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呢？我要提醒她待会不要上错车才行。”

    “她在——她刚才还在那呢,师姐这种事我去转达就好了。”

    交代好维达，谭雅没有多做停留。却没想到走开不到半个钟，管理员就急匆匆地找了过来,杰西刚才落水了，好在发现及时，没有发生事故。谭雅肃然,让人把危险的“玩具”都拆除，也不要让人胡乱传播这次意外。她去看杰西,很多人在围观，熙熙攘攘地像在看稀奇的生物。

    “干什么？你们没有其他事情做了吗？”谭雅声音不大，气势挺足。众人作鸟兽散，只剩下杰西和她几个亲密的朋友。维达一边宽慰着受惊的杰西,可是她脸色发白、一副瑟缩的样子，可见吓得不轻。

    谭雅走上前,“杰西,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有疑点,首先这片水域很浅,按道理不可能出现溺水,不然谭雅也不会放任他们疯玩而不加约束；第二,这片海滩齐聚了两个年级的所有人，太热闹了连个清净点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人落水却无人知晓。按照维达的法，要不是碰巧她刚才去找人，估计就真的出事了。不论是脚抽筋,还是其他原因，谭雅作为负责人总需要问清楚情况。

    杰西颤抖了一下，她试探性地看了谭雅一眼，好像在判断她是否可信。谭雅面色沉静，直直地和她对视，光明磊落、沉着冷静，莫名让人信赖，随即杰西那空洞惊慌的眼神中破出一丝波澜，她眼角擒泪，“我”

    谁知道刚一个字，便被闻讯赶来的班主任打断了。

    弗恩远远就看见两人“对峙”的局面，再加上杰西的表情，他立马做出判断，他面色严肃道，“谭雅，现在杰西受到了惊吓，有什么问题，等她冷静下来了再吧。”

    “老师你误会了，”谭雅不欲和老师起冲突，“我不是在逼问杰西，只是在了解情况，这是我作为活动负责人的责任，希望老师理解。”

    “我是杰西的班主任，我当然也关心她，”弗恩态度坚定地挡在两人中间，“这件事我来处理比较好，杰西，你呢？”

    时不对，就什么都不对了。一只心翼翼判断环境的蜗牛，察觉不对劲第一反应便是缩回壳子里面。杰西重新低下头，“我不知道。”

    谭雅脸色微冷。

    “你看，给孩子一点时间吧。”

    兀自将人归结为孩子，然后用“没事了没事了”这种虚无缥缈的话去抚慰惊慌失措的灵魂，在谭雅看来就是蠢。

    就是有事。

    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好了。

    但是此情此景，谭雅也做不了什么，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开了。倒是在一旁的维达左右为难，她找了个借口离开现场，急急地追上谭雅，“学姐学姐！”

    她跑过来，喘着气，“杰西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吓到了所以才——”

    “我知道，”谭雅并没有生气或恼火，拍了拍维达的肩膀，有些关切，“她现在需要朋友在身边，剩下的时间还需要你多照顾。”

    “这个当然了，但是我、我觉得她有点不对劲，”维达她一咬牙，“我没什么证据也没什么头绪，但是她真的很不对劲。”

    “就像是”

    就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谭雅没和维达深入讨论这个问题，而是将着急、担忧又有点害怕的姑娘稳住，就让她回去和杰西待在一起了。

    这次落水，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杰西本人也三缄其口，许多人将其归结为意外，事情好像就这么过去了。而班主任也把不省心的学生列为重点关注对象，在车上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同桌，处处彰显出他对杰西的关心和爱护，让维达也为之汗颜。所以，谭雅一直找不到和杰西单独相处的会，连谈话都少有。

    谭雅感觉到，杰西有话想要对她。

    所以在他们吃完晚饭、要往酒店移动的时候，谭雅早早地上了车，眼疾快地将杰西按到身边靠里的位置上，“坐这，你有话想和我。”

    杰西吓了一跳，噌的站起来，却在踏出一步的时候犹豫了，她重新坐了下来，紧张又沉默。

    至于弗恩，就交给彼得挡住了。大家都是学生，老师应该一视同仁！找不到位置的同学坐在自家班主任身边，没毛病！

    车开动了，杰西缩在阴影处，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路程不长不短，但谭雅没那么多时间让杰西做好心理准备。或者，她要是有胆量的话，就不用等到谭雅外部干预了。

    车上喧闹不断，要谈话只有近距离才听得清楚。

    “和我吧，”谭雅单刀直入，语调微沉，“有人企图伤害你，对吗？”

