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惩罚
包厢内的谈话持续了许久, 天色渐渐昏暗, 计划被补全, 甚至有一种畅所欲言的淋漓尽致之感。
简修明将隐蔽的联系方式告知给顾洛,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才意识到他们谈了有多久。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紧闭的门, 神情蓦然冷凝。
顾洛忙着记下联系方式,余光瞥见他的目光, 跟着朝门口望了眼, 包厢门紧闭着, 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出奇的。
他收回了目光, 倒是被他提醒了,随口道:“对了,阮蓝居然到现在都没做出反应?”他一只手在手机上输入数字,顺带看了眼神色平静的简修明:“要不, 等会你先跟我回去?”
他有些过于天真的猜测着:“不定,阮蓝对你失去了兴趣?又或者,阮哲彦看在顾家的面子上,会放你一马?”
简修明盯着门, 皱起眉头。
顾洛放下手机, 有些诧异他的表情之严肃,他露出灿烂的笑, 拍了拍简修明的肩膀:“你看上去很紧张……”他凑到简修明面前,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我开玩笑的, 阮蓝那么喜欢你,才不会对你失去兴趣呢。话,等会你是回家还是回阮家还是……跟我回去?”
他伸手摸着下巴,试图做出深思熟虑的模样:“既然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不如我先带你去老爷子那里先挂上名?不定之后有用呢?”
简修明眉梢几乎拧成了结,盯着门口的模样,不像是放松,倒像是后知后觉的凝重。
他越来越紧绷的情绪让顾洛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明明是没什么异样的场景,居然让他突兀的产生了一种风雨欲来的错觉。
包厢内安静了下来。
顾洛喉结微动,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蔚慕悦,蔚慕悦拉着他往后退了一步,示意他保持安静。
于是,他们和简修明之间便有了一道泾渭分明的分割线,好似对峙又好似刻意的疏远。
包厢内的气氛越发凝重,如同在面对着一个未知的恐惧。
简修明盯着门看了几分钟,才转过头,低声嘱咐他们:“记得我跟你们的事情,千万不要冲动。”他语调微凉,带着几分慎重,让人心里一沉。
“阮哲彦的可怕,来自于他的变态。”这是他最后给予他们的警告。
似乎是意识到了包厢内的沉默,又似乎只是巧合,总之,包厢门被轻轻敲响了。
顾洛意识到了什么,皱起眉看向简修明,被蔚慕悦轻捅了下手,又忙不迭的将目光投向门口。
敲门声不紧不慢的响了三下,才停了下来,然后钥匙转动声传来,随着一声的咔嚓声,门被推开了。
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不久前跟着阮蓝离开的游尤带着身后一片十分富有阮哲彦特色的黑衣人,面带微笑站在门口。
顾洛下意识的看了眼他们的站位,没留出一丝能脱身的缝隙,才看向角落处熟悉的保镖,他们显然被收拾了一顿,此刻委屈的站成一团,紧张的看着他。
不出意外,分散在他身后,远远保护他的那些保镖也全被对方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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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暗,几缕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映入走廊,恰好落在了微笑的游尤身上,从身后为他覆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芒,以他为中心,身后是金色余晖,身前是晦暗的灯光,恍如将人间一分为二。
“简修明先生,你们谈好了吗?”他安静的等着简修明的回应:“时间不早了,大少爷还在等您,我们该回去了。”
就是顾洛,都从对方的话里嗅到了几分细思恐极的东西,这意思是他们在门口等半天了?
还不等他把脑洞开得更大些,把自己吓的更惨些,简修明的声音断了他的思路:“蓝蓝……”他垂下眼,流淌出几分脆弱,轻声问道:“她在等我吗?”
