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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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骆言早早的便派人去将城内所有擅长医治女子方面的大夫通通请到了府上,以备不时之需。虽然赵宁再三强调不用,不就喝个药再睡一觉的事,犯不着兴师动众。

    骆言猜测她兴许是怕别人泄露了身份,才会如今谨慎微。

    可他骆言是谁?在叶城哪怕不借老侯爷之名也绝对称得上是个人物的存在,这点事都办不好,他这十年算是白混了。

    谁知,大夫请来了,十几人诊断过后结果如出一辙,无一不是身体过于虚寒,年轻尚,又尚在发育中,如若流掉第一胎,对身体的伤害极大,以后再想怀上孩子,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赵宁听后,脸上表情淡淡,看不出一丝难过与不安,她直言道:“没事,以后我也没算再生孩子,让他们写方子吧。”

    骆言负手站在屏风前,他怜惜着看着赵宁,郑重的问:“当真想好了?”

    “嗯。”

    这是以后没存了做女人的算啊。

    骆言静默了一瞬,想从赵宁的脸上找出一丝类似于‘难过’‘遗憾’之类的表情存在,可她平躺着,怔怔的望着雕花的床顶,如一尊雕像,什么也看不出。

    不免,更是心疼。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也不急这一时,不若你再想想,明日,若你还坚持己见,我再派人将大夫请来。”

    “呵。”赵宁如僵尸一般的表情中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嘲讽一笑,道:“这没什么值得再考虑的,以我的身份,难道还会再生孩子么?就算能,残花败柳的身子,谁又愿意要呢?”

    “赵宁。”骆言语气比方才严厉了几分,他上前一步坐在床边,强拉起她与自己面对面的坐着,质问道:“完这些丧气的诋毁自己的话,你心里有好过么?”

    赵宁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缩了下脑袋,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密密麻麻的心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并不言语。

    须臾后,仍旧没有等到她的回答,骆言怕方才的口气太硬再伤了她,缓和了几分后才继续又道:“既然不能,那就振作起来。昨夜,你唤我一声言哥哥,那么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你做了皇上,我便作为富甲一方的商贾默默支持你,你若是个平民,无论嫁人与否,我都是你的家人,日后,你在我府上便是女主人一样的存在。”

    赵宁闻言,缓缓抬起头,她望着骆言的眼睛,黑如曜石一样的瞳孔中映衬着狼狈的自己,她轻咬了下嘴角,不安中又带着几分不确定,迟疑的开口问:“若你娶了妻、生了子,也会待我像现在一样好么?”怕他太过轻易许诺,又急急的道:“我跟你,我身上好多坏毛病,我看起来特别胆怕事,其实我骨子里还是很坏的,我……我……”

    赵宁想把自己之前做过的离经叛道的事都出来,先给他好预防针,免得日后,他再嫌弃她是个惹事精,今日承诺的一切便不再作数,谁知一着急,反而结巴上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究竟该哪一件。

    骆言浅浅勾唇,笑看着她,道:“我娶的妻子,必是待你比我更好的女人。而你若是惹了祸,我这个哥哥才有用武之地啊,不然,担个名头做甚?”

    “真……真的?”

    在骆言点下头的那一瞬间,赵宁像头发了疯的斗牛,猛的扎进了他的怀里,她双手抱着他的腰身,侧脸贴在他的心脏上,听着他强而快节奏的心跳声,觉得自己也活过来了。

    她糯糯的奶音声的试探着叫了一声:“言哥哥……”

    “嗯!”

    赵宁满足的抱的更紧了,她毛柔柔的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欢喜的又喊了一声:“言哥哥……”

    骆言满眼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哄着将要睡觉的孩子一样,温柔的又应了一句。

    赵宁不满足似的又一连唤了好几声。

    “言哥哥……言哥哥……哥哥,我终于有哥哥了……”低低的喃语。

    当赵宁沉浸在如获新生般的喜悦当中时,并未发现,方才紧关的房门此刻已四敞大开,仿佛从地狱里走出来一般的赵岘煞气满身的挡住了门外的一切光亮。他透过画着百鸟图的屏风,隐约可见两个重叠在一起的身影,以及,细细的嗡嗡声。

    赵宁的声音太,他根本听不清她窝在骆言怀里了什么。

    赵岘双拳紧握,指关节被捏着咯咯作响,那股子暴躁的想要杀人泻火的冲动一压再压之后,除了心脏像是被钝刀慢慢割着一样疼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他沉重的向前迈了一步,手中的佩剑大力的劈开屏风的那一瞬间,低沉的带着嗜血的怒喝声响起。

    “放开她。”

    赵宁被吓的低低惊呼了一声,像只鹌鹑瑟缩的又往骆言怀里拱了拱。

    骆言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脊,安抚似的哄着道:“不怕,哥哥在。”

    “哥哥?”赵岘并没收回泛着银光的利刃,而是持剑又往前上了两步,直至剑尖抵在骆言的后脊才停下,反问了一句:“你是她哥哥,本王又是谁?”

