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的男人！

    她的！

    “程记者？”拿着照相机的男人见程佳音抿着唇，脸色有些沉, 怕气氛搞得尴尬, 对接下来采访产生影响, 赶紧哈哈，“咱们采访之前都是做过功课的，谁前谁后，没什么紧要, 你也不用担心采访效果, 到时候整合一下就好了。”

    “哈哈哈，有时候做事儿要灵活嘛。”着, 朝公社社长笑着解释道，“程记者还年轻, 刚到我们单位不久, 有些工作还不是太趁手，怕工作出问题, 你们多多见谅。”

    这圆场一，程佳音也意识过来，忙收回不甘的视线，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辩解了两句：“实在是要把这事儿立典型, 好叫大家学习了一起进步, 我是有些担心的，我们的采访时间不多, 回去还要写稿子, 审稿子, 万一时间不够，对咱们镇上耗费心血弄的香菇种植总结不到位，那就不好了。”

    如果立了典型，确实不管是对镇子还是生产队都有好处，市里也会得到一些资源倾斜，对以后城市发展会有不错的助力。

    公社社长也不知道相信没相信她的辞，只是笑着点点头，一脸我都懂的样子。

    一行人往生产队里去，除了沉默了许多的程佳音，其余人再没去想着往镇上去的两人是什么情状，只思索等会儿怎么，才能把公社香菇的名头给出去。

    名利，名利，来去，有名了，才有利益可拿，这都是实实的东西，谁也别想在上面做文章。

    这边公社社长含笑听着大家话，脑子却在高速运转，思索着后续可能有的麻烦怎么应对。

    他可不是没吃过几年盐的年轻……

    ·

    这边一到镇上，顾栗栗立马跳下骡车，催促周致诚赶紧回去，看顾着点公社社长和生产队队长，别叫两人些什么不该的话，也别叫程佳音抓住什么可以借题发挥的点。

    周致诚微微点了点头，“那你等我回来接你。”

    “嗯。”顾栗栗清脆应了一声，朝手上哈了口气，一边搓着手，一边道，“你回去的时候也别着急，慢慢来，现在胶片价贵，不找到最佳角度，不会轻易按下快门。所以，你时间尽够的。”

    这会儿还不到教授给她电话的时间，她就想多叮嘱周致诚几句。

    雪地，路滑。

    只话才没几句，就有人一边冲他们跑过来，一边扯着嗓子喊，“周同志，你先别着急走！也有你电话！”

    这话一出，顾栗栗忍不住去看周致诚。

    这么巧，竟然都有喊？

    也只是一眼的功夫，顾栗栗和周致诚一起抬步，顾栗栗不用赶车，先一步朝着那人快步走过去。

    走得近了些，瞧见那人脸上除了着急，并没有其他神色，顾栗栗才松了口气。

    周致诚父亲应该没事儿，最起码没有生命问题。

    这世上事变化万千，她没有任何底气肯定可以彻底改变周致诚父亲英年早逝的命运。

    下乡几年，周致诚几乎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这会儿一有人找他，她能立即想到的也就是周父周秉忱了。

    “哪里来的电话？”顾栗栗一边跟着邮局的人快步走着，一边稳着声音问，“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呢。”邮局的人还有些喘，咽了口唾沫，把手缩进袖子，一开口就是白茫茫的哈气，“是沪上来的电话，没有什么事儿，应该是要单独跟周知青。”

    想想，又多了一句，“应该不是什么急事，你们不用担心。”

    见多了因为家里人过世，喊知青回去祭奠的事情，邮局工作人员怕他们多想，就多解释了一句。

    “嗯。”顾栗栗笑着应了一声，“辛苦你了。”

    着一指旁边赶着车，神色和缓不少的周致诚，“等过年那几天我们分了香菇，叫他给你送去一些。”

    镇上邮局就那么几个人下乡，都有固定片区，他为了他们俩，跑了两次呢。

    “那多不好意思！”邮局工作人员搓了搓手，面上有些喜色，“你们也没有多少吧？”

    那香菇搁汤里煮久了，滑溜溜的，吃着挺好，听镇上的老中医，是很滋补的一样东西。

    乡下没有什么好东西，也没什么余钱，光是能跟“滋补”贴上关系的，那都是轻易不拿出来给人的好东西。

    真要送他，不光补身子，家里过年菜色也能多一些。放肉汤里，沾了肉味儿，孩子也能多一样高兴吃食。

    “我和周致诚负责的工作多，到时候应该能多分一些。”顾栗栗看一眼周致诚，笑，“我们两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放心吧，你这一份肯定能匀出来。”

