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章
上午十点钟, 司航正在省局大会议室,跟各市骨干代表,参与这次重大跨国案的分析研讨会。
兜里的手机关了静音, 徐给他了两通电话都无人接听。怕影响他正常工作, 徐转而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但手机一直安静的躺在他的外套衣兜里, 始终没有被发现。
庄梓从公寓大门走出来, 昨夜刚下过雪, 屋外天寒地冻, 冷风如刀割。
世界一片萧索, 冰凉。路边光秃秃的树枝, 映着头顶灰白的天空。
她外套的衣链都没有扣,围巾手套也没戴,就这样在零下几度的气温下, 沿着马路边慢慢往前走。靴子踩在白雪上, 窸窸窣窣。
地面上的雪光映在她淡淡的琥珀色眼睛里, 死谭一洋,不起涟漪。
徐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本来司航跟她交代过不准跟庄梓透露消息的, 可她把网上的通缉令翻了出来, 紧逼着她问。她不回答, 她就疯了一样给孟跟赵他们电话。
徐没办法, 只好告诉了她。
结果她听完,穿上外套就往外走,也不知道现在要去哪里。
她一路安静地往前走, 走完一条马路,又沿着另一条马路继续走。
徐看她穿得单薄,只怕要感冒,上前拦住她:“庄姐,你要去哪里我们车吧?”
庄梓目光呆滞地看向她,脸色苍白如纸,隔了两秒,她面无表情地哑声跟她:“不用再跟着我。”
完,抬步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徐看她这样,心里又同情,又难受。
换位思考,谁遇到这种事,一时半会也难以平复冷静。
她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跟在她身后,避免事情恶化。
天气酷寒无比,寒气好像能往衣服里钻,徐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都觉得身体不能暖和,凉丝丝的。
可庄梓已经感受不到,因为心已经泡在了冰水里,此刻只有胸口如冰刀切割一般蚀骨的疼,是真实的。
她脚步越走越慢,脚腕上仿佛拖了上百斤的铁锤,拉扯着她,可她还在坚持的往前走。
忽然,一阵冷风一吹,她单薄的身体怕是要承受不住这无情寒风的力度,微微摇晃了一下。
徐怕她摔倒,赶紧上前。
她扶住手边一颗树,慢慢弯腰,缓解了半刻。低头的一瞬间,眼泪就砸了下来。
身体里的所有力气,情感,伤痛,好像都被冷风吹散了,只剩一颗麻木跳动的心,还支撑着她站在这里,在风中失魂落魄。
她用力的喘息了几口气,眼前只有模糊的水光在晃荡。
短暂的调解之后,她深吸一口干燥的冷空气,胡乱抹了下眼睛,直起身继续强撑着往前走。
半个时后,她们终于走到了永安墓园。
徐明白了,再次看向庄梓。
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扑在她死寂一般的侧脸上。
数九寒天,呵气成霜。墓园周围的树枝上,还积着未化完的残雪。
庄梓一步一步地踏上台阶,那双细腿微微有些发晃,被风一吹,只怕会从台阶上栽下来。
徐脸上闪过一抹怜悯,沉默地跟去她身后,陪着她慢慢往上爬。
省局里。
会议一直持续到中午十一点半。
散会后,司航根本没来得及看手机,就被几个熟人拉走要去外面聚餐。
他当年大学毕业以后,就被直接分配到了省局实习,所以这里大部分老职员都跟他认识,而且今天开会,当年一手把他带出来的恩师也在,这顿饭他是没办法拒绝的。
一行人找了家普通的餐厅,边吃边聊,讲到司航,恩师还关心他个人问题怎么样了。
当初还是个二十几岁的伙子,转眼都快十年了。
以前在省局的时候,那些姑娘们就找各种借口往刑警部跑,来做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因为这里有个聪明又帅气的伙子,是吸引她们的源头。
可奈何,那子一心只有案子,根本不理人家姑娘的心思。
聊到此处,大家对他又是一阵揶揄,只怕照他这样子下去,这辈子要跟案子过一辈子,孤独终老了。
司航却不急不缓地勾了勾唇,举起手里的饮料杯敬大家:“明年如果有好消息,希望兄弟们都能到场。”
再过不到两个月就要过年,他想过了,只要庄梓答应,如果快,过年期间也来得及准备。如果慢,也绝对不会超过明年。
大家一听这话,瞬间反应了过来,刹时哦哦起哄。转而又笑侃他行动够神秘,到了这个地步,也没见他有个张扬。
有人闹着要看照片,十分好奇被司航看上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女人。
彼时的永安墓园里,徐坐在台阶上,盯着不远处的庄梓,拿出手机又给司航拨了一通电话。
一个多时前,她陪庄梓来到庄瑶的墓碑前,庄梓就跪在了那里,到现在都没有起来。
她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哭,也没有什么话,就是跪在那里,无声的掉眼泪。
徐不太会安慰人,跟她了两句,但她就像是听不见了一样,面如死灰一样的跪在那儿,泪流不止,一声不吭。
这么冷的天,再这样跪下去,身体抗不住是必然的,但只怕,会先被冻感冒啊,徐担忧。
这边。
大家还在闹着要司航给看照片,但他向来行事低调,不太爱秀这些玩意儿。虽然手机里上次拍过一张庄梓的照片,可她非得不上镜。既然未经她同意,他也就不擅自做主。只跟大家以后有机会带她出来玩儿,再正式跟众伙儿招呼。
大家又调侃他,把漂亮的女朋友藏着不让人看,未免气,他只是淡笑,不予置评。
餐桌上气氛热烈,一顿饭吃得舒舒服服。
下午回警局,还有半天的会,局长要宣布最终参与专案组人员的名单。
一群人从餐厅往回走,某一瞬间,司航下意识的掏出手机看了眼,然后就瞧见了徐的三通未接电话。
他条件反射的拧了下眉,心头瞬间笼上了一层不好的预感。
照理,徐没事不可能给他电话,而且还接连三通。
他放慢脚步,渐渐落到人群后头,心里不敢乱猜,但也知道必定有什么急事,随即回拨了过去。
响音一声,徐立马接通,开口时,声音就有些颤:“司队,一直不通你电话,庄姐出事儿了。”
司航脸色瞬间一变,沉声问:“怎么了?”
