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诏武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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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文君是个重情义的人, 卫庭煦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

    所以甄文君会和同样情感丰沛的灵璧成为挚友, 也会在真正爱上一个人之后投入所有情感。

    卫庭煦当然明白什么叫“爱上一个人”,她读过诸多典籍也阅览过古往今来许多情诗, 爱情也是人情感的一部分, 甚至是最最重要的一部分。多少英雄冲冠一怒为红颜, 多少红颜思君盼君青丝成雪, 爱情能让人勇敢也可以让人怯懦, 甚至可以教人成为指尖的木偶。卫庭煦对天底下所有具有力量的事物都感兴趣, 爱情自然也是要参透觉悟的。

    美艳之人知道自己美艳,聪明人更是知道自己聪明。卫庭煦知晓自己的领悟能力强于常人, 所以她一直都觉得爱情对于自己也是件极其简单之事, 能够如意地掌握。

    当她真正身陷其中才真正发现了“爱情”之所以为爱情,之所以能斩落无数豪杰的鬼祟之处。

    紧绷多时的神经终于在确定卫庭煦没有危险之时放松, 甄文君手臂的伤要比卫庭煦嘴角那处故意弄伤的伤口严重得多, 她却浑然不在意, 临睡之前还在抚摸着卫庭煦的嘴角,口中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你怎么忍心……”

    只是个的伤口而已,她竟这般重视。

    人牙子当然不会让重要的“货品”有瑕疵,她们卖的就是个好皮囊,有一点儿瑕疵都有可能让主顾有议价的机会。所以一路上兰心都颇为重视卫庭煦,让人好好照看她切不要教她伤着碰着了。这伤是她自己咬破的, 为的只是留下个与沐歌相认的记号罢了。

    为何不忍心, 有什么不忍心?这是重要到值得惦念的事情吗?

    甄文君睡去了, 卫庭煦为她盖上被褥拨暗了油灯, 走出房门。

    花守在门口,见她出来便问:“女郎可要些食物?”

    卫庭煦摇摇头。

    “女郎可否要联系阿燎她们?”

    “不必。阿诤已经回去救她了,明日她们便会来此与我汇合。”

    “那女郎需要什么?”

    花知道卫庭煦不会随意乱溜达,她一举一动都有目的。

    “我需要什么。”卫庭煦沉思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她竟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需要什么。

    她只想仰望明月,仰望那轮她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明月。

    古犀国按照天元、地丞和海真分为三个区域,区域之间互相不通,入城的符牌也各不相同,想要进入彼此的辖区需要相应的符牌。

    可以古犀国早就分裂了,分裂成三个由各自贵族统领的国。只不过古犀国地处蛮荒,万向之路封闭之后他们便与外界隔绝,加之对外颇有敌意也未想过离开国境去寻找另一处领地。无论是天元地丞还是海真,这些贵族所想所图都是将另外两族吞并,铲除异己统一古犀。

    三大贵族各有各的谋划,而海真绝对不是最强大的。

    海真人口多于地丞又大大少于天元,位于古犀最西面,土地贫瘠远离水源。相对于其他二族而言沐歌统治有大聿之风,女性地位相对略高,人口数量逐年有抬头之势。因人口愈发增加,无论是土地还是粮食都快要承载不下,想要征讨其他二族的心思愈盛。这是卫庭煦想要与之合谋的原因之一。

    另一点乃是出自卫庭煦的私心。

    沐歌并不赞同贩卖女奴,身上流着一半大聿之血,骨子里多少有些儒家之风,与他合谋风险较,不怕他言而无信翻脸不认人。

    待仲计、阿燎和她一众娘子脱险与卫庭煦汇合之后,卫庭煦便召集所有人商讨统一古犀一事。

    沐歌有问过卫庭煦想要如何处置兰心这帮人牙子,若是想解气的话他可以将那批人抓回来杀了。卫庭煦对这种人物的生死并不感兴趣,随意沐歌怎么处置都行。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允诺过助沐歌一统古犀这件大事。

    古犀国土之与平苍郡相当,对于在四十八郡与上百士族和多方复杂势力中图谋大聿的卫庭煦而言,统一头脑单纯的古犀国如同探囊取物,不在话下。一千多随从乃是李延意精挑细选的悍将,有以一抵三之力,沐歌已经让人带他们入境,驻扎在大殿周围。

