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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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国家穷, 啥啥都要钱, 啥啥都缺钱,稍微做点什么后就没钱了。

    每个地方每年的预算就那么多,再分给底下县市,就更不能看了。难得洪明镇有个想弄社队企业的生产队, 人还不用公社掏钱, 自然是乐意之至。

    等人走后, 公社社长就想了, 钱是没有了,但该给到位的都得给到位,态度也得摆出来。

    于是中午出发之前, 同行队伍多了个夹着破旧公文包的公社社长。

    对此, 顾栗栗没有什么意见, 只周致诚脸色有些不好。有公社社长在, 顾栗栗也不好问什么。等到了火车站,公社社长去买票,等在队伍外的顾栗栗才扯了扯他袖子, 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了?”

    她上辈子没听周致诚有晕车或者胃痛的毛病。

    之前在沪上的时候,听周父, 这人从到大也没生过什么病,熟悉周致诚的长辈还开玩笑,天底下就没周致诚这么好养活的人了,糙得跟草似的, 哪怕枯死了给点水就能再活过来。

    周致诚往她身边挪了半步,离得更近了一些,才低头跟她话,“从这边到市里,如果火车不晚点,六个时能到。如果晚点,或者遇见给别的车让道的情况,明天早上到都有可能。”

    “原本,我是算自己掏钱,给咱们俩买卧铺的。”视线扫过顾栗栗嫩白的俏脸,周致诚忽然与有荣焉,没白费他盯着她防晒,心里的不快活顿时消去一些。

    他想着,哪怕需要在火车站周边招待所呆一晚等卧铺票,也没什么不可以。可公社社长跟着来,他的出差报销标准在,不好让人违规。他们俩也只能按照固定标准来。

    “你腰疼?”顾栗栗看了一眼队伍里排队买票的公社社长,又看周致诚,往他身边也挪了半步,两人并肩而立了,才轻轻开口,“要不你先忍忍吧,等到了我帮你摁摁?”

    国家经济和机械水平有限,收割播种一般都是人力、畜力。生产队没有牛,骡子也就一只。按照惯例,依旧是女人负责点种玉米,男人负责拉耧种豆子芝麻。这其中,男人充当的几乎是牛一般的角色。

    周致诚昨天,可是帮助肖世华他们分担了大半的活计的……

    顾栗栗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不等他开口,就又,“我大学时候蹭过医学生的课,专门学了推拿的。”

    当初不仅拿同宿舍的人练过手,还给人老师推拿过,是得到过认可的。

    顾栗栗抬头看他,那略浅的瞳仁像是带了一圈柔和的淡金色,温润、澄透,带着无与伦比的真切。

    在周致诚的视角,她满眼都是他。

    周致诚喉结动了动,想立即答应下来,可腰又涉及男性尊严,一时间竟有些两难。

    他看着顾栗栗,神色奇怪,顾栗栗回望过去,认真分析了一会儿,也没分辨出来点什么。

    “你要是真忍不了,那咱们就跟公社社长,兵分两路?”顾栗栗想想,回忆着,“之前我回来,好像看到下午到晚上都有班次。反正到市里也都晚上了,咱们明天早上到也没什么。”

    着,就要往排队买票的队伍里去找公社社长,她觉得相比周致诚的身体健康,去省农业局的时间可以后延。

    “不用。”周致诚一把握住她的肩膀,把人给扯回来,“原本是怕你久坐会受不了。”

    他语气自然,细一听还有点无奈。

    顾栗栗闻言一怔,回过神儿竟有些不知所措,以往都是她保护着别人的……

    这样的时候——

    “我可以的。”顾栗栗抿唇笑笑,心里在她没注意的地方炸开一星火花,下意识地想多点什么,“你忘了?我从咱们这儿到鹏城,又从鹏城到沪上,最后又回咱们这儿,坐的都是火车呢。”

    周致诚感觉到她语气里不自觉的亲近,眼底笑意深了一些,问她,“不觉得枯燥?”

    火车是长途出行的首选,什么人都有,素质良莠不齐,脏乱挤便是大部分人的印象。坐的时间久了,人都有些木然。

    但顾栗栗还好,重新经历一遍,怀旧好奇让她忽略掉大部分不好的东西,他这样问,让想起车上“以毒攻毒”坏招的顾栗栗眼睛都笑弯了一些,“鹏城到沪上还挺有意思的,有个人脱鞋被我治了,后来可乖了!”

