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过度&计划

    简修明虽然被带到了客卧, 但就好似游尤离开前所的那般, 他们并没有禁止他对外沟通, 甚至都没有对他做出人身限制。

    简修明在走廊上逛了一圈，发现地形微妙的如同另一条走廊的翻版，这让他泛起了一个新的念头。

    他熟稔的走在过于安静的走廊上, 最终停在紧闭的房门前，房门不止被反锁了, 简修明抬头看了眼对着门口的监控, 退后一步, 退出了监控范围，这条走廊上监控并不少, 只是在这间房前格外的多。

    如果他没记错，或者他就是照着另一条走廊上阮蓝房间所在的位置走的，也就是，这间房间在另一条走廊上对应的是阮蓝的房间。

    简修明转身朝出口处走去, 脑海里有些嘲讽的想着，阮哲彦是不是还有强迫症？非要对称成这样？简直是赤.裸.裸的告诉所有有心人，阮蓝对他的重要性，就好似那间被锁起来的房间一般。

    “简修明先生, 您要出去？”出口处的黑衣人拦下了他问道。

    简修明看了眼似乎一推就能推开的大门, 没有回答。

    对方伸手推开了门，将门后的模样展示在他面前, 一条僻静的道，没有车来车往, 安静的不像是另一片天地。

    简修明若有所思，所以这里还有一扇门通往外界，他回忆着脑海里另一半区域的地图，确认在阮蓝所在的那一片区域，这里也是出口，只不过是正门的出口。

    出口近在咫尺，只要他迈出一步，就可以轻易转身离开，将这荒谬的，可笑的，以及愚蠢的一切抛之脑后。

    他停顿了几秒，转身回到了走廊上，安静的朝客卧走去，就恍如没有看到它一般。

    他的步伐稳定，不急不缓。

    如果就这样离开的话，不就等于跟阮哲彦认输了？虽然他知晓对方压根不可能让他就这样离开，但这并不妨碍他选择留下来，起码被迫留下来跟他主动选择留下来并不是同一个含义。

    至少主动权仍掌握在他手里。

    对权利的向往，对弱的痛恨，以及对阮哲彦的恨意，凝聚成了愈发冷静的简修明，跟顾洛确定过的计划在他脑海里一一浮现，他终将赢得胜利。

    只要……

    阮蓝露出的笑的模样出现在他脑海里，简修明停下脚步，眼神里晦暗不明，然后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推开了门。

    回到客卧，他才拿出震个不停的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顾洛”两字，条件反射的皱起了眉，好似看到了那张蠢脸，让他原本的情绪瞬间消散。

    “怎么了？”

    “你还好吧？没出什么事？”电话那头听起来有些嘈杂，混合着人声，对方似乎在什么热闹的地方，简修明眉梢更紧了几分：“你在干什么？”

    顾洛还没回答，他先听见了熟悉的女声：“修明哥，我们在江津大厦。”

    简修明几乎是立刻反应了过来：“阿姨怎么了？”

    “妈。”蔚慕悦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不太真切，似乎是离开了手机走向了谁。

    阮哲彦的话几乎是立刻浮现在简修明脑海里，他的唇色泛起几分白，似乎对将得知的消息有了几分预感。

    顾洛看着蔚慕悦上前对李玉梅着什么，年纪已经不轻，但岁月却未曾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的女性微微笑了起来，将和蔼的目光投向他，让他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收敛起了往日浪荡的模样，有些手无足措。

    蔚慕悦的母亲也太……顾洛在脑海里寻觅着词，不知如何表达对方身上那股气质，一个格外温婉的长辈？或者让人下意识孺慕的对象？他侧过头避开对方的视线，才觉得紧张的情绪舒缓了几分，岁月让她显得格外通透，看着旁人的视线都带着几分透彻，让人油然而生做错事被长辈抓到的心虚感。

    顾洛不再看她，收敛心神对简修明道：“阿姨被辞退了。”他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低声询问简修明：“是阮哲彦干的？”

    “阿姨情绪怎么样？”简修明有些担忧：“我这边情况暂时还算稳定，你先安抚好阿姨的情绪，先不要让她出去找工作了。”他脑海里转动着思绪，眉梢紧皱成峰，出口的话徘徊了几次，仍是咽了回去：“我再看看情况。”

    顾洛语气并不算好：“阮哲彦跟你了什么？”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你们谈崩了？他要对悦悦下手？简修明，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先告诉你，要是悦悦和阿姨因为你出了什么……”

    “你以为只有你在乎？”简修明加重语气断了对方的话：“与其在这里责备我，不如先处理好目前的情况。”

