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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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起来,莫默感觉到头重脚轻,全身酸疼。

    不、不会是要感冒了吧?千万不要啊!在这么重要的关头,她可不能掉链子!

    莫默颤抖着声音问:

    “丹丹,你有没有体温计?”

    “体温计啊?”丹丹在抽屉里面翻了出来递给她,随口问:“怎么了,感冒了?”

    “没有!完全没有!”莫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起了毛。

    丹丹耸耸肩:“你我都不管用,快点试试发不发烧再吧。”

    “哦。”

    于是莫默开始测量体温,漫长而忐忑的五分钟过去,一看刻度,36度半。

    莫默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事。”

    “真没事吗,你不是很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不用,我才不要去医院。”莫默连连摇头。

    从到大她最怕去医院了,连消毒水的味道都怕的不得了。

    丹丹对此习以为常,“那好吧,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吃点感冒药,以防万一。”

    莫默想了想,接受了这个提议,从寝室医药箱中找出感冒药,吃下去了一片。

    嗯,这回应该万无一失了吧?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吃了感冒药,还是本来症状使然,这一上午莫默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做起题来十道错八道,脑子完全不清醒。

    本来想要去洗手间用凉水洗把脸精神一下,结果在走廊走到一半被隋鹏抓了壮丁。

    “诶呦,莫默你没事儿吧?来,帮哥去复印室印一本卷,雪妍那丫头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卷不厚,你一会儿就能复印完,辛苦了噢!”

    莫默手里还拿着一包面巾纸,就又被塞进了一本卷,自己完全忘记本来要去洗手间的事情了,稀里糊涂的掉头又回到了办公室。

    顾锦年抬头看了进门的莫默一眼,

    “哪来的卷?”

    “呃……是隋哥让我帮忙复印的,对,是隋哥的卷。”

    顾锦年顺口问:“什么案子?”

    莫默低头看了一眼:“交通肇事。”

    顾锦年点点头:“去吧。”

    “哦。”

    莫默放下面巾纸,转身出门,刚走到门口,却突然被叫住。

    “等一等,”顾锦年似乎想起了什么,“把卷宗拿来一下。”

    莫默依言照做,顾锦年接过卷宗翻了几页,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夹子夹在其中,又合上了卷宗还给她。

    “就这样印吧,不用开,这几页不用印。”

    莫默不明所以,可看顾锦年又继续埋头工作没算进一步解释的样子,她也不好多问,抱着卷宗去了复印室。

    这一次莫默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她拆开卷宗放在扫描入纸处,再三核实设定之后才按下了开始键。守在复印机旁边确认复印无误后,这才坐到了一旁安心等待。

    她支起手臂撑着额头,闭上了眼睛,觉得昏沉又严重了几分,浑身一会热一会冷,特别难受。

    老天保佑,她别是真的感冒了吧!

    滴滴滴——复印机突然传来报警声。

    难道是没纸了?她明明刚刚放里面半包复印纸啊!

    莫默走过去查看才发现,原来自己糊里糊涂忘记把刚才顾锦年夹在中间的夹子拿下来了,机器卡住了。

    可是,这是什么?为什么不用印?

    莫默疑惑的拿起被夹住的那几页,原来是法医鉴定意见,这个案子是交通肇事案,被害人被当场撞死,那么当然没有伤残鉴定,直接是尸检报告,而被夹住的那几页,是尸检解剖照片……

    莫默啪了一下合上了卷宗,颤颤巍巍的夹子夹上,把剩下的卷宗继续放进复印机中扫描。

    她想转身坐回去,动作却顿了顿。

    顾学长他,是特意帮她夹好夹子的吧,他猜到了她会害怕,也防止她一时好奇,于是什么也没有,只是默默这样做了。

    莫默呆愣的站在复印机前好半天,脑海里闪过什么零星念头,却终究还是抵不过头疼欲裂,被迫放弃了思考。

    .

