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冯淑嘉愣了一下，才蓦地回过神来，惊喜万分，难以置信地欢呼道，“父亲回来了！那他现在人呢？”

    厮忙回道：“得到消息的时候，侯爷已经到了城门口，这会儿应该正在想法子进城呢，是张护院得到报讯，才着人先来报喜的！张护院这会儿已经带人赶去城门口迎接侯爷了！”

    冯淑嘉看看黑沉沉的天色，都这么晚了，守城的士兵也不知道会不会让冯异进来。

    “我知道了。”冯淑嘉点点头，吩咐厮，“你去前头盯着，侯爷一回来，就让他赶紧过来颐和堂！”

    厮欢喜地点头，忙又奔了出去。

    大梁战神武安侯，是大梁所有热血男儿的榜样，能在武安侯府当差，现在又能亲眼见一见战神的真容，他简直兴奋极了。

    见厮一溜烟儿地奔了出去，冯淑嘉想了想，提起裙角，朝产房门口飞奔而去。

    腊梅伸手要拦，却连冯淑嘉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到，不由地焦急跟上：“姑娘，姑娘你不能进去……”

    话未落音，就见冯淑嘉自己在产房门口停下脚步，冲里面欢快喊道：“母亲，父亲回来了，这会儿已经到城门口了！父亲一定是特地回来陪着母亲分娩的！母亲，你坚持住啊！”

    腊梅放慢了脚步，松了口气，高兴得眼圈红红的。

    白氏心疼冯淑嘉，不愿意让她担心，所以才阻止她陪产；而冯淑嘉不想白氏为她分神，影响了平安生产，所以哪怕再着急都强忍着没有进去。

    这对母女啊，相互都将对方放在了心窝里。

    还有侯爷，这会儿也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了，那，那个人是不是也随同回来了呢……

    腊梅眼波流转，咬咬唇，只觉得心如鹿乱撞。

    产房内的白氏，听冯异这会儿已经赶到到了城门口，一时惊喜交加，只觉得肚子的疼痛都减轻了许多。

    原来冯异是真的想法子回来了啊，而不只是在信中随口哄她开心而已！

    白氏心中欢悦，陡然间迸发出一股勃然强大的生机，听从稳婆的叮嘱，长呼吸，用长劲，努力地将肚子里已经着急出来的孩子往外推。

    冯淑嘉双手抓紧窗棂，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室内，听着白氏粗重的喘息，还有稳婆温声鼓励：“夫人，吸气——用力——吸气——用力——……”

    虽然，隔着厚厚的窗纸，她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可是似乎这样紧盯着，她就能心安一些似的。

    腊梅没有阻止冯淑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无声地安慰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屋子里响起一声响亮的孩子啼哭，紧接着就听见稳婆欢喜地恭贺：“恭喜夫人，公子平安康健！”

    冯淑嘉松了一口气，然而想到白氏肚子里还有一个，一颗心才放下了一半，又蓦地提了起来。

    屋子里响起一阵嘈杂的忙乱声，有要参片给白氏含着的，有要棉被包孩子的，兵荒马乱，又在稳婆的指挥下井然有序。

    冯淑嘉听见稳婆鼓励白氏：“夫人，肚子还有一个呢，您再加把劲儿，一定能很快顺利生出来的！”

    十指紧紧地绞在一起，骨节都泛白了，冯淑嘉瞪大眼睛，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喘息一重，就会惊扰到产房里的白氏和她肚子里的另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

    腊梅摇摇头，低叹一声，上前轻轻地将冯淑嘉的手指一一掰开，看着那泛白的骨节逐渐恢复了血色，这才松了一口气，温声安慰道：“姑娘别担心，第一个已经生出来了，第二个也很快就会出生的。”

    “真的吗？”冯淑嘉的声音有些颤抖，一把抓住腊梅的尚未来得及收回的双手，因为惊怕而瞪大的眼睛定定地盯着腊梅，急切又认真地祈求一点保证，一点安慰。

    可怜的孩子……懂事的孩子……

    腊梅轻叹一声，将冯淑嘉揽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软语安慰道：“当然了！所以，你不要这么担心，再耐心地等一会儿，又要有人喊你‘姐姐’了……”

    冯淑嘉点点头，倚在腊梅身上，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前世今生听闻的那些妇人因为产子而不幸去世的传闻，她越是不想回想，就越是一个劲儿地往她心里钻，吓得她止不住地发颤，生怕重生之后，又再次早早失去母亲。

    半个时辰过去了，然而第二个孩子还是没有生出来。

    这下，不仅是冯淑嘉，就是腊梅也紧张起来。

    冯淑嘉感受到腊梅的紧张，心里更没底儿了，一咬牙，就要往屋子里冲。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都要陪在母亲的身边！

    腊梅慌忙抱住她，劝阻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一个粗犷威严的声音便蓦地从院门外响起:

    “夫人怎么样了？！”

    话未落音，一个身形高大威武、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就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

    院子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

    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疾奔过门前庭院的昏暗，渐渐地闯到灯火明亮的产房来，普通却刚毅的五官渐渐地显露了出来，冯淑嘉尖叫一声，扑了上去：“父亲——”

    宽厚而温暖的胸膛慈爱地迎着她，硕大而粗糙的手掌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耳边还有那一如既往不善言辞却和蔼慈爱的劝解：“别哭了……别哭了……”

    这就是她的父亲呵，心脏有力跳动、身体温暖活泛的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那具躺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身体僵硬的尸体……

    “父亲——”冯淑嘉痛呼一声，眼泪哗哗地落了下来，积攒了半辈子的委屈、愧悔和惊惶，在这一刻，都毫无顾忌地宣泄了出来。

    冯异见长女一看见他就哭得这样厉害，心疼极了，那因常年征战沙场而日渐冰冷刚硬的心，此时也渐渐地温柔起来，眼眶微微泛着红，极力放软声音安慰道：“嘉儿别怕……你母亲会没事的……”

    冯异还以为冯淑嘉是被白氏的提前胎动分娩给吓坏了，顿时愈发地愧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