    卫庭煦甄文君阿希、阿燎阿诤左堃达以及沐歌和他的两位得力大将蛇泰、启恩连夜密谋,商讨统一大计。

    沐歌的两位大将虽为“大将”,其实从来都没有作战经验,沐歌本人亦没有。

    古犀国纷争不断是真,可所有贵族都占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享乐,偶尔拌拌嘴过两招,从未有过真正发兵开战的想法。沐歌读过祖辈们从大聿带回来的兵书,一直都很想要亲自实践,可惜寻不到最好的机会。

    这儿真正上过战场甚至领过兵的只有甄文君和左堃达。阿希在战场上多数时候只是扮尸体罢了,真要策划作战时便溜到一旁寻些食物,做个旁观者边吃边听。

    沐歌将古犀的地图铺在油灯之下,甄文君在了解了三大贵族所处之地和实力差距后,无论是战局还是用计都已经有了清晰的思路。

    “位于地丞和海真中间的天元不仅区域最大且兵强粮多,若是开战,天元将其他贵族逐一击破绝非难事。”

    甄文君所正是沐歌所忧,是他时至今日无法下定决心发兵的重要原因之一。知道自身的优势能够取胜,知道自身的劣势则是保命的根本。他怕一旦破了现有的平衡会教天元抓住机会一举将其他二族歼灭,到时候率先发兵的海真不仅战败沦为阶下囚,更有可能被后世唾骂。

    “不过,并非只有兵强马壮才能得胜。”甄文君参加过孟梁大战,那场战役便是被人津津乐道以少胜多的典型,“‘三’是个奇妙的数字,它极不稳定,运用得当便能以搏大,掌握胜局。别看地丞,最后谁能争取到它谁就能获胜。”

    “哦?”触及到沐歌最感兴趣的兵法,沐歌竖起耳朵,兴致盎然地问道,“如何以博大?”

    甄文君用笔将地丞圈了起来:“和地丞结盟。当日悬关竞卖我也在场,亲眼看到地丞和天元的阿后相互交恶,地丞也是痛恨天元的。你或是地丞都不是天元的对手,若是要征伐地丞,虽古犀国国土并不辽阔,兵刃辎重长距离运输到地丞之境也颇为损耗人力与财力,何不联合地丞一并攻天元?《战国策.秦策》有云,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也。土地也好兵力也罢,无论地丞的力量多薄弱,得三千便三千,得一万便一万,待你们联合讨伐天元之后,若是地丞能够归顺自然好,不愿归顺的话到时候再出兵攻,容易且纯粹。”

    沐歌拿出笔来记录:“远交近攻……”

    甄文君:“……不用记了,有什么疑问随时交流即可。”

    一连五日他们都在殿中秘密商讨大事。待所有策略都制定完毕,便算派遣密使前往地丞谈判,以订盟约。

    卫庭煦不让密使直截了当地上门谈判,这联合得更加心,更为水到渠成才是。

    “万一地丞无心与你结盟,反而将你的算偷偷告知天元,联合天元来攻你,只怕到时回天乏术。”

    沐歌深以为然:“女郎提醒得极是,依女郎所见我该怎么做?”

    “地丞的阿后可有什么嗜好?”卫庭煦想了想道,“他是否格外贪恋女色?”

    “咦?女郎如何知晓?”

    “根据你所地丞贵族并不富裕,和天元贵族的财力相差悬殊,可是上次悬关竞卖那地丞阿后居然和天元竞争,不惜一掷万金……不止万金,那可是一万颗金刚石。”

    “是的,一万颗金刚石能抵得上整个地丞百姓两年的口粮。”沐歌道,“地丞阿后的确是个贪恋美色之人,地丞境内所有长相标致的女子都被送入他的大殿当他的奴隶,更是压榨百姓搜刮民脂用于购买中原女奴,实在令人作呕。”

    “恶心是一回事,此人依旧是咱们要拉拢的对象。不怕其卑劣,只有卑劣而有弱点之人才好拿捏。他好女色我们便送美人给他到他身边,不过这美人必定不可让他得到。”

    “不能让他得到?”