    骆言收起对赵宁的独有温柔,他一手护着看也不愿看赵岘一眼的赵宁,一边慢慢侧过身,冷声一笑,嘲讽的道:“王爷自然是康平王,不然还能是谁?”

    赵岘不是不想纠缠‘哥哥’两字,而是眼前的赵宁,比起那两个字更让他抓狂。

    他想也不想的一手扯过骆言的衣领子,大力一甩,直接将人甩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到地上。手上的利刃故意似的擦过他的手腕,鲜红的血液缓缓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滴落。

    赵宁捂住嘴巴,强迫自己不要喊出声,她跪在床上,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骆言。

    “言哥哥……”

    “不准叫他哥哥。”赵岘回头冲着床上的人大喝一声,暴怒时凸起的眼珠吓的赵宁瞬间跌坐在床上,瑟缩的往后躲了躲。

    “不许你吼她。”

    骆言顾念着赵岘的身份,本来没算与他硬碰硬,可此刻,见赵宁缩在墙角,眼眶里蓄着泪水,楚楚可怜的望着他,那想要伸手求抱抱又不敢开口的样子时,脑子里仅剩的那点理智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操着拳头一拳闷了过来。

    俩人迅速的扭在一起,像儿时那般拳脚相加,毫无章法可言。

    门外的李章文闻声后,‘啧啧啧’的嫌弃了几声,并没算理会。

    他身旁的副将张素试探的问:“将军,咱不用进去帮忙么?我瞧那骆言好像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看起来跟个弱鸡似的,可下手也挺狠啊。”

    李章文又咬了口手中的牛肉干,囫囵着道:“骆言是跟在老侯爷身边长大了,老侯爷是谁,开国元老,战场上他以一当百也不为过,那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武英侯。虽已退隐多年,不问朝中事,这也证明,他把所有精力都用来□□骆言,你想想,他怎么可能是弱鸡?”

    俩人正着,那边,快速走来一位年纪约莫六十上下的老者,他花白的头发衬着黑色的长衫越发的肃严,紧绷的面容、笔直的背脊以及走路的气势,无一不能证明,这是一位上位者该有的容姿。

    李章文立刻咽下没有嚼烂的牛肉干,他整理行装,毕恭毕敬的躬身抱拳,对着老者道:“末将李章文拜见武英侯。”

    “嗯!”

    老侯爷眼皮子没抬,大步迈进了屋子。

    沉而有力的一声低呵。

    “住手。”

    瞬间镇住两个扭在一起的男子。

    “像什么样子?”

    骆言抽了抽被的青紫的嘴角,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垂头,对着老侯爷,底气不足的叫了声‘祖父’

    “老子出门为你周旋南疆的事,你倒好,在家跟人架,怎么的,手痒痒?不如咱爷俩练练?”

    “祖父,我……我错了。”

    “滚一边跪着去。”

    骆言抬头,目光不自在的声嘟囔了一句:“爷爷,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老侯爷抓起八仙桌上的茶碗瞬间甩了过去,“你个王八羔子,自己都不要面皮,还让老子给你脸,滚。”

    好在骆言躲的及时,不然,脑瓜子定时要被开瓢。

    他悻悻的回头看来眼赵宁,见她冲着自己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这才不情不愿的出了门。

    总不能跪在这白白让赵岘捡了笑话吧。

    骆言走后,老侯爷这才认真量起赵岘来。

    “十年未见,王爷可还记得我这个老匹夫?”

    赵岘双手抱拳,规规矩矩的行礼,道:“侯爷笑了,岘儿拜见武英侯。”

    “不敢不敢。”老侯爷连连摆手,“王爷带着五百精兵将我这侯爷府团团围住,控制住了整府的守卫及下人,老臣可受不起康平王这一拜。”

    赵岘此刻破了衣裳,花了脸,实属狼狈,并非是正式拜见武英侯的好时机,遂也不多解释,直接道:“本王来接太子回府,不妥之处,还请武英侯见谅,他日,再来请罪。”罢,冲着外头吩咐道:“清月,替太子更衣。”

    武英侯脸上无一丝笑容,阎王爷似的看着赵岘,平静的道:“老臣奉皇上之命保护太子殿下,王爷今日,怕是不能将人带走了。”

    “本王若是偏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