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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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凭感觉身上有些黏腻, 叫人送进来热水, 沐浴了一下。

    她思索李益刚才的态度。他不肯爱她了,因为他不爱她了吗?不爱她他干嘛还那里卖力地同她欢好,稍微一挑逗便来就范?

    他匆匆地来, 匆匆地去,时间加起来也不到一个时辰。只够宽衣解带地纵欲一场,来不及甜言蜜语, 也来不及耳鬓厮磨。不论他们在床上有多亲密, 怎样抵达彼此的最深处,到了白天, 还是只能假装是不相干的人, 客客气气地保持着距离。

    我和他之间, 至多也只能这样了?

    然而很快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可不就是只有这样了,除了这样, 还想怎么样呢?他爱不爱她都一样, 总归只能是偷偷摸摸, 做对野鸳鸯。

    于其用爱来折磨自己,还不如承认现实, 只做一对寻常的良伴, 汲取一点**的慰藉便够了。想要的再多,对彼此都是伤害了。

    冯凭承认自己迷恋他的**,甚至远远超过了精神。对她来,精神的爱是虚无的,是远远不够的, 不能满足她的欲求。她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亲吻和拥抱,需要被他的器官进入摩擦的充实感。

    反正,他的人是她的。

    冯凭不去计较这件事。次日,冯凭坐在梳妆镜前,跟杨信吩咐:“以后李令入宫求见,引他到内殿来,你知道了?”

    杨信笑:“臣知道了。”

    冯凭:“我同李令有要事商量,不希望被人扰。那些宫人喜欢背后议论主子,胡乱揣测,管着他们的嘴,别什么话都拿到外面去。要传到皇上耳朵里,或是引起什么不好的流言,我唯你是问了。”

    杨信被她这句吓的心一跳,忙笑了:“娘娘放心吧,绝对不会的。娘娘身边的人都是信得过的,绝不会到处乱嚼舌根。”

    冯凭侧眼:“那先前皇上为何会知道的呢?”

    杨信:“娘娘,那话绝不是从您这宫里出去的,只是有人无中生有,加上皇上多心罢了。”他忍着笑:“皇上他也是瞎猜。他那性子您还不知道吗?他要是有人通风报信,昨儿晚上就来抓您了。”

    冯凭面无表情:“这事儿在你看来很好笑吗?”

    杨信忙正色解释:“臣有罪,臣只是想,眼下这后宫中,是太后了算的。没人敢嚼您的舌根。至于皇上,皇上最近流连后宫,连往太后宫中请安的次数都少了,只要没人,他不会来关心的。”

    冯凭抱怨:“我只是奇怪了,我是太后,太后就不是人了?我就不能亲近谁,喜欢谁?就不能单独和谁在一块话了?这叫什么理由。如果我是个男人,如果我是皇上,我单独见他,旁人是不是也要我和他怎么怎么了?”

    杨信:“就算娘娘是男人,也会有人的。”

    冯凭:“为何?”

    杨信:“因为娘娘垂帘听政,因为娘娘手中掌握着权力。娘娘喜欢谁亲近谁,就意味着谁能得到好处,意味着权力会向哪个方向倾斜。而权力会向哪个方向倾斜,这是人人都关心的事。所以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免不了要议论。此乃人之常情。娘娘能做的,只是遵循法度,处事公允,不因为喜欢谁亲近谁就一味偏袒。”

    冯凭目光看向一旁的冯珂,无奈叹气:“不徇私偏袒,谁做的到呢?汉武帝还任人唯亲呢。卫青,霍去病,到贰师将军李广利,哪个不是他的亲戚?卫青霍去病功劳卓著,封侯拜将自理所应当。李广利数度出征大宛皆败绩,汉武帝不但没处罚他,还一再予以重用,这不是徇私是什么?反观李陵李广的下场,所谓好的君主任人唯贤,只是某些人编造出来欺骗无知者的笑话罢了。我可没瞧见贤者在哪。哪个贤者又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了?李大人难道不贤吗?别人都只为了一家一姓私利,恨不得把你踩下去,自己爬上来。你倒来天下为公了。”

    杨信知道她只是抱怨立后受阻挠的事,笑:“娘娘的是理,可眼下毕竟力量有限。”

    姑娘正在玩一种残忍的游戏,用一根新鲜的狗尾巴草穿透了一只蜻蜓的肚子,那蜻蜓还是活着的,眼睛还在转,翅膀还会飞。她将那狗尾巴草在空中挥舞着,好像蜻蜓在低空飞行。

    冯凭突然看见了,:“你玩的是什么?”

