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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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鸡精的哀嚎被一根细绳止住, 而叶思眠则把顺水烧的水放到木盆里, 对野鸡精做个噤声的手势:

    “嘘。”

    想吧嗒吧嗒掉眼泪,但是冬天太冷, 怕冰碴子直接扎毛里。野鸡精就怀着这种上断头台的心情看叶思眠把木盆端起来,端过来, 端出去……

    热腾腾的雾气就像他的心, 唰唰地就碎到不见边际。野鸡精临终抒情一把, 闭眼等一个天黑。

    一会, 叶思眠端着空空如也的木盆进来,拎个笼子。

    野鸡精愣了。

    叶思眠把野鸡精放笼子里,丢自己的偏房门口,拿着几块布就把笼子围得密不透风。

    野鸡精呆笼子里好一会, 才在骤然的一暗里想到:自己还能活过今天!

    外面的阳光透过一层厚布再照进来一点, 不会再被雪映到亮得刺眼, 周围的寒风被风挡住大半,也不会再多冷一会。

    野鸡精就在严丝合缝偶尔还有重叠的布围里僵硬着蹲了一会, 见自己着看不到外面,外面也没什么特殊的动静, 就心窝下, 听外面有人走来走去:

    有时候走在雪上, 咯吱咯吱, 有时候走在青石板上, 哒哒哒, 有时候还会夹杂着一些其他的声音。

    ——比如清扫杂物, 搬动东西的声音。

    “新春快乐。”

    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野鸡精在这之后抱怨两句:大冬天的冷死了,一点也不快乐。

    但外面别人应答得高兴,不会理会他,他就自己点着头赞同。点着点着,野鸡精慢慢失去意识,逐渐听不到外面的话……

    叶思眠在这之后再次给某位新报到的师弟指了路,继续扫雪铲雪。到了午时,他便在季姑娘照旧准备好饭菜后端了一碗离开。

    ——季姑娘离开两日,季先生食欲不振,现在回来了,他倒是好了许多。

    到偏房后,叶思眠掀开布见野鸡精睡着了,就把碗里的饭菜都吃完,然后照旧收拾桌子洗碗。

    收拾完一切,外面再来的师兄师弟已经有叙旧完毕的荀博余去接待,叶思眠按照计划就呆在偏房里悠悠练字。

    今日已经来的新面孔有不少,里面也有好几个年纪很的公子,还有两名结伴而来的姐,叶思眠估计着他们都是去蒙馆,就照着已经写过好几套的《蒙学十三经》继续默写《幼学琼林》。

    一个,两个……

    人手一套的教材,季先生已经在不久前全部交给叶思眠负责,长元就在这种情况下数着今日的新面孔有多少,将他们的人数和其他蒙馆的人分开,又在见到那些熟面孔后找出他们的学习进度,将他们之后需要的教材按照需要的先后顺序排序。

    数好每个人接下来所需课本后长元住手,百无聊赖地坐屋顶,又看到季姑娘端着盅过来。

    叶思眠在季姑娘敲门后停手,接过托盘。

    季姑娘解释:“爹见你离席太早,恐尚未食足,便让我过来一趟。”

    叶思眠谢过。

    季姑娘就把汤放在桌子上,又听到有声音从方才拦了她几步的笼子里传出,微微侧目。

    叶思眠:“抓了只野鸡养着玩玩。”

    季姑娘明白后笑着离开,点头。

    跟着也点头后,叶思眠喝口汤暖和身体,又留下半碗给野鸡精,在示意噤声后才解开它喙上的细绳。

    野鸡精安静喝完汤,犹豫缩回笼子里,有点喜欢这个不算太寒冷的笼子。

    叶思眠盖上布。

    第二天,叶思眠给野鸡精两块馒头加一杯水。

    野鸡精细细吃完,不多吱声。

    第三天,叶思眠给野鸡精一碗粥和一颗生菜,放他出去溜达。

    野鸡精出门撒欢,撞雪里后退回来,叫了两声。

    第四天,叶思眠在笼子底部加了个稻草垫子,旁边搁一杯清水备用,三餐馒头米饭或粥换着给,偶尔有青菜。

    野鸡精踏出学塾的脚缓了一缓,而后毅然决然跑出去叼了别人丢掉的蹴球,又飞奔回笼子里。

    ……

    春至,学塾正式开学,叶思眠也在交完书稿后收到自己的酬劳,又正式回到学堂里随时开门关窗,上书学习,或者去茶水间整理手稿。

    一日,野鸡精蹲笼子里久了出来,在周围伸爪试探,叶思眠见了就把他丢出学塾。

    当时夜色浅浅,街上的行人不多。

    野鸡精在骤然自由后一愣,还有点怀念那种吃喝不愁的时候,还有自己留在笼子里的一堆杂物。不过,自由总是无限好,在晃荡了半天不被任何人抓到后,野鸡精就放弃一切地奔跑到草丛石堆里了。

    叶思眠丢完他洗洗手写字,接着被人提灯找来,邀请聚餐,是全学塾私底下聚一次,一起玩玩而已,不会多谈论学问,也不用拘束,都是些同龄人罢了。

    话的人是个新转来的学生,唤乔知之,之前在其他州,这次来这个城镇后才空降季先生的学塾。

    叶思眠不好意思解释:“抱歉,我……囊中羞涩。”

    乔知之一脸理解,又要请叶思眠去,被拒。于是,乔知之放弃叶思眠拉着其他人出去,而叶思眠则在聚会那天早早做完功课。

    长元看别人准备得热闹就确认一次:“真的不去?”

