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站在原地, 怔怔地听着对方轻描淡写地出这句话。

    既然江水神有事找寻自己, 为何不亲自来找人？

    秦广王的严肃神情叫苏雅心中感觉到不安，点头应允此事, 纵然她现在刚刚脱离心魔困扰，身体还有些不适应。

    无边的烈狱之中，苏雅与秦广王并肩走着, 越是靠近, 火气便越发浓重。

    浓重到，一股股气息直直地往鼻子里面窜，窜的她心里头异常难受。

    苏雅心中隐约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可秦广王什么都未曾解释, 只是淡淡地询问：“上仙, 在上界的时候，可曾知道江水神这个名字？”

    苏雅眼角犯抽, 自己又不是土生土长的修士, 半路过来，原文还没看, 鬼知道江水神这号人物？

    秦广王见苏雅不回答，便默认她一心修炼成仙, 追求飞升大道，对于这些凡尘俗世，不感兴趣。

    可是……

    “水神乃是神魔混血, 她虽没出自己的生母与生父究竟是谁, 但……”

    自从江水神出现在地府之中, 展露了水兽原形，人神魔三界对此事略知一二的人，皆在议论纷纷。

    大家心中也有了一个猜测，可是谁也不敢出来。

    以江水神的体质，原型实力之强悍，生父生母必然是大能修士，拥有神兽血脉。

    这等人物本不该惧怕神魔两道对其施压。

    当然，若是不想惹祸上身，就算不怕，还是会安静行事，不引人注目。

    但不会落到，为了掩盖这个秘密，非要杀掉江水神不可。

    母性终究被自己内心的贪婪消灭，在事情败露前，痛下杀手。

    天河之中飘荡着的水，但凡有形之物，无论是庞然大物，还是一片羽毛，都无法漂浮，不断地往下沉。

    此女神封了江水神的神力，将她推入这天河之中，赶尽杀绝……

    可千算万算，算不到江水神舍弃了肉体，魂魄离身，吸纳天地精元，一步一步地爬到了地府。

    一见到江水神的时候，秦广王便动了私心。

    他想，他的机会，等待多年的人终于来了。

    一个陨落的仙家，同时也是一个陨落的魔族。

    所以他擅自将人收纳在地府，瞒了许久，直到……瞒不下去。江水神第一次现出水兽原形，灵气浩荡，引得水中修炼的生灵瑟瑟发抖，俯首称臣。

    这是龙族纯正血脉之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但这些人平时会收敛自己的气息，不去影响水兽修炼。

    秦广王追忆着过往事情，一点一滴地和苏雅着。

    聪明的人总是会拐弯抹角地。这一招在愚钝者面前很是适用。

    但，放在一个不蠢的人面前，便是有些好笑。

    苏雅猜出他的来意，但还是静静听他完。原因无他，苏雅想要了解一下江水神的过去，了解这个人所经历的一切。

    “你在利用她。”待秦广王完之后，苏雅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秦广王对江水神的感情，只存在利益之上。

    秦广王轻笑地回答苏雅：“所以我从便教导她，不要相信任何人，做好自己的事情，过好自己要走的路，不失本心而已。当然……”

    “任何人，也包括我。”

    秦广王和苏雅推诚布公，他不想绕圈子。

    “对于水神而言，她担任着判定对错之事，于她而言，所谓的伤害只是停留在肉体的损害。”

    因为不太懂凡人的感情，所以江水神觉得欺瞒，欺骗一个女子的爱情，并不觉得过错。

    伤心，不过是一时的。

    “她本以为没事，而且此事，也算不得犯下杀戮之错。”

    秦广王道这里，眯了眯眼睛，不善地再接话：“不过，陈老太太死去，却来了你。你若是因她的事情，而走火入魔，最后陨落，这罪孽，最终还是得落到江水神的身上。”

    秦广王停下脚步，转过身盯着苏雅。

    他可以对苏雅客客气气，这是上界的仙家，但不会发自内心的喜欢，敬佩。

    苏雅脸上的蝴蝶面具闪着淡淡的光泽，刺的他眼疼。

    “所以我恳求上仙，断了对她的执念，”秦广王拱手行礼，十分客气，“水神有一生死劫难，此人与她多世纠葛，但她苦寻许久，终究难以发现此人踪迹。”

    “但……若是此生死劫化作活劫，那便是一段美满佳话。”

    苏雅心口一痛，但依旧面不改色，淡淡地哦了一声：“那与我有何关系？”

    秦广王直起身子，毫不客气地：“上仙，您只差一步便能再飞升上一界面，三千世界，再游新世。你将是超脱天道的存在，你对江水神的念念不忘，爱也好，恨也好，都是一种执念。你……”

    秦广王毫不留情地指出：“你是她的执念，是生死劫难中的变数。”

