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面具 02
“不像你啊?我辣么帅的切切呢?”
白鹿好奇地量眼前崭新的凯迪拉克,左看看右看看,非要的话,眼前的轿车和顾茂钟爱的那辆哈雷机车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只有低调的黑色了。
顾茂利落地替她放好行李,把她塞进副驾驶,给她带上车门,坐进驾驶位,转头看着后视镜倒车,熟练地方向盘,回她,“那么帅的切切不能为你遮风挡雨。”
白鹿闻言下意识地量车内,开着暖气的车厢隔绝了早春寒冷的空气,座椅铺上了绣着草莓的坐垫。
看着那自己最爱吃的草莓,白鹿条件反射地就笑了,笑着笑着又想起来,“这是你买的?”
怎么看也不像。万一是别人什么人买的呢。白鹿话出口就呆了一下,大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懊恼。
顾茂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唇角弯了一下,面上依旧目不斜视地开车,没舍得吊她胃口,“不然呢?”
白鹿闻言才露齿一笑,像是摸着自己的家一样摸摸他的新车。
“抽屉里有吃的。”路过收费站,顾茂停车缴费,右手拿钱的时候顺势伸过来,摁了个按钮。
抽屉应声开,白鹿一瞧,高兴地笑出声,要不是在车上估计她能跳起来抱着顾茂转圈——
新鲜的丹东大草莓。还是洗好装在玻璃碗里的。
收费站的哥哥显然也看见了,例行公事找钱给顾茂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睛盯着车里笑得开心的女孩。
顾茂瞥见他的反应,眉头蹙起,不客气地把车窗升起,猛方向盘扬长而去,留下哥哥拿着零钱面对下一位车主。
车里,白鹿还沉浸在终于吃到大草莓的愉悦中,捻着一个最大的草莓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才伸手把剩下的递到在开车的顾茂唇边,“甜的。”
顾茂是个甜味狂魔。她还记得时候她骗他吃了一个酸苹果,他追着她跑了整个大院。
正是红灯,顾茂侧目看她,四年的时间似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还是那副秀气的孩模样,只是她习惯性喂给他吃的动作里透露着不安,让他一时没忍住,垂眸把她手上的半个草莓吃掉,“不心”咬了一下她的手指。
指尖像是被蚂蚁叮了一口,白鹿愣了一下,看见他唇边慢慢弧起的恶劣笑容,才反应过来,不客气地捏了一下他的脸蛋,“你是狗吗?”
“我是不是狗你还不知道吗?”顾茂随她捏,把手边的夹克外套扔给她,驱车赶上前面的车。
白鹿见怪不怪地给他叠外套,顺手在他那件拉风的夹克外套口袋摸到了粉色萤光糖纸的糖果,拆了一颗吃了起来,熟悉的味道让她的心安稳下来。
她是真的回家了。
她想过很多次他们的重逢会是怎么样的。但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
所幸,结果还是一样的。
心一放下,白鹿边掩饰不住她疯鹿的本性,在顾茂的新车里左摸摸右摸摸,他虽然折中买了不符合他作风的新车,但白鹿知道,从到大,无论是初中时的自行车还是高中的哈雷机车,他肯定会把原来朴素的车改得面目全非。
“找这个?”顾茂侧目看了她一眼,没等她便默契地按下按钮——
炫目的尾灯亮起,在阴雨连绵的天气里尤其炫目,呼啸而过留下的剪影引人瞩目。
“嗷呜,帅得亚批,这才是我猫的切切嘛。”白鹿开窗吹风看着后视镜映出的尾灯,被顾茂强行关上了窗。
车内空气温暖,车外是快速后退的街景和车子,手上捧着渴望已久的大草莓,指尖还有顾茂唇边的温度。
暖的。
白鹿幸福得飘飘然,余光看见被他们甩在后头的机场剪影,忽然想起。
诶,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南安国际机场。H3航站楼行李间。
街拍的姐姐端着相机不时摁下快门。
她的对面,没忍住镜头诱惑放弃了捍卫白鹿行李的叶沉舟忽然“啊嚏”一声。
姐姐疑惑,“帅哥你怎么了?”
叶沉舟摇摇头,把他的发抛在脑后,露出熟练的万人迷微笑,“没事,来,继续拍。”
...