徐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又告诉他,庄梓已经在庄瑶的墓碑前跪了两个多时,看那样子,情况特别不容乐观。
司航冷脸听完,表情已经变得特别难看,只问:“人现在怎么样?”
徐着急:“我劝不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司航拧着眉抬眼看向前方的警局大院,下午要公布专案组人员的名单,他绝对不能缺席。事关国际大案,谢逵来之前儿子也正发着烧,大家都没办法,因为头顶上还有国徽。肩负重大责任,有时候他们必须冷决,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只顾私人感情,得权衡事情轻重缓急。
他咬牙思虑两秒,冷静吩咐:“你马上给孟或赵电话,让他们谁有空过来先给我把人弄回去,你看好她,随时给我发信息报告情况,其它事等我回来再。”
徐挂断电话以后,立刻按照他的指示把电话给了孟。
不巧的是,孟跟赵他们都不在警局。前几天司航给他们安排了任务,手头没案子就去陆宇泽逃窜的山区附近四处探听线索,这会他们都在上百公里外的某个村庄里。
随后她又给了张,他倒是在市内,却又在出外勤办案。估计还有一会儿就可以回来,他答应只要一结束就立马赶过来。
等张赶到墓园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后,他尽了最快的速度,奈何手上的案子必须处理妥善。
他气喘吁吁地跑上台阶找到徐,两人朝庄梓那边看了一眼。
庄梓这会儿整个人都已经冻僵,冻麻,失去了知觉。
她的表情,悲伤,茫然,抑或着还有绝望。
眼泪流干了,眼眶又涩又疼。
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像针刺,干裂得发白。
她感觉不到。
只是目光死寂地盯着墓碑上庄瑶的照片。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或许现在剩下的唯一念头,就是这么跪死在这里。
一件无法挽回的过错,跪死在这里都不值得被原谅。
张轻声跟徐商量:“她现在腿肯定已经跪麻了,咱俩直接把她背回去应该没问题。”
徐点点头。
于是两人慢慢朝这边走近,在她身旁停下后,张慢慢蹲下来,盯着她看了两秒。
庄梓始终直直地盯着墓碑上的照片,仿佛不知道旁边来了人,或者,眼里已经压根看不见这世界万物,她已经死了。
对于一个心头刚受过沉痛击的人,现在劝再多都是多余的废话,这一点张心里清楚。
于是他顿了顿,起身,直接搂住她的胳膊想将她扶起来。
在触碰到她胳膊的那一瞬间,庄梓像受到了惊吓,浑身一抖,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可是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身体好像没有了任何力气,唯一的知觉,只剩酸软,麻痛。脑袋上也好像被压了快巨大铁石,昏涨无比,额头仿佛被牢牢箍了圈紧箍咒。
她此刻不仅无力反抗,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像一面即将坍塌的墙,直往下歪,无法自控地倒在了张身上。
她额头不心撞到他下巴,张大惊,立刻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慌张抬头看向徐:“好烫!”
从早上到现在,冻了一整天,饿了一整天,又跪了一整天。是个铁人,肯定也会被整垮。
徐赶紧蹲下帮他一起将她扶起来:“我们把她先送医院。”
她现在像是一副失去了灵魂的空躯体,只剩心脏还在机械跳动着。没有力气推开他们,张了张嘴,喉咙哑得话也不出来。只有通红的眼睛,还死死的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倔强地不肯移开。
直到张强行将她背起,转身一刻,那张照片彻底从视线里消失,她脑袋无力地往张肩上一歪,热涌再次疯狂地涌出,鼻翼翕动,苍白的嘴唇无声喊了一个字——姐。
去医院的路上,徐马上把情况报告给了司航。
司航正坐在大会议室里,会议间不准看手机,有特大案件大家都知道会到大厅前台过来转达,这是规章制度。
他全力集中精神听局长的任务工作分配,跟大家讨论案子的破解步骤。只是心里的某一个地方,始终有些不安和担忧。
艰难的度过了两个钟头,会议终于接近尾声,省局局长开始公布这次参与国际专案组的五名人员名单。
这五名特定人员,接下来要参加国际行动组织,远赴海外,长达几个月的破案行动。
司航搭在桌上的手轻轻捏紧,胸口微紧。
他第一次希望,这次会没有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 本来今天请假的,可我还是更了,是不是值得飘扬~
我只要不写谈恋爱,码字速度就会比较快,一写谈恋爱,我就头秃。
53、54、55修改了几个情节,删减了一些废话。大家可回头看,也可回头不看。重看记得先清缓存咯。
如果有人回头看了,肯告诉我是改好了一丢呢,还是没多大区别,或者还不如之前的版本,只要不是负分,三章我都会发红包感谢的。
就算做不到十分完美,也要尽量不辜负大家花的晋江币吧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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