    叶思眠摇头。

    外面,乔知之跑来最后邀请。

    叶思眠:“多谢美意,不过,我还是留着做功课吧。”

    于是乔知之挥手离开,叶思眠又在临出门的时候撞上一只野鸡,看野鸡两眼转身离开。

    路上,叶思眠做完伪装坠在后面,看学塾的少年郎们带着几个孩出门,买糕点零食哄他们,又在他们累了之后把人送回去。接着,他们就进饭店吃喝,随便着闲话家常。

    长元在旁边听着,一会回来重复话语和概括意思,叶思眠就坐在不远处,把他省略掉的一些内容听得清楚。

    乔知之:“入学这么久,我都还不清楚各位都喜欢些什么,不如大家一起乘着现在有机会都来随便,看能不能在这里就碰到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结伴而行?”言罢,他先拿自己举例,“我这人没什么爱好,就是爱骑马,喜欢在骏马奔驰间享受~”

    有人应两声,自己喜欢,乔知之就约下次一起骑马。

    周子景疯狂点头:“我也喜欢!!”

    乔知之加上他。

    一轮下来,周子景每个都喜欢,又在乔知之对着叶思眠没来的事遗憾的时候:“他大概喜欢书吧。”

    乔知之朝他感谢一笑。

    长元把这段概括为大家在联谊,相互交换爱好。

    叶思眠自己倒酒,看他一眼,继续喝。

    不久乔知之又问谁的文采好,希望能被指点一二。

    周子景指李子米。

    一杯酒被乔知之送向周子景。

    长元把这段话概括为大家在学习中,横向比较,相互切磋。

    叶思眠自己倒了一杯,又听乔知之“醉了”大舌头自己给学塾排了“四大公子”、“蒙馆三才”、“经馆五俊”等组合,又在别人的纠正里自己:“四个就是四个,三个就是三个……五个也就是五个!”

    钱多多把他比错的手指掰回正确手势:“数字可不能错,这有时候一个五一个六之间可是可能会隔一百、一千甚至一万两!”

    乔知之醺然一笑,又比回去:“没错,一二三四五六……经馆五俊!”比完六,乔知之又,“经馆五俊六个人,因为还有一个在蒙馆!”

    钱多多真懵了。

    长元看了会也懵了,瞬间概括出一个乔知之不识数。

    叶思眠听那边乱七八糟问了半天,然后在乔知之的大舌头指引下把箭头指向自己。

    周子景:“听起来好厉害……”

    李子米:“温故而知新,不止可以为师,还能迅速增长学识!”

    齐安乐:“莫名奇妙的法……”

    王映曲:“一个问题,他会画画吗?”

    ……

    听到那边的人一个个歪了主题的问题被问出来,叶思眠倒酒的手逐渐放慢动作,长元:“唔……少年人思维活跃。”

    叶思眠点头,深有同感的样子,然后付钱回学塾,又在第二天当作从未出门一样照常生活。

    照常抄书,私下辅导,做些笔记送人,写着字,默着诗文……

    蒙学叶思眠现在已经读完一部分,季先生也拿了《大学》过来,叶思眠就在学着分句点读后拿着自己的猜测去问季先生,又在错改对谦的原则下一页页翻过。

    《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当这四本也在一年后读完时,季先生问叶思眠一个问题。他问:“你读书为何?”

    叶思眠沉思一会,笑着坚定:“为自己!为了自己能够过得更好,为了自己能够子想要做什么事的时候有所可为!”

    先生就把其他书籍放下,,该教时文了。

    叶思眠点头,接受先生的教诲。

    三年后,叶思眠第一次参加童生试,顺利成为秀才,自季先生的学塾出来,走向县学,开始从国库每月领粮。叶思眠拜别季先生。

    后一年,乡试,叶思眠挂在中间混个亚元,回去烧了纸给张姨,又专程谢过季先生,将自己攒下来的钱买了副笔墨送过去。

    再一年,会试取二百三十一的贡士,过殿试,取第三甲第一名传胪。

    次年,得授萧县知县,未至,改行苍溪县。

    到的那天,叶思眠牵马下行,沿路混乱失序。

    他想着之前取出的那块令牌,在来迎接的师爷和捕快的紧张下抿出一个笑意,似乎是对这里的状况很不满意,又不好对着他们发火。

    师爷和捕快在这个表情中迅速摸清新知县的脾气,并且瞬间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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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章大概十二点前发,补8.27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