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章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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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 叶思眠还是被长元拉去跟季文瑜解释了一通。

    季文瑜微笑点头, 然后第二次看叶思眠离开。

    之后很多年,叶思眠就被皇上丢在那个职位, 修完书就去印证,印证完要准备内部推广, 推广完就在国都等下面的反馈, 然后指点一下, 或者亲自过去, 然后再回来。

    最开始的时候,国都那边人手不够,叶思眠、陈光以及下面的一些官员因为以前的经验全部被调回来也不够用,天南海北问题太多, 四处情况也各有不同, 回一个问题需要讨论半天寻找旧例, 或者实地考察千里奔波,讨论一个乡镇也需要考虑周边人物, 以免出现差错。

    后来慢慢的,随着一个个问题的解决, 当初求助的人也变成了可以施以援手的人, 而更多的示例也随着他们的奔走而流传开来, 比如百姓不配合怎么办, 比如地方土地被少数人掌握怎么办, 比如有哪个有点权势的人拦着某个方案的执行怎么办……

    每次开会都像开诉苦大会, 个个都把自己遇上的问题全部倾诉, 再在后面出解决办法。

    一般来,大部分人遇到的问题都有重叠。

    毕竟世上人就这么多,农耕问题也就依托在一块土地上,这边出问题了,那边估计也就这样,所以这边的老人偶尔出几个方法了,那边情况相似的官员也能如获至宝地去找人询问,然后开始试验行不行。

    于是很多很多年之后,当初的那本书终于在1.0、2.0、3.0……的出现后,出现了最终版本。然后终于公开发售。

    那一年,叶思眠这一世已经五十多岁了,虽然因为早年在四处奔走中锻炼出来的体质还能再苟,但是考虑到其他人已经够用,皇上就把他调到一个闲职,平日里就守着点手下的人修复和整理储藏文献就好。

    后又几年,当初推行的最终版本被手下的人拿来收藏,叶思眠翻了两下,确认内容后让人用比纸更耐时间的材料进行最终抄录,最后存好。

    当抄录完后,叶思眠这辈子刚好六十,就请了当年的一些同僚过来,一起叙叙旧。

    当初几百人,不断在那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有人做着做着就专职去了其他机构,并且在没有回来,也有人做了几十年,往上升了几级,也一点不想离开。后来,在这种来来往往中,那本书就一点点磨出来了。

    一笔一划都后都是故事,也都是血汗。

    官员的、吏的,还有更多百姓在这途中流下的。

    就那么薄薄一本书,像是尽了无数人一辈子的事。而在那本书的作者署名那一栏,也只是填了最后的一个编者的名字,而后专门附纸在后面刊登了近千人的姓名:

    叶思眠这边机构的人、各地进行配合并且有所贡献的官吏、那些有所提示有所感悟的百姓……

    所有参与其中建设的人都被记上去。

    这是一本合写的书。

    当叶思眠把那最终版本的储藏明后,寿宴上当场就有人哭出来:“这也算是值了……”

    一辈子,能够托着那本书在历史上留下一笔,值了。

    其他人回顾当初的事情,也是悲喜交加,当年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谁能想到会有今天呢?

    几十载如梦光阴,现在回首,想想因为这事儿没见到最后一面的亲人,想想因为四处奔走而告吹的亲事,想想外出几年后孩子陌生的眼神……

    往事历历在目。不会忘却。

    但是同时也有一块块荒地被开垦出来,一粒粒种子被播种,秋天稻谷成熟满眼金黄,沿途看到的人都笑得开心……

    有人泪流满面:“当初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会有今天,也没想到会有当初任职的事!谁会想到呢?辛辛苦苦寒窗十几年,好不容易考了个功名,好不容易谋了个差事,然后就被指到下面了……”

    “我娘,当初在听到消息后直接哭晕,她啊,‘这书读来读去,还是要回来下田!’”一口酒灌下去,他,“谁能想到?谁会想到?最后我娘走的时候,我没赶上最后一面,听人她闭眼睛的时候都还在念叨这事,现在我终于有话了,能够让她老人家安心了……”

    旁边的人听到,也想起伤心事:“有功名前,我爹给我定了门亲事,都好那年过了,中不中都成亲,但谁知道,我一中就被调到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新娘子等我一年、两年,等不起了,家里也不愿意她过来,这事就吹了。”他苦笑一下,喃喃,“后来我算是看开了,但听到这消息,现在还是觉得啊……浮生若梦。”

    “文臣死谏,留名青史,武官死战,秋场扬威。我这没死就捞个千载后众人知晓,是赚了吧?赚了吧?”