    照她的意思，是准备把分发给他们的那部分弄成干货，给周致诚父亲寄过去的。

    自从接触过周父周秉忱，顾栗栗陡然被勾起对父亲这样真正为国做事的人的尊崇，虽然平时不，但心里总记挂着，总想着对他们好一些，再好一些。

    她能在最艰难的时候照顾好肖世华、赵海正、高澄瑞这些与国有利的高级知识分子，自然不会在现在过得好的时候，忘记为国坚守安全防线的周秉忱。

    那边给的时间不多，好在周致诚赶了车，邮局工作人员领着他直接去了办公室，等一看见他，年轻工作人员就拨通了那边的电话，递给他之后，就和之前的同事一起走了出来。

    见状，顾栗栗也不进去了。

    她看了一下时间，道，“之前和教授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我就不陪你在这儿等电话了。”

    周致诚似是想起了什么，只沉吟了两秒，就点了头，“好。”

    ·

    因为电话费太贵，邮局几乎没有等待电话的人，有也是寥寥几个等着接电话的。还有二十多分钟，所以顾栗栗出去办公室看了一眼，就出去了。

    镇子邮局里面基础设施还没有后世那么齐全，目前没有供人坐下休息的地方，也有些逼仄。她觉得室内太闷，就干脆站在邮局门口旁边看那白茫茫的雪。

    就那么二十多分钟，人要是有个东西转移注意力，也是过得很快的。感觉没站多久，就有人喊她进去接电话。

    邮局里除了工作人员，现在就只有她在。

    “林教授。”一接通电话，顾栗栗先恭敬喊了一声。

    “嗯。”林教授声音带着暖意，“听你这声音，状态似乎不错啊。”

    “还好，这边民风比较好，公社社长和生产队队长都对知识分子比较尊重，现在尤其是这样。”寥寥几句，顾栗栗就清了自己以前和现在的状况，电话费比较贵，她不敢闲聊太过，就转到了这次电话的目的上，“您是有什么事儿吗？”

    “你愿不愿意当助教？”林教授正了语气，“在当助教期间，继续自己的学业，给自己一个完整的大学教育。”

    这就是一边享受大学的教育资源，一边还能拿到助教的工资来养活自己了。

    压力比较大，对她来却是一项不错的履历。

    可见林教授是真的疼爱她这个学生，给予了他能给予的最好工作生活条件。

    顾栗栗一时有些怔住，从鹏城回来之后，事儿赶事儿，她还没有好好想过自己，或者还没有下定决心以后走哪条路。

    怔忪间，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只是太快，她没能抓住。

    见她这边沉默，林教授那边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只有上过大学，你才有完整的学历，按照国情，学历会越来越重要。你没有，那你未来选择的余地会少很多。”

    选择与被选择，当然是掌握主动权最好。

    “教授，谢谢您。”顾栗栗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我能晚些给您答复吗？”

    林教授看了一眼身边长相身材姣好的女人，见她点头，才又开了口，回道：“好，不着急，最早也要到明年大学开学，你慢慢想。”

    顾栗栗再次感谢之后，才挂了电话。

    事情来的太突然，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站在原地出了会儿神，才转身就一眼看见站在一边专心看着她的周致诚。

    “好了？”她快步走过去，将刚才的问题暂时搁置脑后，因为周父周秉忱工作的特殊性，却也没有多问。

    周致诚：“好了。”

    两人都默契没有多问，一起朝外走去。

    从镇上邮局走出几百米远，再没见有什么人走动的时候，顾栗栗先开了口，“是沪上有什么事吗？”

    鲜少见他这样沉默肃然。

    周致诚并没有隐瞒，只开口的时候沉了声音，“我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

    不等顾栗栗问，周致诚勒停了车，侧转过来看她，“期间……大概不能跟你联系。”

    不能联系？

    顾父工作的特殊性，顾栗栗早就了解并经历过，那是一旦出去，就不会给家里任何信息的人，哪怕是回来，也不会多一个字。

    对父亲工作特殊性的理解和尊重，让她没有开口问周致诚要去做什么事儿，只大概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突然少了个伴儿，竟有些不适应，她缓了一下，才，“那你注意安全。”

    “你想去哪个城市？”周致诚认真看着她，出自己心里初初冒出的那个切实想法，“我想你去城市。”

    即便乡下民风再淳朴，法律意识仍旧是单薄的，没有震慑性东西来约束人的行为，总是有隐患在。

    城市有相对健全的安全机构、医疗机构、教育机构，甚至有更多一些的娱乐，他不在的时候，她仍旧可以过得很好。

    而在城市，他能给她的便利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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