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知焉击出，潘离抬眼是元坤老君府门，袖口的百里初晴也摔了个趔趄，但的一个凡人，视野之内，都是巨物，只有这味道是识得的，是柴火味道。潘离锁眉，想着，这一身新衣衫怕是又要扔掉了。他在袖口变出一个手帕，塞住鼻孔，便入内。

    元坤老君的府上，若不是正门刻着是个锁金大字“元坤老君府”，谁人会知这是仙所，这家徒四壁的模样，怕是随便找个凡间人家都比元坤老君看起来富有。

    “元坤老君在不在啊？”无人回应。

    早就听，元坤老君敬业有加，但是和穷有什么关系，过成这个囧相，连玉帝都在早朝质问过他：“本帝没有给你月银？”

    “给了，给了。”元坤老君叩首谢罪，却未继续解释。

    潘离四处听才知道，元坤老君老家本十分富有，但如今也穷了，原因只是他起初炼丹经常失败，全都用来烧钱做实验了，而如今玉帝特批超出预算一倍的经费，也不够他使的，莫不是挥霍了？贪污了？装修了？这破房子大概可以为他正名。

    为了练成更好的仙丹，元坤追求原材料的来源、质量，每每下凡寻找原材料，都周游各处，探究更新的药材，因此，知焉神君在神仙册上给元坤老君评级三星，扣分项在于，办事拖沓。

    就算元坤所炼成的仙丹功效奇绝，他也未曾上书加仙银，更别仙研经费。除了炼成经费规划的仙丹，他用自己的仙银倒贴研究新的仙丹，不穷才怪。

    熟不知，匠人精神在元坤这里都是基础项，他曾是凡间的一个采药的，曾为采到一棵千年灵芝跌落悬崖，才被路过的神仙解救，便修了仙。

    把元坤这一番遭遇想了个遍，也未见元坤出现，便大喊道：“元坤老君，给你个凡物看看，是不是快要死了。”

    医者仁心，生死之事元坤当然在意，他突然从这两百个炼丹炉后面出现，头上还带着些干柴，凌乱不已，浓烟之下，露出半边脸，有些苍老，还不是被烟熏的？

    元坤悠悠着：“要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

    “叫你半天了，干嘛呢？”

    “雨神的儿子前几日来我这玩，撒尿把我的柴给弄湿了，我在烘干。”

    “哈哈，雨神的儿子的尿那么多，你这里几万捆柴火莫不是要烘上数月？叫火神给你施个法就是了。”

    “我的家伙可不是旁的仙上随便施法的，这会影响仙丹的药性，每一步都必须我亲手来完成。”

    “那你可真够累的，不过你这个老头子就是老头子，破柴火这般稀罕，改日你下山再多带些不就好了？”

    天界皆知潘离目无尊长，这语气听听就罢了，没人和他计较。

    元坤老君倒是耐心得很，摆着脑袋，娓娓道来：“如若砍柴就不能炼丹，炼丹就不能砍柴，这砍柴和炼丹之间，也只有我一人忙着……”

    潘离都要吐了，却还是不能忘了正事，冷冷地：“好吧，别墨迹了，你过来便是，这凡物是知焉神君拜托我庇护的，如今中了魔界的蛊毒，需要你炉子里热乎乎的神丹。你看，这凡物都和你一样黑了，是不是快死了？”

    “要多热的？”元坤就知道潘离这张嘴不饶人，便成全他的套路。

    “最好能烫死她的。”潘离这么坏也是第一次。

    “上仙别开玩笑了，烫死她，知焉神君恐怕要拔掉你的马毛。”元坤老君摸着胡子偷着乐。

    “你个老头子，还挺能还嘴，快拿来，你这里烟气太浓，难闻得很，我不想在这里久留。”

    “稍等。”元坤老君又消失在浓雾中。

    稍许之后，一颗神丹就被这凡物吞了去。百里初晴顿时通体发光，浑身颤抖中，便睁眼醒来，落了地，站得笔直笔直的，问道：“这是哪里？”

    元坤老君是个糟老头，曾在凡间就有个孙女，肉体凡胎，并未得道修仙，如今早就过身了。但这根深蒂固的隔辈亲情结是改不掉了，见到这刚刚醒来的姑娘甚是喜欢，像极了孙女。糟老头子擦了擦鼻子上的灰，却更脏了，伸手准备抱一下眼前的姑娘，却怕弄脏了她的锦绣衣衫，就悬着手，抱了一下。

    “这是天上，姑娘。”

    她看着眼前这位话的老爷爷倒是慈祥，不像是坏人。

    “老爷爷，这是天上？那这人又是谁？我不会是死了吧？这如果真的是天上，那我就变成天使了？而没有下地狱？看来我做了太多好事，好人有好报，阿弥陀佛，老天开眼……”百里初晴闭着眼睛，对着正东方拜着。

    潘离爱答不理地捏着鼻子，转头和元坤恼着：“你给她吃的是什么？这通体发光，还长了灵力？她可是个凡人！心吃罪。”