    旁边的人纷纷应和:“我们赚大发了!”

    又都欢呼起来,纷纷对饮。

    叶思眠身为寿宴主人翁,被灌了好多杯,直到最后装醉了趴在主位才逃过一劫。

    长元看了很久:“大家都很开心啊。”

    叶思眠:“嗯。”

    几十年就干这一件事了,现在得到认可,可不是都乐疯了。

    笑一下,叶思眠听到长元:“生日快乐。”

    他就也:“生日快乐。”

    回完才反应过来,这话不能像其他祝福话语一样你来我往,又趴在那里笑死。

    ……

    最后,一个寿宴下来,又成了忆往昔和众诉苦。一堆五六七十的老头子喝得醉醺醺,指着张兄就喊李兄然后开始当年往事。

    叶思眠看了,见下面没功夫灌他才起身,数一数,算一算,然后喊来下人。

    叶思眠:“房间不够住了,你去附近包个客栈。”

    长元:???

    下人愣了一下,刚想问是不是去找他们的家人来接人,就看到叶思眠也跟下面差不多。他默默把话咽下去,声“是”就去找管家。

    长元伸手:“这是几?”

    叶思眠自信:“三!”

    长元瞅瞅自己的手,确实是比的三,有点摸不准:所以包客栈是常规操作??

    我怎么记得以前别人办寿宴,你去参加的时候,出来正好撞见一堆马车把其他醉酒的人给拖回家?

    想一想,长元又伸个巴掌出去:“这是几?”

    叶思眠无奈:“我还清醒着。”

    长元悻悻收回手,然后听到叶思眠保持自信:“三!”

    下巴给你惊掉哦!

    长元一脸惊呆,万万没想到叶思眠这辈子这么容易就被放倒了,又看看下面侃大山的老爷爷们,心里一串话语飞速掠过,最后总结成:人老了,就得服老。

    还好,虽然这边上年纪了的没一个清醒的,但是这园子里还有个能管事的管家。

    管家让人去一个个敲了门,喊来一辆辆马车等在外面。最后一个个把人全送走。

    叶思眠没被他送进房间,坚持坐在之前的主席上:“啊,几十年过去了。”

    长元:“嗯。”

    管家和下人守在周围的角落。

    “好快啊,几十年就过去了。”着着,叶思眠又给自己倒一杯,“好久没这么过一辈子了。”

    “好开心啊。”

    “上次这么开心还是在……数不清了,很久很久以前。很久很久。”

    “那时候我还不喝酒,喝酒误事,而且酒又辣,还呛人。”

    “但是每次节日都有人敬酒,那我也只能喝了,还不能自己不喜欢,不然好多人会伤心。”

    “特别多,特别多,特别多……”

    连续比了三个手势,叶思眠一下把自己砸桌子上:“什么都不想真好。”

    长元伸手,然后看他“砰”一下撞得响,桌子旁边的一只酒杯都倒了。

    于是藏着的下人们姗姗来迟。

    第二天,叶思眠捂住鼻子:“昨天,我是不是被什么砸到头了……”

    长元没,那是他拿头去砸桌子了。

    再两年,季文瑜寿终,叶思眠给他上柱香。回来待了会,:“我这辈子的爹去世的时候,我在泠县,没赶上。有点可惜。”

    完,叶思眠熟门熟路走去上了一柱香:“其实,我也想有个自己的爹。”

    “别人都有,但我没有,我就觉得好遗憾。空落落的。但是这么多年,我还是没有。”

    长元站旁边:“没事,世上孤儿很多的,他们也一样没爹,但大家都生活得挺好。”

    “他们那叫爹死了,或者父不详,但还是有的。”叶思眠坐地上,“我就不一样了,我从来都没有。”

    “那好吧。”长元看他角度刁钻,也坐下来,“那个安慰你的事,我也没有。”

    于是叶思眠又笑了一下:“把你做出来的人不是你的父母吗?”

    长元:“嗯……这不算吧?”

    叶思眠就笑笑,不话坐那,直到管家跑来把他拉走。

    又十几年,叶思眠在一场伤寒中去世,临死,他还想了下灵化这辈子是干干脆脆就一下被人砍了,死守边疆,算是荣耀,还死得干脆利落,他却是自己身体不行,得场病就死床上了,一点没什么好听的,还受了好久的折磨。

    写命格的人居心不良啊!

    于是上天之后,叶思眠第一反应是想知道到底是谁给自己写的命格:他现在终于体会到灵化在剧情里的感受了。

    谁把我写得那么惨,咱出来比划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