游尤语气一顿,声音微扬,流露出几分情绪波动:“大姐并不关心你的事情。”他冷下脸,不再跟对方多,转身伸手示意他。
简修明脑海里分析着对方话语里透露的信息,面不改色的跟上了他的步伐,朝外面走去。
黑衣人也似乎没有在意顾洛和蔚慕悦的意思,等简修明跟上了游尤,所有人便有序的跟着离开了这里,他们出现的突兀,离开的也十分迅速,不过顷刻间,包厢里只剩下顾洛和蔚慕悦,以及顾洛的保镖们。
蔚慕悦自始至终都皱着眉,见他们如流水般退去,便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又气又怒,唇瓣被咬得死紧,泛出几分血色。
顾洛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压低声音安慰她:“没事,我陪着你。”
蔚慕悦晃了下手,似乎是想甩开,但另一只手握得太紧,最终也未曾甩开。
*
简修明走在熟悉的走廊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让他放慢了脚步,在回忆中搜寻。
他上一次走过这条走廊,是在第一次见到阮哲彦的时候。
时间并不久远,他甚至还清晰的记得当初的他在对方面前一点点被击溃的模样,简修明嘴角微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旦正视自己曾经多么弱,就恍如在迷雾中窥探到了对方几分真实模样,他并不是无所不能,只不过是过于变态罢了。
游尤停下脚步,轻轻敲了敲房门,等房门开启,才继续朝内走去。
书房一如既往的黑暗,几缕光亮点燃了光明,但微弱的亮光,只照亮了些微区域,书房更多的部分仍掩于黑暗中,看不分明,将气氛渲染的愈发沉重。
阮哲彦抬头看了眼,将手里的文件放到一旁,饶有趣味的喊着他的名字:“简修明?”
简修明神情冷淡,一言不发,好似突然将自己武装起来的刺猬,浑身上下满是戒备,警惕着对方。
阮哲彦轻笑了声:“怎么?跟顾洛没谈好?”他语气笃定,似乎对一切了然于胸:“你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
“你让我很失望。”他双手合十,语调轻柔又满是寒意:“蓝蓝回来的时候很不开心。”
“你该让她高兴,而不是不开心。”他语调减低,满室的黑暗就恍如化成了可怖的压力,缓慢但不容置疑的压制着简修明。
“你觉得顾家足以对抗我?才生出反抗蓝蓝的念头来?”他注视着底下平静的简修明,继续道:“那你该多等几天。”
简修明听出了他的画外音,抬头看他。
“顾家与你还不定谁存在的更久一点呢。”他欣赏着对方的表情,慢条斯理的继续道:“我过,能保护你心上人的人,只有你自己。”
道这里,他突然浮起个笑来,语气里真切的加了几分品鉴的意味:“起来,那个女孩子确实很有意思。”他回忆般缓缓道来:“她跟你很像……”他停顿了下,注意到简修明神情的细微变化,轻轻喟叹了声:“你比她更出色些。不过女性跟男性的生理结构决定了她不会像你一般这么……”
“有韧性。”他选了个有点奇异的词来形容对方:“折不断,压不垮,只要给点生机,就会立刻反手。”他收起了笑意,语气转冷:“蓝蓝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就像抓住机会就反咬一口的狗,将护着你的主人咬伤,一心一意向逃离这里。”他语气彻底冷淡了下来:“看来,你并不想履行我们之间的合同。”
“或者,我该换个方式来告诉你,什么样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这听起来像是个威胁,简修明终于开了口:“所以,你想做什么呢?”他揣摩着对方此刻的念头,甚至有几分奇异的游刃有余:“你想用什么来惩罚我?鞭子?”
阮哲彦盯着他的眼神里,流淌出几分欣赏:“不,我不喜欢暴力。”他朝对方笑了笑,低声道:“比起肉体的疼痛,我更欣赏心灵的崩溃。”
简修明将嘲讽声压制在心底,这并不令人意外,对方的恶趣味一目了然,与阮蓝一脉相承,想到这里,他垂下眼,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阮蓝没有他那么变态罢了。
“我对她很有兴趣,或许你们马上就会相见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离开?”
“不,我的意思是,这是对你的惩罚,至于其他?”他看着对方平静外表下的愤怒,语气愈发柔和:“如果你不在乎蔚慕悦,也不在乎她的母亲,那我倒是对你束手无策了。”
“无父无母确实有些棘手啊。”道这里,他停顿了下询问对方:“如果我帮你找到你的父母,你会在意他们吗?”