南安市是七朝古都,作为历史文化名城,几乎一铲子一个墓,不出五步就能遇到文物,就更别南博和省博里的文物了。
古物有灵,每一件名器都有它们的器魂。正因为器魂的存在,它们才能百年不腐,万年不朽。
如机场所见的普通人都,南安乃至全国都有白鹿这类神神叨叨的人。
但魂圈内的人都知道,他们只是在竭力维护南安亦或其他城市里的器魂而已。
而对于南安魂圈的人而言,他们还信仰着其他城市所不存在的八门——南安能成为七朝古都,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无论是正史记载还是流言,都证明南安城下有一条龙,从秦岭一直到龙首山都是他的领地。正因为他的安分,才有南安的千年繁荣。
从前的皇帝便深谙此理,自盛唐起,玄宗便确立了镇魂司的官方地位,由持有南安八大法宝的八家主持大局,以法宝和镇魂司的存在镇压的龙魂,以期南安城能如其名,长治久安。
八家成了当时南安城的八大传,他们的法宝也成为了八大镇城之宝,由他们的后代一代接一代地镇守。
只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欲望,有掌权的人,就会有人着官方的幌子做最极端的事。到了庆朝,镇魂司最集权的年代,终于爆发了内乱。
血腥的纷争,最后只在历史上留下寥寥数语。
承德1608年,南安大旱,承德帝献祭了其妹婉容格格。镇魂司内乱不息,八家败落于内斗,镇魂司从此消失于世。
八大镇城之宝的器魂四散,八门也各自转行,南安城很快衰败下来,成为了最后一任皇都——因为最后一任皇朝覆灭了。
白鹿看着远方茫茫白雾中的秦岭,现代生活带来的环境污染和建筑破坏,让那龙气越发强盛了。
她还记得前年南安地铁七号线穿过那边,天气预报里报道南安下了整整八十一天的雨,从未停息。
龙气强盛活跃,引来了不少器魂的逃脱,名器损坏倒是只是经济和文化上的损失而已,更糟的是器魂的修炼和活动危害无辜的人类,还会被有心人利用。
光今天机场的人流中,估计就有不少其他城市甚至本地魂圈来的投机者。
大家以为最近事故多发只是水逆倒霉,其实是龙镇不住了,南安市的气脉早乱成一团了。
而八家的后人,不少还在各自的行业安心发展,发财的发财,升官的升官,似乎再也没有他们祖上的那份执着和在乎。
而她嘛,只是八家中最后一个还在跑断腿镇魂的穷鬼。
她妈妈是开祖传甜品店的,也知道不少关于镇魂司的轶事,所以才结识了来自白氏一门的她爸爸,这个店也成了魂师们经常交换消息的场所。
这一切白鹿都是没见识过的——因为她妈妈难产去世了。
妈妈难产去世后,白爸爸依旧经营着妈妈的店子,时不时接一些魂师的活,有一次便在干活的时候顺手捡回来了顾茂。
这便是白鹿成长的环境。
一切都平平顺顺地进行着,直到高三毕业典礼,白爸爸因为车祸去世,白露按照爸爸的遗愿,拿了国奖继续出国念书了。
这么一去,便和顾茂分开了这四年。
要不是巫老坚持让她回国帮忙,不定顾茂还要继续给她找一份在老鹰国的工作不许她回来。
白鹿看着顾茂专注的侧脸,再看到那一身被他松开领口的制服,酒窝随着笑容加深,不过,她也不是“最后一个”。
镇魂司要重见天日了,她不定还会成为他的同僚。
想着想着,白鹿就想到各种办公室河蟹梗,关于新的怎么怎么顾茂同学的黄兔在脑海里渐渐成型,就差掏出数位板画出来了。
她天马行空地发呆,在脑海里嗯嗯啊啊顾茂怪兽无数次,丝毫没发现车子早就驶入了雁塔区的筒子楼。
顾茂看着妮子的表情一会一个样,心照不宣地挑眉,伸手赏了她一个爆栗。
当然,力道轻得很。
“哇,你又我。”白鹿回过神来,一点也不为刚才在想的事情惭愧,看着顾茂下车过来给她开门。
带着体温的阳光和洗衣粉的气味和少年时一模一样。
是她家的味道。
顾茂漂亮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你自己你该不该?”