    “对,只有得不到,才忘不掉。”

    沐歌依照卫庭煦所谋,将他身边最美又最机灵的妃子送去了地丞。地丞有一位细作,那是沐歌的父亲在世时派遣去的。此细作年近六十,乃是地丞现任阿后的老师。沐歌将此女以女奴的身份送给了细作,待地丞阿后见到她时,立即便被她的惊天美貌吸引。只不过女奴乃是他老师的财物,身份颇为敏感,他无论如何也不可抢占,否则便是被所有人唾弃的罪人。

    地丞阿后成天躲在暗处看着老师的女奴流口水,待时机成熟之时沐歌便亲自前来与其商议联合攻天元一事。地丞的阿后有些犹豫,沐歌便承诺,只要他答应,要多少美人便送多少美人给他。地丞的阿后谁都不要,只惦念着那一位美人。

    沐歌:“我有办法将她献给你。”

    地丞阿后哪里肯信,沐歌便让他老师写下承诺,只要他愿意联合攻天元,他愿意奉献一切。

    地丞阿后自然也有自己的怀疑:“为什么他会听你的?”

    “他并非听我的。”沐歌道,“只不过我花了些时间了解他的过往,他的妻儿正是死在天元之手,若是你愿意出兵天元,别是个女奴,就是倾家荡产他都毫不计较。”

    果然如卫庭煦所,人一旦有了执着之事心头之好便十分容易被掌控。地丞阿后毫不迟疑地与海真联盟,发兵攻天元。

    甄文君有段时日没有上战场,如今又有杀敌机会正好让她舒筋活络。这个让人作呕的国度,只有亲自征讨血染大地才能缓解心头所恨。

    甄文君让左堃达作为先锋在天元的西部骚扰,待天元大军攻往西面时甄文君率兵从后攻其两翼,将天元五万大军击得溃不成军。就在大军败逃之时地丞之兵杀到,拦截后路,与海真前后夹击将天元之兵牢牢堵截,无水无粮整整十日,最后只能投降。

    这场战前后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完了,甄文君一直杀在最前面,根本都没见着几滴血,实在不算过瘾。好在沐歌所图并不止是切割天元。

    灭了天元之后沐歌便将目标瞄准了地丞。地丞阿后也对沐歌颇为不满,当初想结盟要他发兵时好的美人在大战中失踪,连根头发都没见着。他去找沐歌算账,沐歌也很无奈,这事儿不是他可以控制的。再,你喜欢的女人你怎么不看牢了?

    地丞阿后觉得自己被骗了,怀恨在心,时不时找沐歌的麻烦,甚至暗中调派杀手想要取沐歌的人头。

    卫庭煦正是等这一日。

    “与之联盟乃是迫不得已,如今大患已除正是要找机会灭了地丞,一统国境。只不过背信弃义恐遭非议,你若攻盟友或会背上不仁不义的恶名,可现在对方一心想找麻烦,你若征讨正是不得已而为之。”

    听卫庭煦完沐歌才恍然:“原来如此。这么一来我便名利双收了。”

    卫庭煦淡笑点头。

    沐歌当着卫庭煦的面赞扬一番,回头和他的两位大将碰面提及此事时却是心内难安。

    “这个大聿女人恐怕一早便将之后事态发展全部料到了。”蛇泰顺着此事一想也是不寒而栗。

    启恩道:“不过战场之上尔虞我诈都是常时,她们毕竟帮助阿后灭了天元,如今想要消灭地丞也不过是弹压之间,她亦是为了阿后你谋划一切。”

    “我自然知道。”沐歌道,“这样的女人只可一时合谋却绝对不可亲近。若是要与之同行,恐怕要多生几条命才够。”

    卫庭煦一声令下,甄文君的铁骑很快就刺破了地丞脆弱的防线。甄文君发现古犀国所有的将士作战时都不讲究谋略,或者他们根本不懂兵法只靠着一身蛮力往前冲,战死拉倒。他们没有冲晋士兵的强壮也不懂战略,甄文君起来非常轻松。

    前后不到三个月时间便将所有残部收拾干净,沐歌在卫庭煦和甄文君等人的帮助下完成了统一大业,万分感激,设宴想要好好招待她们,卫庭煦委婉拒接了。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前路漫长,吾等在此耽误太多时间,需要赶路了。阿后只需给予通商权便是最好的答谢。”

    通商权当然没问题,沐歌亲手交给了卫庭煦,对她口中的“前路”也颇感兴趣。

    “不知女郎想要前去何方?”沐歌问道。

    卫庭煦也不必隐瞒:“我们这趟正是受大聿女帝之名重开万向之路,想要前往流火国。”

    “去往流火国一路万分艰险,非常人能够抵达。”

    “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前往。”

    沐歌相当敬佩卫庭煦,尽管对她的算计多少有些忌惮。

    “女郎助我成就千秋功业,我也要送女郎两件礼物。启恩!”

