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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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征紧闭着眼睛。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唇线绷直, 一副正极力忍耐住不要反击的表情——仿佛碰到他的不是满含着暧昧暗示的指尖, 而是冰冷锋利的刀尖。那触碰轻柔得像冬天降落的雪花,随即被他身上的热度烧融了, 再顺着他侧脸的线条漫不经心地滑下去。
陆攸抚过青年僵硬着纹丝不动的肩膀, 摸到他手臂上时, 感觉自己就像在摸一座硬邦邦的雕像, 绷紧的肌肉都快和石头一样了。云征的手握紧成拳,像在与什么对抗着,但陆攸只是将手覆在他拳上轻轻地往外推动, 便毫不费力地让这座雕像改变了姿势。
今晚没有月色,却有水中聚集灵气的妖族发出的微光,狐妖化身的少年浑身不着寸缕, 只有妖气和潭边腾起的水雾若有若无地缭绕在周围,确实是一副不似人间的景象。陆攸实际也紧张极了, 哪怕知道旁边不可能有窥视者、面前唯一的人则双眼紧闭,但在这样毫无遮拦的地方化出人身,依旧让他脸上发烧。
但云征看不到他从两颊一路蔓延至胸口的薄红,还有游移的眼神,他就还可以装作尽在掌握的样子,像山野中不知廉耻、勾引过路人共赴鱼水的妖魅那样, 坐到他怀里去。
浸过溪水的手是冷的, 这个软得像没有骨头的身子却是滚热的。更鲜明的感觉, 还是重量——压到腿上、靠近怀里的重量。是侧坐的姿势……不知是放松还是失望地, 云征轻轻呼了口气,却在怀里的人为了面向他而扭转过身体、双手搭上他肩膀的时候,被那挤压、辗转间的触感又短暂地堵住了呼吸。
妖怪的手段。他将被从石头变成更为坚硬的铁了。从内里慢慢地红热起来,慢慢地煎熬着烧灼。陆攸手上的指甲不知何时变长了,在云征颈边划出几道红痕,他的眼睛深处似乎也蕴有一丝猩红的微光,让他的目光在面前人的脖颈和唇上流连时,不自觉间带上了属于妖物的凶性——这个人难得一见的隐忍和压抑,正反向催动着他兴奋起来。
……果然是他想的这样啊。
陆攸凑向云征耳边,在他耳垂上轻咬了一下,又将湿润的舌尖抵上去。“现在就不敢摸了吗?”从唇齿之间,发出了因为正在进行的动作而变得模模糊糊的声音。
——只有在他是狐狸的时候,才会抱他、抚摸他的皮毛,像要补偿什么一样使劲揉弄他。但那天他们在窗口面对着面,却只是对视、交谈,仿佛中间有一道不可跨越的线。就连在从他手中拿走那两张鱼形符纸的时候,都没有碰一碰他的手。
这个在某些方面更为保守的古旧时代,似乎造成了非常有趣的影响……
陆攸松开牙齿,满意地看着自己连啃咬带吮吸造出的一块红印。“别告诉我你是在害羞啊。”他声。
云征还是没有动。但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了。陆攸动了动身子,往下看了一眼,忍着笑转开了目光。只是他虽然像掌握有主导般地笑着,身体却一样也在发热,之前溪水带来的凉意早已消失,浑身轻飘飘软绵绵的,如同在滚水中不断加热的糖浆,渴望着被搅动然后彻底融化。
他抓住云征那双还僵硬地维持着被推开时动作的手,按着它们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云征在肌肤确实接触的瞬间几乎要睁开眼睛,最终却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是他自己将狐狸从陆府中抱出来,一路抱着来到了这儿。他摸过狐狸细长柔软的腰,皮毛光洁的脊背,故意不顾他挣扎揉过他的耳朵和尾巴,还有绒毛细软的肚皮。当初完全是觉得可爱才做出的举动,在触摸到属于人类的、光滑细腻的肌肤之后,突然具有了全新的意义。
闭上了眼睛,眼前的黑暗却让全身原本迟钝的感官全都醒来了。触感。温度。幽微的香气。陆攸将指尖按上云征的嘴唇,让他想低头去吻的唇在他指尖下张开,不是为了话或呼吸,而是因为干渴……因为想尝一尝他……放在他腰间的那双手,缓缓地动了起来。
但这双手却没有去碰他更想被碰的地方。只是沿着脊背优美的线条向上,迷恋地反复徘徊,合拢手指贴合住两片肩胛的轮廓,如同将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困在掌心。陆攸被他摸得很痒,不住发笑、在他怀里扭动躲避,许多次隔着衣服蹭到底下早就苏醒的炙热硬物,却在想将手摸下去直接触碰的时候又被阻止了。