    没有丝毫辗转和回避，话题开始得让人措不及防、避无可避，心一惊的同时又缓缓陷下来。

    原来有人看出来了，就算你这么不情愿又这么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团陷入黑暗中，仍然有人听见了你内心深处微弱的呼救声，寻着声音来找你。杰西张开嘴呼吸，却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她不出话。

    “呼救也是自救的一种，”谭雅握住杰西的，很凉，凉到骨子里，她的声音平静缓和又坚定，给人以力量，“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杰西身体一颤，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迅速反应过来便用力地回握，好似能汲取力量。此时此刻的谭雅，无异于指路明灯吧，她很坚定，她会相信你的，她会站在你这边。

    “我没有办法”她只是默默地掉眼泪，忍得连肩膀都颤抖，但声音却得听不清。她用力抓住谭雅，却着无力的话。

    身体和话语表现出极大的反差，谭雅做不到甩就走。她拍了拍杰西的背，递上纸巾，没有逼迫她。

    下车之后，杰西也没有放开，谭雅任由她牵着。

    而弗恩一路上被彼得烦得不行，平日里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孩子，怎么换打开话匣子这么可怕呢？一路上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从这次春游到学术十项全能团队，到学习上的难题，到明天的早餐不仅语速超快，思维跳跃，还非常没有眼力劲！不管弗恩暗中怎么用语言和眼神表示，他都看不出来！弗恩被念得耳朵要起茧子了，下车的时候脚都是软的，往日不晕车的人现在晕了！

    但是一下车，弗恩呼吸到新鲜空气便心中一凛，开始四处张望。略显急切地游走在涌入酒店的人群中，忽然弗恩眼睛一亮，一把揪住维达，“杰西呢？”

    维达被来势汹汹的弗恩吓得不轻。

    弗恩意识到不对，急忙管理好表情，“维达，杰西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杰西啊她先回房了，今天吓到了要早点休息，老师你不用担心了，我会照顾好她的，老师明天见！”维达一溜烟就消失了，只是她转身的时候吐了吐舌头，弗恩没看到。

    倒是另一边彼得坐不住了，今天下午谭雅让他做的事情太奇怪了——因为熟悉的缘故，谭雅要他做什么都很直接，一点都不避讳，让彼得一天都是心痒痒的。

    洗完澡以后，彼得终于坐不住了。

    房门被敲响，是谭雅来开门。彼得心中松了一口气，所有房间都是双人间，要是另一位不认识的学姐来开门的话，彼得还有些尴尬。他看似帅气地一撑在门框上，殊不知脸上挂满了好奇和近乎乖巧的笑意，对自己的擅自打扰表示抱歉后，彼得正要开口。却不及防，眼神余光从门缝扫进屋内，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在这里的人。

    彼得讶然，“她怎么会在这里？”

    谭雅顺着他的指看过去，杰西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谭雅抿唇，一糊在彼得脸上，顺势将人推了出去。谭雅也出来了，跟杰西打了个势，便带上门，“作为一名绅士，你该做的是回避，而不是问人家女孩子为什么在这里？”

    彼得挠了挠短发，语调软软地承认谭雅的观点，他总是会顺着谭雅话，并不在意她有些尖锐的态度。但同时，他的直觉也准得让人害怕，“是和今天的意外有关吗？而且你让我堵着老师，这么奇妙的发展你不能怪我好奇啊”

    谭雅想什么，彼得却还在继续，一个指一个指地认真掰扯。

    “就算真的害怕，杰西也有维达啊，为什么一定要和你同一间房？”

    “真有什么事情的话，你没必要挡着老师不让他知道啊”

    “而且今天你有问起杰西的事，这是巧合吗？”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吗？又打算一个人解决了？”

    彼得的话，用疑问句、用缓和的语气，半点看不出咄咄逼人。但实际上，他已经把谭雅所能找到的借口都堵上了。他的眼神诚挚而关怀，让谭雅不出重话。

    “我不知道，彼得，她什么都没。”

    彼得开始提问，“那不是意外，对吗？”

    “我也不确定。”

    “那你觉得，”彼得换一个法，多年的相处让他很快抓住重点，“不是意外，对吗？”

    “对。”谭雅心中长叹一口气，学精了。

    “你有怀疑的对象，对吗？”

    “没错。”

    “我可以帮你。”彼得坚定地道。

    “不，”谭雅拒绝得干脆，“你现在该做的事情，就是回去睡觉。”

    作者有话要：　　这辈子都不想进牙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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