    一直跟随沐歌左右的将领之一,名唤启恩的男子单膝跪地:“在!”

    “我命你追随卫女郎,帮助她们安全抵达流火国。”

    “是!”

    卫庭煦拒绝了,她们一行一千五百多人,在这次战役中战死三人,还有诸多强壮的将士,无须他再派人护送。

    沐歌道:“女郎有所不知,我这位大将可抵得上你所有的随从!”

    “哦?”

    “启恩乃是流火国后裔。”沐歌的确没有在大话,“他爷爷的爷爷从流火国抵达古犀,娶妻生子一直生活在此。他们家族有一件祖传的宝贝,能够指出流火国的位置,绝不会迷路。若没有这件宝贝,就算是卫女郎、甄女郎这样的能者都不可能穿越广袤无垠的库尔间什大沙漠的。”

    阿希听懂了“库尔间什”的意思,在古犀语中“库尔间什”就像是中原人口中的“修罗地狱”,是非常恐怕的地方。用这个词来形容沙漠,可想而知它的可怕之处。

    一直以来让阿希最最担心的正是这片沙漠。

    流火国之所以这么神秘,就是因为没人能活着来回沙漠,将有关流火国的信息传递出来。这片沙漠藏着无数可怕的故事,它的存在便是流火国天然屏障。当时她犹豫着不想来就是觉得没有人可以度过沙漠。

    忽然听到沐歌所言,居然在此有流火国的后裔,当真让她惊诧非常,一反低调常态激动问道:

    “你所的宝物可是万道罗盘?”

    启恩微微一诧异:“没错,正是万道罗盘。”

    甄文君和卫庭煦都看向阿希,阿希解释道:“这万道罗盘产自流火国,盘内装着流火国地下独有的磁砂石,无论站在世间哪一个位置,只要将罗盘拿出必能指向流火国的方向。早年流火国人还愿意离开故土时便人手一枚以在归返时使用。当年我阿父一心想要寻到一个罗盘,掌握此罗盘便能掌握流火国方位。”

    有阿希肯定卫庭煦心内希望大增。她欣然接受了沐歌的第一件礼物。而第二件礼物乃是一艘大舡。

    大舡如同一只巨兽伏在码头边,等待着新主人的带来。

    “流火国位于古犀国东南,自古通往库尔间什只有一种方法,便是翻越瑞尔乎山。瑞尔乎山之险难以翻越,而此山上唯一一条可供通行之路在二十年前也被落石掩埋,如今已经无路可走了。虽然沿着明重海往下是绕了远路,但我们这儿地势高,借着奔流的水势不出一个月就能抵达虎部,沿着虎部向东五百里便会抵达骨伦草原。穿过骨伦草原很快就能进入库尔间什,这一路下来顺风顺水草原也极好驰骋,你们将马车装上船顺水而下,到时候策马狂奔,比在瑞尔乎山上和野熊搏斗要安全得多。”

    曾经在万向之路上走过一段的阿希十分肯定沐歌给出的前行之路,卫庭煦没时间再耽搁,立即让随从赶马上船。启恩除了会使用万道罗盘之外还是一名极好的水兵,他能够预测风向和海上气候。

    沐歌送了许多粮食上船,春夏正是南下的好时候,无风无浪。

    第二日清早卫庭煦等人杨帆起航,继续往流火国迈进。

    一连航行了五日,一路上风浪的确不大,加上船身宽大龙骨坚硬,航行得一直都很平稳。甄文君在床上晒太阳捉鱼,根本不像是远征,完全就是游乐一般。她仗着水性好时不时跳入海中和五彩斑斓的鱼一同畅游,有时候还会带着鱼叉下水,叉些肥美的鱼上船,直接切片脍食。