    “我这批丹都是给神仙吃的，吃就吃了，好了便是。”元坤老君想着，给我自己孙女吃颗仙丹碍着你什么事了，这丹药都是我自己贴钱炼的，倒不会便宜了你这个娘炮。

    “那可不行，白叫她捡了便宜！”潘离确实看起来娘炮了一些。

    “这知焉神君叫你庇护的，莫不是未来升仙之人吗？早晚要涨灵力的，你知我知便是。”元坤老君只能揶揄他，叫他忘记这件事。

    百里初晴醒来，站在火炉前，更显得土里土气，和着仙境自然是不搭配，元坤老君就幻了一身胭脂水粉那种不清道不明的混搭颜色薄纱裙，一道光闪过，长发又长了一大截，难道这仙丹还能长头发？可是这天上怎么这么熏？

    “我真的没死吧？”百里初晴原地转，感觉有些神奇。

    “姑娘，你未来会升仙的，到时候你就是我孙女了。”元坤老君因为炼丹，嗓子都熏哑了些。

    “你理她？无趣。”潘离突然觉得饿了，也想讨个仙丹果子，正直勾勾瞪着眼睛，用目光从那两百个炉子中勾出来一颗吃了下去。

    “滚出去，滚出去。”元坤老头把他踢出去才罢了，又去烘干柴火，这一会子的功夫，便丢了两个丹，给了孙女倒没什么，给了这个嘴欠的，也真的是伤心呢。

    转头，在迷雾中，见到孙女还未走，开心至极的糟老头决定今天不再炼丹了，便叫她过去偏殿，讲讲凡间趣事。

    百里初晴倒是不认生，一点不怕，便讲起了人间集市、花灯、酒家、织布女的故事。

    “哇，我也有数年没有去人间了，这人间变化还真的是大，现在都不是秦代了吗？”

    “秦国？如今是大良。”百里初晴自信满满，觉得把这糟老头子逗乐了，不定还能留下来，做个仙童什么的，没事就偷吃几颗仙丹，日后必能成为真正的神仙。

    “听你如此描述当朝盛况，我便知改朝换代，我曾采药，在周游列国，在维亦国寻找天山雪莲，于修祁山脚下捡到女婴，就是我的孙女元素素，你的样貌和她非常相像。”

    “修祁山？和我长得相似？”

    “她天生金瞳，美貌至极，我修仙之时，她为秦王后，本以为此生顺风顺水，富贵无忧，我才放心修仙升天，专心炼丹，多年后才知道，我的孙女……当时国人称她天生异瞳，是不祥之兆，因此被赐死，待我再次下凡寻找，却连魂魄都难以找到。”元坤老君深情地凝视着远方，瞳孔扩散，眼眶湿润，伤心至极。

    “老君，节哀顺变吧，她或许早已经转世投胎。”

    “我寻遍这天地之间六界，都不曾找到和我孙女完全一致的气息。”老君的眼泪来就来，百里初晴手足无措，只是安慰道：“老君，莫哭了，我以后就做您的孙女吧。”

    “这么大年纪还这样哭，看起来怪可怜的。”百里初晴摸摸他的头。

    听到百里初晴愿做孙女，稍微收了声，破涕为笑到道：“真的？那太好了太好了啊。”

    百里初晴怔怔提想着，为什么我如今这一切如此熟悉呢！

    她的大脑皮层不断活跃着，关于过去的记忆都错乱不堪，21世纪、大良……甚至连元坤所讲述的秦国，也历历在目，莫不是在历史书上读过，或是在电视剧中见到，这一刻，她真真如梦幻般记起，她也在秦国活过。

    突然间的头痛欲裂，她松开抚慰元坤的手，捂住头颅，蜷缩在炉子后面。元坤见状便不再哭了，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元坤爷爷，我头疼得要命，有没有药有没有药？”

    “莫急。”元坤一指从炉子里挑起一颗碧色丹药，给百里初晴服下。

    她又一次吃了颗仙丹啊，记得元坤，这一批丹药都是给神仙服用的，是可以增长灵力的，在头痛之余，她仍然想着沾点便宜，心里想着：“莫不是日后可以骗点药吃，增长点灵力，不定还真的能修仙，就算不能，日后回到凡间，再也不会被魔族蛊惑，再也不会颠沛流离，不定，饿的时候能变点东西充饥，穷的时候，也可以幻出银子，再也不会孤苦无依。”

    想到这里，她“哎呀”一声，道：“我的白马呢？”

    “姑娘感觉好些了？”

    “嗯好多了，只是，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是潘离上仙带你来的，更准确地，是知焉神君。”

    “这些是什么人？”

    “不清楚，应该是辅助你修仙的吧。”

    “真的有修仙这一？”

    “确有。”

    “哇，可是我当时明明和白在一起的。”

    “白？是人？”

    “不，是一匹白玉无瑕的白马，可以飞天遁地，非常厉害的。”

    “潘离上仙？他真身就是白马。”

    “哈？”百里初晴到没有继续问着，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缘何上天，但只有她一人百思不得其解，不好继续过问，想着，自己这造化，怎么可能被神仙看中，万一这群神仙领错了人，可要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