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新帽子
欢爱过后, 惜翠叫他先去清洗,自己才得空去看袖中的书信。
信刚刚拿来她没来得及看,就被卫檀生抱了个满怀。
拆开书信,惜翠匆匆地扫了一眼。
是高莹寄给她的信。
虽署名是高莹,但寄信的人实为高骞。毕竟她现在和高骞已经没了血缘关系, 又有着男女大防在, 每回寄信,都是高骞借着高莹的名。
信中没写什么大事,只叫她过两日一起去踏青。
如今京郊河畔春日风光正好,常有悠闲的京城百姓,携着坐帐等用具,去河畔喝酒赏春。
金吾卫事多,高骞抽不开身,又想到自家这妹子是个不爱待在家里拘着的, 就叫她和高莹她们一起去玩一趟。其间种种他都已经点妥当,到时候不止高莹, 其他些士族贵女和郎君都会过去。
卫家衰落, 高莹是高家最受宠的嫡女, 若能攀上高家这支, 卫杨氏定是求之不得。如此一来,绝不会阻拦她出去, 不仅不会拦着, 甚至塞也要塞出去。
信中另外附了些银票。
高骞表达关切的方式倒还是一如既往的生硬而别扭, 只有两个字, 钱,给的全都是他自己的俸禄和月例。
惜翠她现在倒不像之前那样缺钱了,不过还是将那两几张银票收了下来。
等卫檀生出来,惜翠才将这事告诉他。
卫檀生拣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笑着问,“你想去吗?”
惜翠拿了个手巾给他擦头发,“还好。”
他头发又长了许多,本来及肩的发,已长到了胸前。
惜翠帮他擦头发的时候,青年舒服地仰着脖颈,滴滴的水珠顺着发尖儿往衣襟里落,洇出胸膛的轮廓。
“我不想你去,翠翠。”
“但是,我若是拘着你,你嘴上不,心中定是不高兴的。”卫檀生笑道,“你去罢,我与你虽是夫妻,但你的事不应当全由我来作主。”
他不想让她出去。
不仅不想让她出去,甚至想将她关在屋里,谁都不准看。她只要看着他自己一人就够了。
但是,如此一来,她定会不高兴。
他的翠鸟,抓得越紧,挣扎得就会越厉害。
惜翠给他擦着头发的手,停了下来,片刻,又裹着发丝慢慢地拧水,“多谢。”
如此,就算是定了下来。
卫杨氏得了消息,果然没拦着她,还安慰她这几日累着了,到时候好好放松放松,休息休息。
这几天,她是和孙氏一起处理纪表哥上京的事,实际上,做得远不止这些。
卫杨氏出生在春日里,她生辰将近,紧跟着又要操办一场。纪表哥一家这时候上门也有着替姑妈庆生的意思。两件事撞在一起,要做的肯定就多了。
想到还没上京的纪表哥一家,惜翠心情实在算不上轻松。
原著里也曾经花费了寥寥的笔墨,提到过这一家。究其原因,实在是吴惜翠这个角色到后期已经彻底崩坏。
嫁给卫檀生后,越走越偏,与他关系也越来越差。
见纪表哥样貌不错,吴惜翠甚至想要借勾引纪表哥,以此羞辱卫檀生。不过,纪表哥与他妻子感情深厚,最后,非但没成,反倒落了个没脸。
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剧情,就算她之前没什么心思去郊外踏春,这个时候,惜翠也难免想出去逛逛。
到了信中定下的那天,惜翠登上车,去往京郊河畔的。
如今正是三月的天,春日风光正好,日头高悬在天上,不冷也不晒,暖风和煦。
河畔杨柳依依,已经铺设了不少坐帐,不论是高门的贵族,还是平头的百姓,都在这个时候相携着一起踏青,堤岸上热热闹闹的。
首先看见她的是褚乐心与吴怀翡。
吴怀翡如今在京中也算个传奇,很受其他人追捧。也有人在猜测这吴家大娘子的婚事究竟要落在谁头上。
她刚一下车,褚乐远远地就看见了她。
不过碍于她如今已经嫁了人,不好上前来招呼便是。
想到当初的高三娘已嫁做人妇,少年挠挠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嫁给了那卫家三郎,一直让褚乐心觉得有些不真切。
而如今,对方陌生的容颜,也让他看着总有些恍神,不太敢上前。
其实,他自己已经很少像现在这样有空出来游玩了。
被家人安排着当了一个散官后,他性子也稳重了不少。再加上惜翠死后,有一桩心事压着,更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胡混。
昔日在席上舞剑,风头最盛的褚六郎,将剑挂在了车上,没带下车。
犹豫再三,褚乐心还是跟着吴怀翡一起,走上前了个招呼。
“高……吴娘子。”
惜翠看见他,“褚郎君。”
又转向吴怀翡:“吴娘……”
“就叫我大姊罢。”吴怀翡温柔地笑了笑,“叫别人听见,难免多想。”
“大姊。”
惜翠跟着他们一起见过高莹。
吴惜翠时候和高莹也曾有过几分交情,不过随着年岁渐长,没怎么联系,渐渐地也就疏淡了。
高莹知道她整天觊觎着自家二哥,对她也喜欢不上来。
不过,现在她可是想不明白了,好端端地,二哥怎么叫她多多关照她?