    所以，断了吧。

    “此事，乃是一件两全的做法，上仙可愿意答应？”

    答应？

    还是……不答应？

    苏雅陷入两难的地步。这话，她本应该对攻略对象，对原文里头，宁可永生永世不入轮回，也要诅咒自己千万年孑然一身的攻略对象。

    可……如今，却被秦广王，十殿阎罗之首抢在前头。

    苏雅感觉身子略微晃了一下，嘴角扬起消息，淡淡的笑容十分讽刺。

    这些话，她能的比秦广王还要狡猾些，用花言巧语去欺骗攻略对象。

    甚至，还能装出一副为了“对方”好的样子，要死要活。

    只为最后完成最后的目的。

    而任务完成的时候，苏雅自认虽有愧疚，却无法体会到那种永失所爱的感觉，又或者和秦广王的。

    和江水神一样，在她的心中，只有肉体的伤害才能作数，心灵的漏洞不当回事。

    因为苏雅足够冷漠，她不能理解心疼的滋味。

    不过如今……

    苏雅嘴角的笑容始终挂着，由轻蔑渐渐变得苦涩。

    “我……是她的麻烦吗？”

    秦广王转身，继续朝前方走去，背手缓缓道：“人生来高低贵贱之分，修仙者也是一样，身份地位，修为高低，不相匹配的话，又怎么期待强行在一起？”

    而且……

    秦广王一字一句地：“你忘了她，忘却你的执念，这股由你引发的执念，消散后便不会再成劫难。你是在救她，如果你真的对她不一般，为何要眼睁睁看着她死？”

    苏雅第一次感觉到哑口无言，一句话都回答不了。

    这个男人看多了世间的生离死别，心已经冷漠，正如他所的，不能感受到心痛的人，便无法理解，为何伤心也是伤害。

    伶牙俐齿，句句扎心。

    苏雅不能否认，秦广王的很对。

    而且他也笃定自己无法拒绝。

    若是喜欢，便要为江水神好，放下执念。

    若是不喜欢，放下执念又如何？

    *

    苏雅恍恍惚惚地跟着他走。

    经历了心魔的千万年孤寂，纵然知道是梦，但心中难以平静。恐惧和害怕，再度席卷上心头。

    她……不想再只身一人。

    苏雅无法肯定这是心魔的后遗症，还是自己的想法的确发生了转变。

    浑浑噩噩的状态，直到苏雅一眼看见被捆绑在高空，忍受火舌抽的痛苦的江水神。

    转身，对秦广王怒道：“你好大的官威，为何责罚她？！”

    地府之中得有秩序，这一点没假。

    江水神虽是秦广王的下属，但没有缘由的责难，也不过去！！！

    也许，江水神犯了什么错。

    可苏雅不敢，也不想往这个方向猜测。

    秦广王脸上微怒，这股怒气是怒江水神的不长进，也是恼火苏雅平白无故撩拨人。

    “你可知她为何受罚？！”

    “因为犯错！”

    秦广王自问自答，一字一句皆是怒气满满。

    “为何犯错？”

    他抬手指着苏雅面容，气焰嚣张：“因为你。”

    “上仙你转世渡劫多次，与不少凡人皆有过过往。而凡人最难抵抗仙气，便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纵然身死道消，也依旧对你念念不忘。这也是执念。”

    “可这是执念，你怕是不会在乎。但是水神，为了你，杀了不该杀人的，抹去了这些人对你的执念，只为了你的飞升之路。”

    秦广王挥袖，转身朝离开，留下最后一句：“你与她好好下吧，我想……上仙你应当是个明事理的人。”

    他离开的时候，还特地将江水神放了下来。

    江水神匍匐在火焰之中，周身的灵气微弱，闪着淡淡光芒，奋力阻拦嚣张的地狱之火。

    苏雅朝着江水神走过去，每走一步，火焰便像刀割在心上，一刀一刀，刀刀滴着血。

    她与江水神的确因为身份原因，主动不能携手并肩，笑当玩画弄诗的好友。

    对方有自己的路要走，而自己……不过是一个跟着系统游离在大千世界的旅客。

    苏雅睁大眼睛，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忍不住轻笑出声。

    苏雅身上的灵气动乱，朝外扩散，冲破了禁锢。

    她猛地一顿，丢失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苏雅颤抖着嘴唇，她想起了，她想起来为何会觉得忘记了谁。

    白闻歌，她的十九殿下，也死了。

    自己就像原文中被诅咒的女主，自始至终都求而不得。

    所爱之人，皆是陌路。

    这般多世界的女配，她动心的，她心有好感的，哪个不是最后下场凄惨。

    洛清月，萧珏，白十九，宋云……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所以呢？

    苏雅攥紧了手中的丹药，感觉药味已经顺着肌肤爬上口舌之中，泛着极致的苦……

    相思……当真不如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