是想，我自当为您想过。”

    “自不敢当，只是曾经你我之间……”段四爷本想念旧，却语塞了。

    “您自不必多言，要我为何永葆青春，还不是因这烟花之地，鲜少操心，像今日这种烂事，是不曾有过的，这也是我头一遭处理这种事情，按，男人倒在青楼的床榻上，本不该张扬，那点事情，是个人都能摸得清缘由，你这番声张，怕是以后公子醒来，也抬不起头来了。”

    “我确也想过这等利害，只是，寻遍了医术高明的郎中、拜了神仙、请了道长，都不得法。”

    “如今就算查，也不能惊动衙门便是，只是你我两家之间，自行了结，才得体面。”

    “那是自然，多谢雨墨姑娘费心了。”

    “四爷不应这样称呼我，出了这个门，就当不认识我便是，你我之间的前尘往事，断不可再提了，传扬出去，更是不好听了。”

    “好好。”年少时欠下的债，如今却成了把柄，段四爷被四娘捏得死死的，这个人命官司，也不能再大张旗鼓理论了，但眼见这四爷是心甘情愿被温柔乡给迷惑着。

    段四爷出了门，依然眉目传情，程四娘却目光犀利，当做并未认识过。

    “四爷，您要查便是，我叫陈婆配合您去问询，但是切记刚才所，有何时，私下与我解决。”

    “您的自是要紧的。”

    “我还有事，便不陪着您了。”

    “好，好，您忙便是。”

    程四娘本姓百里，单名一个羽字。三十年前，豆蔻年华，随父领了魔族的最高指示，闯荡四海，后来到大良境地，隐姓埋名，化名程雨墨，与父亲百里雷城一同寻找神女墓所在。

    千年之前，神女被葬于此，但时过境迁，魔族早已被大良收付，自然成了俘虏。神女墓后成了大良的国土，便不得侵犯，更未再和大良皇族声张过神女墓一事。

    这前尘往事，如今知道的人已经快死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