哪有嘱咐她关照别人老婆的?
难道是二哥他反悔了?看着面前的少女,高莹心里直犯嘀咕。
就像那些话本里写的那样,吴惜翠都嫁作他人妇了,二哥这才念得她的好来?
这个念头使得高莹直直了个哆嗦,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去,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赶紧收拾收拾,同眼前的少女问了声好,不咸不淡地算是了个招呼。
仆从将坐具铺好,众人移步坐下。
这些人中,高莹家世门第最高,性子也最为张扬,什么事都是由她来领头。
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她皱起眉,“那姓陶的怎么还没来?”
几个姑娘听了笑作一团,“他啊,还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呢?”
正当这时,突然有个男声横插入少女们的娇笑声中。
男声隐含不满,“谁我去鬼混了?”
伴随着人声,缓步走来了两个年轻的男人。
一人着宝蓝色的长袍,腰束玉带,发拢玉冠,五官端正,就是脸上不耐烦的神色,使得男人看起来有些轻浮。
另一个年轻男人身着白衣,虽和他一同来的,但低垂着眉眼,却显得谦卑。他容貌看不太清楚,但身形纤瘦,隐隐透着些女气。
两人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抱着坐具的仆从。
“呀,”刚刚开口嘲笑那蓝衣男子的少女,笑着道,“你可算来了?再不来,阿莹可要生气了。”
那蓝衣男子一走过去,仆役赶紧将坐具铺设妥当,又细细地掸去了坐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高莹眉眼严厉,“陶文龙,你来迟了。”
那名唤陶文龙的蓝衣男子,笑嘻嘻地道,“我确实是来迟了,在这儿向阿莹你陪个不是。”
罢,朝身旁的白衣人使了个眼色。
白衣人倒了杯酒,递到了他手上。
高莹的目光落在了白衣人身上,“陶文龙,这是谁?”
白衣男人的眉眼压得更低了,形容也更加谦卑。
陶文龙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他?”
他露出抹笑,“他,你们应该是认识的。”
有人道,“这人看着确实眼熟了些,但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其实看着白衣男人恭敬地跟随在陶文龙身侧,在座的心中已经都有了些计较。
陶文龙他行事荒唐,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那青年男人无非是他近日的新欢。
陶文龙这才懒洋洋地揭露了答案,“他是顾秋。”
此言一出,满座顿时哗然。
连褚乐心都不由得愣住。
高莹面色一僵,霎时间有些气急败坏起来,“你!你怎么能!”后半截话到底没有下去。
惜翠不明所以,没弄清楚高莹等人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而这时,白衣男人才抬起了眼。
惜翠总算看清了他的容貌。
待看清他容貌之后,就连惜翠也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不是因为他容貌有多么惊天动地。白衣男人的容貌算不得多美,但胜在面容白皙清秀,双眼剔透,顾盼生辉。
吴盛?
看见这么一张脸,惜翠大脑空白了一瞬。
面前这个青年,和她记忆中的一个人长得实在太像了。
那是她的堂弟,叫吴盛,比她上两岁,和她关系不错。
论容貌,眼前的人几乎和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她堂弟皮肤没那么白,气质也没这么柔和斯文。
眼前的青年,像个文文静静的姑娘。
没想到还会在这儿碰上记忆中熟悉的面容,惜翠脑中一片混乱。
思绪混乱中,又猛地捕捉到了一线的清明。
顾秋。
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惜翠依稀记得,那好像是自连朔之后,吴惜翠给卫檀生戴上的另一顶绿帽。
似乎……是个唱戏的。
看着面前这和她堂弟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惜翠的大脑彻底死机。
她可是记得,吴惜翠很喜欢顾秋,包养了他不,甚至还给他安排了一处别院叫他住着,自此之后,就经常找借口不归家,明目张胆地在他那儿住了下来。
搞……搞什么?
这顾秋怎么长得和吴盛一模一样。
对着她堂弟的脸,这叫她怎么下得了手?
或许是因为她目光太直接,白衣男人循着她的视线看了过来,他的视线如同一只蝴蝶,落在她眉间,又振着双翅,翩翩飞离。
顾秋是谁?
是最近京中风头正盛,闹得沸沸扬扬的戏子。
他唱旦角,扮相柔美,唱腔清丽圆润,很受众人喜爱。卫杨氏喜欢看戏,也很喜欢顾秋演的戏,她生辰快到来了,孙氏也计划着去请顾秋那个班子到府上来,为卫杨氏演几出。
倘若只是因为唱戏唱得好,还不至于在京中闹得个满城风雨。
这时候的戏,不像后世都是国粹,唱戏的也正儿八经地被人奉为“艺术家”,这时候的戏曲演员,大多是达官贵人们任意亵玩的对象。
前些日子,陶家的陶文龙和于家的于自荣,就因为争夺顾秋闹翻了脸。后来,还是陶龙文将他弄到了手,日日带着,相伴左右,同进同出,以兄弟相称。
此时,众人虽心知肚明,目光也不由得偷偷看去,想看看这顾秋到底是什么本事,能勾得这陶文龙和于自荣两人交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