白鹿理直气壮地眨眨眼,“不该。”
“下次别再一个人冲上去了,这次是幸运,下次万一是什么......”顾茂拿她没辙,没把接下来的话完,凶巴巴地捏了一下她滑嫩的脸蛋,锁了车,才牵着她的行李走在前面。
想到这四年他不在她身边,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天不怕地不怕地上蹿下跳,最后那点敲了她脑袋瓜的心疼也被淹没了。
白鹿背着背囊走在他身后,熟悉的筒子楼飘着八角茴香的气息,和时候一样。
四年时间,少年长成了青年,顾茂的背影比从前多了几分安全感。
白鹿眼尖,一下就发现了顾茂黑发间露出的耳垂上,还戴着她做的第一个耳钉。
白鹿下意识摸摸自己藏在软发里的耳垂,上面有一枚顾茂做的草莓耳钉,和他耳垂上的那只形状类似,只是做工更加精致,没有白鹿做的那么孩子气。
她以为他的那只早就丢了,毕竟她第一次做出来的是什么手艺,她自己清楚得很。
以顾茂的性格,肯定不会容忍这种东西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没想到他还戴着。
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故意的。
白鹿没忍住,和以前一样跳上去,勾着他脖子捏了一下他的耳垂,才飞速跑掉。
身高差让这套动作难度达到S级,她却行云流水般完成了,显然从到大做了无数次。
下意识弯腰让她捏的顾茂难得因为这种插曲停下了步伐,明明四周无人,一向高傲得目中无人的青年愣是清了清嗓。
背后还有她软软的触感。
这家伙也不是完全没变嘛,某些地方还是有发育的。
白家的店子在一楼,住所在三楼。
顾茂一路拎着行李箱上楼梯,都没看到白鹿的身影,显然疯鹿的速度和以前相比有增无减。
爬到了三楼,预料中白鹿得意的笑容没有看见,却看见她难得带了沮丧的脸。
“钥匙又丢了?”顾茂显然早有准备,状似不耐地拿出钥匙开门。
白鹿却没有笑,反而有些茫然地抬头,摊开手心,上面放着她刚刚才在机场用过的吊坠,有些无助地,“怎么办?”
少见的表情戳得顾茂心里一悸,手比脑子快地就伸了过去,安抚地摸摸她柔软的发顶。
和以前一样的动作,只是停留的时间久了一点。
白鹿抬头看他,他才收回手,微微屈身和她平视,“会修好的,明天先给老师看看。”
她的面具坏掉并不惊奇。
八家的法器都是没有器魂的。她又经常忍不住使用,自然就容易坏。
这些道理白鹿自己肯定也是明白的,他也知道她肯定不在乎这些。
她那副表情只是因为那是白叔叔留给她的唯一一份、也是最珍贵的一份礼物。
何况还可能和白叔叔的死真相有关系。
她是要哭,还是要崩溃,他都做好了准备。顾茂想起四年前那个暑假,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关注着她。
白鹿定定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好。”
顾茂略带错愕地看着她,她笑出虎牙,趁着他还没直起身,又捏了一下他的耳垂,“你认真的样子好可爱啊,猫。”
“白鹿,你又皮痒了?”
“略略略~”
顾茂反应过来要去逮她,她已经先一步进屋跑没影了,只剩下笑声隐约。
进了屋回到自己久违的房间,白鹿看着顾茂收拾得整齐干净的房间,一切摆设都和她离开时一样,再想起刚才顾茂的表情,看到自家法器坏掉的那一瞬的阴霾瞬间消失无踪了。
...
周居劳顿加上法宝的消耗,白鹿都没等到顾茂做完饭,洗完澡偷吃了几口菜,连时差都没办法阻止她,就一头扎进软软的被窝里睡着了。
顾茂也没管她,抽空把叶沉舟99+的消息标记已读,给巫老发了个短信,便顺手给白鹿收拾行李了。
等到入夜,顾茂才进了白鹿的房间,替她把随身的背囊里的东西整理出来。
数位板还连着电脑,笔记本屏幕还靠那微弱的电亮着,上面是她画到一半的黄兔,主角没有意外的是他。
猫爷对此表示满意。
只是回头看到床上的人,他还是顿了一下。
女孩穿着从衣柜里翻出来的高中时的睡衣,被子被她扭成了麻花,她还是那个虾米一样的睡姿,怀里抱着一只黑猫玩偶。
那是他给她套的玩偶。
至于她为什么缠着他非要这只黑猫,理由他们俩都心照不宣。
她在国外就是这样睡的吗。
这家伙从就怕黑,时候白叔叔不在,她无数次粘着要和他睡。
直到他十岁了,他们才分房睡的。就算分房了,他也是每天陪着她聊天睡着的。
过去的四年里,他也曾想过,没有他在,她该怎么办。
顾茂看着她被开着的大灯刺得眉头微蹙还是不关灯的睡相,啧了一声,还是替她把灯关了,点了一根安眠蜡烛。
给她盖上被子,关门出去了。
脑袋埋在被窝里睡觉的白鹿蹙着的眉头松开,唇角露出了无意识的笑。
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子上熟悉的味道,还是因为那个关门的人。
作者有话要:
感谢佛系少女的手榴弹x1,江南酷哥的地雷x1,泉酱的手榴弹x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