这听起来有些嘲讽,嘲讽的让简修明忍不住嘴边的笑,他几乎是断然道:“不,我不会。”
阮哲彦叹了口气,露出遗憾的模样:“那就只好委屈下她们了,毕竟生活对于任何人来,都不轻松。”
“只是或许会对她们更险恶些。”他像是随口一提,轻描淡写的带过,才询问简修明:“我不会强制你呆在蓝蓝身边,也不会强制你履行合同,只不过……”
“坏孩子都要受到惩罚。”他轻轻眨了下眼:“你知道怎样做一个好孩子的,对不对?”
令人厌恶的高高在上,把所有人都当成可以被轻易碾碎的垃圾的语调以及变态的喜好,简修明握紧了手,一直到痛楚把他从对阮哲彦的恨意中唤醒,他才抬头看向对方。
阮哲彦目不转睛的欣赏着他的神情,目光相触,简修明看到了对方眼里无穷无尽的恶,他仓皇的收回了目光。
在那无穷无尽的恶意中,对方却仍然保持着冷静,用强大的自制力控制着它,让他不至于失控。
简修明窥见了对方无人知晓的冰山一角。
他垂下眼,不再试图探究阮哲彦的内心。
“游尤,带他去客房。”阮哲彦拿起放在一旁的文件,翻开一页,又加了一句:“等他想清楚了再带来见我。”
游尤脚下一顿,有些迟疑的询问阮哲彦:“大姐那边……”
“我会跟她解释的。”他停下翻资料的手,看着资料上矜持的露出笑容的蔚慕悦,轻轻划过她的名字,摇了摇头。
自动将“解释”换成“哄”,游尤才转身带着简修明朝另一条走廊走去。
简修明第一次发现,原来书房还有另一道门,在迈出书房前,他下意识的看了眼身后,在微弱的灯光下,阮哲彦几乎被重重黑暗所包围,密不透风。
他心不在焉的跟上了游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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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条走廊,这条走廊与之前他来时的走廊几乎没有区别,除去奇异的左右互换之外,显得太过安静了。
“他要把我软禁起来?”
不知为何,从迈入这条走廊开始,游尤的情绪就有些肉眼可见的压抑,听闻他的发问,他脚下不停,语气难得有些恶劣:“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可以送你出去。”
他停顿了下:“但是到时候你再想回来……”
他停在了一件房门前,补完了整句话:“就不是现在这个代价了。”
简修明有一瞬间想选择离开,天大地大,海阔天空,难道他还能一手遮天?总有其他的办法可以选择,既然对方如此自大,如此的不可一世,那他为什么不能——他停下了念头,在一时的冲动后,理智再次回归,让他清晰的意识到,如果他想达到最好的效果,如果他想让对方坠入深渊,那么他就该按照最初的计划来,任何一丝偏差,都只会加大他击溃阮哲彦的难度。
游尤看了眼房间,侧身站到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简修明走进了房间,仍是奇异的眼熟感,这间房间几乎与他昨天住的房间一模一样,当然这不出奇。
只是在经历了近乎相似的走廊之后,再度相似的客卧,让他有些奇异的感觉,就好似有人曾为了掩饰什么,重新建了另一个跟这里一模一样的建筑群,只为了将这一块区域深藏。
“我并不会限制你的离开或者沟通,唯一被禁止的是,你任何试图联系到大姐的行为。”他停顿了下,语气转沉:“为了避免大姐再一次被你伤害。”
“我等着你下一次的联系。”他指了指客卧里的电话:“如果你想通了的话。”
房门被对方轻轻带上,脚步声慢慢远离,简修明发现了另一个区别,这里的隔音并不好,至少不如之前那个客卧的隔音效果好。
他看了眼客卧,用具都是全新的,就连墙壁和涂层都似乎被新装修了一遍,但哪怕近乎全新的装饰,也无法改变它身上沉淀的时光的痕迹。
这是一个古老的建筑,经历过漫长的岁月,记载着不为人知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