    冯珂把蜻蜓给她,仰着头天真地笑:“姑母,这个是蜻蜓。”

    冯凭看那蜻蜓肠肚都出来了,只是恶心极了,:“谁给你做的这个,还不拿出去丢了。”

    冯珂声:“是高岳给我做的。”

    冯凭把那叫高岳的宦官叫过来训斥:“让你带着她玩,不要给她玩这种东西。”那宦官吓的连忙认错:“奴婢只是听郡主想要蜻蜓,捉住一只,怕飞走了郡主要哭闹,所以才想着用个草绳穿了。奴婢知错了,下次绝不再这样了。”

    冯凭教育冯珂:“好好的蜻蜓,你把它捉过来,把它肚子穿了,你觉得疼不疼?换做是别人把你捉去,这样对你你疼不疼?”

    冯珂:“可是高岳,蜻蜓和植物一样,它们不会叫,它们不疼。它们是绿色的,身体里没有血,不会流血,所以不疼。要是猫或者狗,我就不敢了。老鼠我也不敢,它们会叫,会流血的。”

    冯凭头一次听到这种法。她吃惊地问杨信:“这真的假的?”

    杨信:“这臣倒是没研究过。”

    那高岳:“奴婢也是时候在乡下听别人的,蜻蜓蚱蜢什么的,不会疼。掰掉一条腿也能跑,肚子扎个洞也还能活,奴婢觉得好玩所以就给郡主玩了。”

    杨信笑:“郡主并非残忍,只是不懂事罢了。”

    他逗冯珂笑:“蜻蜓要吃蚊子,是益虫,你不要玩蜻蜓。你可以玩螳螂蝗虫或者坏甲虫,大瓢虫什么的,那些是害虫,你可以把它们捉来玩。”

    冯珂高兴:“我昨天在御花园里捉了一只大瓢虫!它会放臭屁,被我捏死了,好臭啊,它还流黄色的水!”

    冯凭笑:“这孩子怎么整天净爱玩这些,哪天我给你找个师傅,来教你读书。”

    上午,李益进宫来,就见上次见的那姑娘挡在殿门口,穿着身漂亮的鹅黄衫子,头上戴着珠花。他认得这是冯凭的侄女,遂亲切地问候她:“郡主在这做什么?”

    冯珂手里牵着根棉绳,棉绳那头系着只绿色的甲虫,她一本正经:“我在放虫。”

    李益笑,不解:“放虫?”

    冯珂也认得李益,知道他和姑母的关系亲近。她见对方好奇,便有意要给对方展示,:“我给你看看吧,这个叫绿甲虫,是在橘树上捉到的,它很厉害的,它会推磨。”

    她把那棉绳提起来,在空中转甩动,甩了两圈过后,那甲虫就自行飞起来,呜呜呜地在空中绕圆圈。李益看她那棉绳绑在虫后腿上,飞了几圈,马上就要松脱了,笑的连忙提醒她:“绳子松了,绳子松了,它要飞走了。”

    冯珂连忙去捉那甲虫,哪知道虫飞的太快了,她捉不住。眼看甲虫挣脱了绳子,就要飞走了,李益两手一捧,给它抓住了。

    冯珂高兴凑上来,李益:“棉绳给我。”

    冯珂把棉绳给他,李益:“你要系它的腿根,系紧一点,不要系在前面关节上,这样它容易松脱跑了。”

    他把绿甲虫腿系好,还给她。冯珂牵着虫跑去玩了。

    李益看那姑娘,有些喜欢。他感觉冯凭时候应该就是这样的。如果没有家庭的变故,没有入宫,她应该就是这个模样。

    这女孩比她的姑母当年要幸福多了。

    这一年时间里,冯凭和李益保持距离,召见他总是在外殿,身边留着宫女和侍从,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昨夜过后,李益又再次被引入幕中了,一切正如两人的默契。

    冯凭正在画画,画一丛兰花。看到李益进来,她笑了笑,招手:“你看我画的画。”

    李益走上来,立在跟前,端详面前的墨兰图,:“很有风致了。”

    冯凭取了一只毫笔,蘸了墨递给他,:“你来题诗。”

    李益写了首诗题上:“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虽照阳春晖,复非高秋月。”

    冯凭笑:“这个画给你要不要?”

    李益惊讶:“给我吗?”

    冯凭:“等晾干了,装裱一下再给你。”

    李益点头:“好。”

    冯凭往床上去坐,李益默默地也坐过来。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匣子,开来,取出一个绿盈盈的东西,头也挨过来,低声问她:“你喜欢这个吗?”

    冯凭:“耳坠子?”

    李益:“这个是从别人手上得的一块好玉,我绘的图,让玉工磨镶嵌的,觉得挺好看的。本来去年年底就做好了,没机会给你,昨天回去之后想起来,你看看喜欢吗?”

    冯凭喜欢翡翠颜色,见那玉石绿的非常鲜艳,颜色通透如冰,好像要活了似的,形状是个豆荚。镶嵌的非常精致。她昨夜的一点愁绪又散了,面露了欢喜之色,:“这个很漂亮。”

    李益见她喜欢,也高兴,笑:“我给你戴上。”

    冯凭转过去,把耳朵给他,李益伸出手来,心将她耳朵上原来的那对珍珠取下来了,将绿色的翡翠坠子给她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