    她吧啦吧啦讲完自己的英勇事迹,突然就骄傲了一丢丢。

    “对了,”她道,“忘了跟你,回来的时候,是爸给我买的卧铺票。我一路睡回来的。”

    仔细想想,还真没有多枯燥的感觉。

    周致诚捧场地听完,垂眸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想找个话题让她继续下去,却见公社社长一手拿着公文包,一手举着三张票冲过来,“周知青、顾知青,快快快!我买的最近一个班次的票,就十五分钟了,咱们快去检票!”

    公社社长是坐过几次火车的,算是对这儿门清,了句让他们跟上,就冲向检票口。

    顾栗栗被他这火急火燎的表现感染到,抬脚就想跟着跑,周致诚也不什么,一手拎着两人的行李,一手护着她,轻松跟上。

    向来都喜欢留出足够时间去机场车站的顾栗栗,听到还有十五分钟,着实有些慌。她有些忘记,这个时候的火车有没有什么规定最后多少分钟不能检票进站了。

    火车站不大,检票进站和售票处自然不太远,就是人多,挤挤挨挨一片,想穿过人群,还是有点费时间。

    公社社长没有手表,也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多久,眼见着龟速前进,急得一脑门汗。一边伸手拨出一条通道,一边喊,“同志!同志!我们着急赶火车,十五分钟不到了,麻烦让让!谢谢!谢谢!”

    凭着现在人的淳朴,公社社长硬是杀出一条道儿,但很快又合拢。顾栗栗怕周致诚被人群冲散,想也不想,把他护着自己的那只手扯下来,牢牢抓了几根手指,一边紧跟着公社社长,一边头也不回地叮嘱,“你抓紧点,别跟丢了!”

    周致诚顺势握住她那细软的手,攥在手里,声音沉而稳,“你只管看路,我都跟得上。”

    闻言,顾栗栗也不回头了,紧紧跟着公社社长,生怕一个眨眼,就又被人挤开。

    周致诚一米八几的个子,往人群里一杵,那就是极醒目的存在,他腿长手长,轻松抓着顾栗栗的手跟着走的时候,心里还能东想西想。

    他觉得顾栗栗的手很软,很好握。

    柔软,却又不是那么细腻,这样的触感恰到好处,让人能真切感受到她的存在,心里也能多几分踏实……

    一冲到检票口,顾栗栗就挣开了周致诚,心里很是有些生气,多紧张的时候啊,她努力往前冲,他却干些让她分心的事儿,抠她手上肉窝!

    周致诚被她气极的谴责眼神一横,才陡然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顿了顿,没忍住笑了一声,长腿一迈,一步缩短她特意拉出的距离,低头,没认错,“我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顾栗栗见前面还有六个人在检票,平复了一下呼吸,斜他一眼,气道,“你就差把我手抠破皮了!”

    谁家好奇是这样好奇的!

    顾栗栗在沪上那段时间,长回来一点肉。回生产队之后,虽然不是顿顿见肉,可隔三差五就能吃上鸡蛋,粮也相对精细,肉没掉下去,反而又多了一些。

    她长得不低,但骨架,长了点肉,脸上身上看不出什么,手上倒是显出浅浅的肉窝来了。

    周致诚早就察觉到这些,只觉得挺好看,也没往深了去想,只现在看看,他怕是早就有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贼心色胆。

    “赶紧赶紧,车要进站了。”

    检票员一边剪公社社长的票,一边催促他道,“老同志你别慢悠悠走,赶紧往站台跑!”

    “周知青顾知青,你们跟上啊!”公社社长回头看了一眼顾栗栗和周致诚,断两人的对话,拔腿往站台跑。

    他刚到上客处,顾栗栗和周致诚就跟上来了,公社社长长出一口气,“幸好幸好,幸好赶上了。”

    车厢里目之所及,没有什么空位,三人就只能先站着。

    只是这一站,愣是站了近四个时,才有空位,但也只有一个,顾栗栗和周致诚让给了公社社长,两人就还站在原处等着。

    “手还要不要紧?”周致诚挡住别人,将顾栗栗护在怀里,低头问她。

    他是真愧疚了,不是顾栗栗夸大,是他真给她把手上那浅浅肉窝给抠红了。

    “不要紧了。”顾栗栗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还有些余怒,“我一想到你抠我手,就觉得你像检查你养的猪崽子是不是该杀了吃肉了……”

    虽然他来到生产队从未养过猪,也没有养过其他东西!

    周致诚一顿,下一秒忍笑忍得胸口都发出嗡嗡声,那身体的震颤,顾栗栗隔了两指距离都能感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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