    “你！”简修明听见对方短促的一声后，熟悉的声音透过电话传入了耳朵：“你就是悦悦的那个同学吧？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不……不麻烦，悦……不是，我是蔚慕悦同学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结结巴巴的，甚至有些欲盖拟彰的跟对方解释着：“帮助同学是我该做的事情。”

    “妈，我们先回家吧，工作的事情，之后再。”蔚慕悦在一旁劝着她。

    “哎，我就是奇怪，明明的好好的，这么突然就要辞退我了？”李玉梅似乎有些疑惑，但转瞬又起了新的话题：“对了，修明好久没来了，你们吵架了？”她看了眼神情一僵的女儿，又将目光投向本就僵硬得不行的顾洛，语气和蔼：“这位同学，你认识修明吗？”

    顾洛下意思的看向蔚慕悦，蔚慕悦瞪了他一眼。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动作无疑是将她出卖了，默默的又转回头，面对露出了然笑容的李玉梅。

    她不再为难顾洛，将炮火集中到了蔚慕悦身上：“我你谈恋爱就谈恋爱……”

    “妈，谁谈恋爱了，不这个了，修明哥自己有事呢，他不忙了会来看你的，咱们回家吧。”蔚慕悦脸上升起一片红晕，拽着她朝外走去。

    “妈又不是不让你谈恋爱，修明就是你哥，你谈恋爱归谈恋爱，不能不让你哥来看我吧？”

    顾洛终于反应过来了，对方嘴里谈恋爱的主角是谁跟谁了，忙笑着上前，露出有些愚蠢的开朗模样：“阿姨，我跟蔚慕悦同学……”

    蔚慕悦拉着李玉梅朝外走，没好气的断了他的话：“谢谢你送我过来，你先回去吧。”

    “啊？”顾洛愣在原地，眼看吵吵闹闹的母女两越走越远，简修明的声音倒是响了起来：“你注意下你家里的事情，阿姨那边就麻烦你多照看下。”

    顾洛又是一愣：“我家里的事情？我家没发生什么啊？”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简修明提点了他一句，没多什么，转头挂了电话，才皱起眉，插入另一张卡，点开app看了眼信息。

    手指微动，发了条新信息给这个隐蔽的聊天室。

    “J：狼已出洞，提高警惕。”

    顾洛虽然在简修明面前显得有些蠢萌，但他并不愚蠢，在对方飞快结束了对话的行为中察觉到了他的警惕，顺手拿出手机看了眼app，才若有所思的按灭了屏幕。简修明是在防备自己的电话被监听？

    他品出了对方对阮哲彦究竟有多警惕，在原地呆站了几分钟，才想起来朝蔚慕悦离开的方向张望，但对方已然消失在茫茫人海里，不见踪影。

    *

    简修明的预感十分准确，李玉梅被辞退的事情只是一个开端，后续的潮起潮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一上演。

    顾家那两笔重要的单子本来都快谈成了，但不知为什么突然陷入了停滞状态，关系到后续数亿金额的流动以及进一步的合作，顾家集团内部顿时忙得不可开交，不同于阮家集团是在阮哲彦上位后才慢慢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的，顾家集团已经存在的足够久，久到根深叶茂，错综复杂，以至于这一动，显出几分凶险的意味。

    连没什么用的顾洛都被他爸紧急叫回，在老爷子面前多多露脸，来保证他们这一系的利益。

    而蔚慕悦这边，李玉梅闲不住又去面试了几家，但无一例外都没有得到回馈，但这并不足以让她们伤筋动骨，家里有存款还有房子，哪怕李玉梅不工作，也足以保障她们的生活。

    消息一一汇总，简修明分门别类的记录下来，思索着阮哲彦下一步会怎么做，对方确实谨慎，哪怕到了如今也没有越过线，但接下来呢？

    简修明在等，等着看到对方的底线，等着对方露出端倪，也在等一个好时机，一个让他不突兀的回到阮蓝身边的好时机——这意味阮哲彦或许不会怀疑他回到阮蓝身边的目的，如果他一开始就让步，对方只会怀疑他是否有更多的企图，才会在被强迫的情况下，做到一反常态的能屈能伸的地步。

    他斟酌着合适的时机，不过是为了减轻几分阮哲彦对他的怀疑，当然对方对他的怀疑永远不会消失，但只要他多轻视他一分，计划最后成功的概率便越大。

    但少年到底没有经历过更多的风雨，哪怕他一遍遍思量着最初定下的计划，确定这就是最好的，成功率最高的计划，仍会不由自主的怀疑自己，甚至产生主动去找阮哲彦认错的冲动。

    冲动和理智互相冲突，让他愈发的焦躁，哪怕表面上仍维持着冷淡的模样，但他心底的情绪却翻腾不已，就好似在遭受一场漫长的折磨，他不能让他们真的出事，但又必须看着事情推进，哪怕顾洛被蔚慕悦劝阻，不再暴躁的在聊天室里发泄，但他仍是不可抑止的尝到了阮哲彦想让他品尝到的滋味。