    甄文君强壮,越是广阔非凡之地越是能够玩儿出花来。卫庭煦则全然相反。

    上船五日她便吐了五日,什么都吃不进,若不是甄文君硬让她吃点稀粥下肚,恐怕此时她已经不省人事。

    甄文君怪自己糊涂大意,怎么会想不到子卓体弱经不起风浪?卫庭煦自己了,过几天适应便好,可这么多日过去她依旧还是呕吐不止,甄文君下令返航也被卫庭煦阻拦。

    “不可因为我一人耽误大事。”卫庭煦瘦了一整圈,看上去虚弱不堪,就连话都毫无底气,声音轻飘飘的。

    “可是这样下去还未到岸你便会丧命了。”甄文君并非在吓唬她。

    卫庭煦不以为然:“这点事如何能夺我命?你不必再。”

    将甄文君赶走之后卫庭煦不再见她。

    甄文君知道卫庭煦一向任性绝不可能听自己的,她明白必须前进,可又担心卫庭煦的身子受不了。踌躇不前,焦虑万分。

    卫庭煦躺在床上心下烦躁,船身每一次晃荡都会让她的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

    她知道甄文君在门外并未离开,这种情绪更让她心烦。

    这不该是甄文君做的事。

    甄文君应该警告她让她安静不要出声,不要因为她这一点儿的难受影响整船人的情绪。应该把她关起来,然后指挥全船人全速前进,早日抵达目的地。

    这是卫庭煦会敬佩、崇拜之人会做的事。甄文君这等优柔寡断如何能够担当大任?

    之前的文君分明不是这样。

    卫庭煦闭上眼想要多睡一会儿压下心烦和呕吐之感,她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甲板上传来大叫声。

    她睁开眼想要下床时,整个船身猛然向一旁倒去,卫庭煦迅速抓住床边,险些摔倒。

    这不是普通的风浪,像是船身被巨大的力量拉扯倾斜。

    跌跌撞撞地冲出船舱,所见景象完全超出了卫庭煦所料。

    一只黑色怪鱼破水而出飞在空中,甄文君一箭射中它心窝处。可的箭矢对于这只怪鱼而言微不足道,怪鱼下落时后尾用力拍在船头,犹如一只手拍在水面的树叶上,船立即被震上半空,船上的人惊叫着脱离甲板,近百人腾空而起摔入海中。

    阿燎正在其中!

    她二十多位娘子大叫着没有一个人能够拉住她,甄文君本拉着旗杆一个翻身就能稳稳地落回甲板,见阿燎就要落水急忙飞扑而上,一脚将她踢了回来。

    阿燎胸口被重重一踢差点窒息,摔回来时捂着心口痛得脸都青了。

    娘子们纷纷上前查看她可伤到了何处,阿燎无言以对,就算她时常裹胸出门可这一双娇乳娘子们可是十分喜欢的,这一脚可好,差点儿踹凹进去。

    甄文君将阿燎踢回去,自己不受控制掉入海中。

    那怪鱼并非单独行动,数百只比它体型上一圈的幼鱼竟安静地藏在船四周,怪鱼对着船一拍拍落海中的人就是它们的午餐!

    落入海里的人被一口一个吃了个干净,甄文君大惊,幼鱼如同铁锯般的牙齿就要咬中她的腰部,她双手一撑将幼鱼双齿的咬合阻拦,可这幼鱼力大无穷,甄文君就要坚持不住!

    另一边启恩也落水,被一群的幼鱼围攻。花立即拿来手边的绳索要甩下海里将启恩救上来,卫庭煦拽住她指向另一边的甄文君,喝令道:“救文君!”

    花略略迟疑:“可是女郎,那万道罗盘只有启恩会用,他死了我们便找不到流火国了!”

    甄文君双手上全都是血,幼鱼的双齿越合越紧,马上就要拖着甄文君潜入水中。

    一旦将甄文君拖入水底,她只有死路一条!

    “找不到流火国回去时如何向陛下交代?新法又该如何实施?”花向来只服从命令,因为从前卫庭煦给她的所有命令都没有任何问题,她只需听从就好。

    可当下情况花不得不提醒卫庭煦。

    卫庭煦看甄文君只剩下一个脑袋在海面上,重复道:

    “救文君。”

    花别无选择,只能听令。

    她将绳索抛向了甄文君,甄文君借着绳索脱险返回船上。而就在她十步之外的启恩被鱼群围攻咬死,血将海面染成一片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