云征的反应显然不是“不想”。陆攸知道自己的状态有点异常,只是追逐着情|欲的感觉很舒服才不想终止,但在这时候,迷离的思绪中也生出了一丝疑惑。他抱住云征的脖子,在一侧浓黑的眉毛上亲了亲。“你在想什么?”他问云征。
云征用力地捏紧了他的肩膀,搂住他的腰,将他向怀中拉近。约束的禁制失效了,陆攸看到了一双被欲|火烧红、明亮得可怕的眼睛。被这样的眼睛看一眼,就能让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猎物。
“我想娶你。”云征。他的声音像在高热中烧哑了,像是咬着牙从齿缝间硬挤出来的。陆攸似乎突然清醒了一点,后知后觉生效的本能让他感到害怕起来。但躲避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云征的手指插|入到他披散的发丝之间,低下头凶猛地咬住了他的嘴唇。
在被撩拨到快要发狂的兽的利齿间,柔软的唇上流出了鲜红的血。陆攸含糊地抱怨着“好痛”,又在这个吻加深时没了声音。鲜血的腥甜味道在口腔内散开,津液流下干渴的喉咙。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我想娶你。”
云征反复地着这句话,在一个吻和下一个吻的空隙之间。他的手在陆攸肩上和腰间捏出了明显的痕迹,这些地方会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隐隐作痛,伤处在衣服的掩盖下隐秘地发热,为白玉般的肌肤添上艳丽的颜色。陆攸没有话,只是回应着他的吻,任凭他不满足地刻下许多齿痕和掐痕,代替另一种还不是时候进行的侵占举动……
在热度得到了一点安抚、终于不情不愿地退去之后,陆攸身上裹着云征脱下来的外袍,拉着他的手,慢慢地沿着溪流朝下游走去。他赤足踩在浅水中,水中妖族的光随着波纹荡开,有些则围绕在他身边,碰到他的身体就悄然融入进去。
云征目不斜视地走在旁边,这时候又什么都不肯看他了,除了指点他如何吸引灵气时,也绝不开口出声——像在反思自己之前压抑失败的冲动似的。
手指倒是扣得极紧。陆攸想摸摸另一只手手腕上的牙印,抽了几次都没抽出来,只好暗自发愁要是被服侍洗漱更衣的侍女看到,这种痕迹该怎么解释……
等到夜色最深、水面上的光点也变得稀落的时候,陆攸终于找到了一点感觉,能够感应到游离在天地之间、那种微薄而难以捕捉,却又无穷无尽的力量了。云征于是表示这次出门“觅食”的活动到此为止,而陆攸还有点恋恋不舍——也不只是对这个地方和灵气、还是对这个人的反应。
然后在毫无防备下,他被云深伸手在后颈一按,感觉像有一根滚烫的细针戳了进来。然后他就失去了刚刚获得的对灵气的感应,直接无法控制地变回了狐狸的原型,被云征用衣服裹住往怀里一塞,一动不能动地带下山去了。
……终于想起了“除妖师”这个职业中血腥残暴的意味,接下来的一路上陆攸都很安分。安分下来的结果是,之前被驱赶走的困意加倍涌上来,让他直接在云征怀里睡着了。
睡着前他正想着那个被留在房间里的纸人,不知它被做得和真人有多像,虽然依旧确定不了要不要让这个东西派上用场……他还是想维持清醒直到回去的,但云征行走时微微的晃动、还有此刻在轻轻梳着他皮毛时动作变得很温柔的手,让他的清醒都没能维持到下山,后来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了。
这正是夜里最黑暗的时候。云征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怀里窝着一团温热柔软、安静呼吸着的活物。他感觉自己应该要想些什么,实际思维却空空的好像只是在发呆。他抬起手用拇指擦过嘴唇,没能擦掉那像被很轻地压迫着、麻木且在发热的感觉,反而让它变得更加鲜明了。
他在陆府的围墙外面站住脚步,抬起头看了一会今晚月色缺席、因此显得格外明亮的繁星,压下心底那个叫嚣着要毁坏、要发泄未被回应的不甘的烦人声音。直到他确定自己能把怀里的狐狸好好地送回到房间去,而不会在半路上又生出直接抢走他的冲动,才准备像出来时一样,翻过围墙进入府内。
附近虽然有扇角门,但晚上门是锁住的,他不受禁制所限,还是直接翻墙方便。
只是云征的脚步还没迈出去,却又顿住了。他听见了墙内正在接近的脚步声,并因此察觉到了就隐蔽在角门边的身影——大概是刚才有些心烦意乱,他居然没发现这里还躲着一个人,就和那个先前借着去追“偷窥者”潜入内院的徐家侍卫一样,借助符咒隐藏了身形。
好在那个人也没发现他,这就是能力的差距了。等墙内的人过来,两人用几下有节奏的敲击互相确认了身份,他丝毫不知道旁边还有另一个人在听着,便压低了声音匆匆地问:“怎么样?找到那药藏在哪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