    折磨，怀疑，焦躁，后悔，冲动，负面情绪让他的耐心日益减少。

    他害怕他在意的人因为他的错而受到伤害，更害怕他一步走错，再也无法逃离。

    他没有等太久，事实上整个过程都没有持续太久，只是他的在意和焦躁让他觉得这段时间十分漫长。

    在第三天，蔚慕悦电话给他，告诉他，穆缘科技有限公司被工商部等几个政.府机构找上门来，需要进行正当的检查，希望他们配合。

    在这终于来了的轻叹声中，简修明等来了阮哲彦的后手，也猜到了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就如同阮哲彦之前对简修明的那般，生活会对蔚慕悦她们更艰难些，显然对方一如既往的运用了合法手段，如果他仍未曾投降，那对方会迈出那一步，一点点的将蔚慕悦她们推入深渊，失去工作，失去存款，失去房子，最后一无所有。

    三天的时间太短了，简修明这样想着，按捺住了冲动，继续等待着最合适的时间点的到来。

    .

    因为简修明不在，蔚慕悦只好以股东的身份配合着官方的检测，但就好似一夜之间诸事不顺，步步维艰，困难与刁难接踵而来。

    顾洛那边也并不好受，顾家乱成一团，他爸在这两个单子上出了问题，其他叔叔伯伯就突然冒了出来，人人都想帮他们分忧，口口声声都是为了顾家好，单子那边始终谈不下去，对方既不完全拒绝，也不答应，着太极拳吊着他们。

    好不容易三请四请，从一脸为难的对方口里吞吞吐吐的吐出点消息来，根源还在顾洛身上，本想过去帮帮蔚慕悦的顾洛先被顾允关在家里臭骂了一顿。

    “不是，我，他们就那么怕阮哲彦？”

    “你……你个臭子！这跟怕不怕有个屁关系？”顾允拿着鞋子绕着茶几追着他：“他们要跟阮哲彦合作，还不得求着对方，对方透出口风你惹了阮家大姐，不喜欢顾家，他们还能怎么样？为了顾家得罪阮家？”

    他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几个亿的单子摆在那里，你觉得这是怕阮家？”他气得胡子乱抖：“你跟谁过不去，要跟钱过不去？你给我过来，上门道歉去！”

    顾洛一个急转弯，溜进了房间：“又不是我的错！”

    “你跟她闹，你不知道阮哲彦多纵着他妹妹？”顾允站在门外，气冲冲的找钥匙：“不是你的错也得是你的错！”

    顾洛抵着门给简修明发信息，嘴上还嚷嚷着：“再了，咱们就这么上门，对方肯原谅我？爸，你又不是不知道阮蓝的脾气。”

    顾允拿着钥匙开门，推了几下，没推开，气得血压都高了：“你还想挑个日子？怎么？要不要给你看看日历挑个黄道吉日？”

    简修明回的飞快：不用等太久，5天差不多了，等我回去再。

    顾洛撇了撇嘴，补全了他的信息，（你）不用等太久，（我坚持了）5天，差不多了，等我回去（阮蓝身边）再（些好话帮你求情）。

    他这谨慎的模样也越来越像……谁来着？

    顾洛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逝，察觉到身后的门被大力推动，忙转回了注意力：“爸，好歹带点礼物，等个白天，再正式上门啊，不然我去了也白去，阮蓝又不好应付，你先去挑个礼物再……”

    门被踹开了，顾洛挨了一顿抽，顾允压根没听他的，带着他就去了阮家。

    然后被阮哲彦笑眯眯的接待了，连阮蓝的面都没见到，对方话里话外透出个，你们道歉都不诚心的意思，就礼貌的送客了。

    顾洛得了便宜还卖乖：“爸，我都了，这大晚上的，阮哲彦那么在乎他妹妹，难道还会叫她出来应付我们？”他眉飞色舞，裹挟着这件麻烦事即将过去的喜悦，冲他爸理性分析：“而且就算她来见我们了，阮蓝那骄纵模样，又不会给您面子……诶呦，爸，你怎么动不动就人啊？”

    那一夜，车里的动静格外的大，以至于路过的人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晃动的车，摇晃着头，道一声：“世风日下。”

    当然，次日，顾洛鼻青脸肿的模样也格外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