    今日中午食堂伙食意外的丰盛,鸡肉牛肉猪肉羊肉应有尽有,莫默战战兢兢的盛了点青菜米饭,可还是没什么胃口,全身都不对劲。

    顾锦年坐在她面前,瞥了一眼她的餐盘:

    “怎么吃得这么少?”

    “我不太饿……”

    莫默一遍遍告诉自己,她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可是之前猝不及防之下入目的照片已经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了,这导致她一上午都时不时的想起来。

    她强忍住涌上来了恶心感,低头专注自己碗里的白菜。

    “你的脸色不太好,生病了吗?”

    “没有!完全没有!”

    莫默坚决否认,为了显示自己的健康,还把饭大口大口的塞进嘴里,塞得两腮鼓鼓的,好像一只松鼠,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

    “我没事,真的,一点也没事。”

    简直像幼儿园三岁朋友一样。

    顾锦年无奈摇头:“那就赶紧吃饭。”

    “嗯嗯,我在吃,在吃……”

    为了不辜负顾学长的苦心,莫默勉勉强强把饭菜塞进了肚子里。

    而后她晕晕乎乎的送回了餐盘,晕晕乎乎的跟在顾锦年身后离开食堂,上楼回办公室。

    迎面李野走了过来,招呼道:

    “诶,老顾,我正找你呢,科长下午在不在?关颖姐那个案子审核完了,需要科长签批……”

    于是顾锦年停下来跟李野话,可莫默视若无睹一样继续往前走。

    “科长去市院了,下午回不来。”

    “那怎么办,案子明天就到期了……诶呦,这是怎么了?”

    两个人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莫默走着走着,突然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上,都吓了一跳,急忙上前。

    莫默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只是觉得倏尔眼前一黑,双腿无力,下一秒就已经跪在地上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有什么神秘的黑暗力量在作祟吗?库洛牌终于出现了吗?可她没有带星之法杖怎么办?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她身后托住了她,将她扶了起来。

    “身上这么烫,发烧了怎么也不早?”顾锦年的语气不禁带了几分责备。

    “没、没有,我早上量过体温了。”

    李野无奈:“别硬撑了,快去医院吧。”

    “不,我可以坚持!”莫默还在挣扎。

    “妹妹呀,这么认真干嘛,实习而已,没人给你发满勤奖,快去快去!”

    莫默快哭了:“我不要去医院,我今天还有二十四页刑法真题没有做完呢。”

    随着考试时间的一点点逼近,她也越发的焦虑起来,浪费一点时间,都觉得罪大恶极,恨不得每天有二十五个时来学习才好。传中,司考有一千个时的黄金定律,那就是必须有一千个时的有效复习时间,这是决定成败的第一要素。她现在已经远远落后了,必须更加努力才行。

    如果前二十年,不,就算是一个半月以前,有人告诉莫默,有一天她会迫切学习,废寝忘食到这个地步,死她也是不会相信的。可现在事情就是发生了,莫默觉得自己每天看书的动力,已经完全从“被迫”过渡到了“自愿”,有时候停下来想一想,连自己都觉得很惊讶。

    李野被她逗乐了:“我只见过为了不想学习假装生病的,还没见过为了学习不想去医院的,妹妹你可真是绝了。”

    顾锦年淡淡道:“如果不去医院,感冒更严重了,可不是只耽误一两天的事了,你到底还想不想考司考?”

    一句话直接戳中了莫默的软肋,她妥协了半步。

    “那,那我请假回去吃药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去医院,我害怕……”

    “医院有什么可怕的?”顾锦年皱眉。

    莫默支支吾吾道:“因为以前生过一场大病,自己住了好久的院,针吃药好痛苦……”

    “那还不简单,老顾陪着你不就成了。”李野拍了拍顾锦年肩膀,似笑非笑,“老顾,你不会不愿意吧?”

    顾锦年瞥了他一眼,“你可真会送空人情。”

    “怎么能是空人情,妹妹都病成这样了,你就忍心让她一个人去医院?我下午还要忙案子,反正科长也不在,你就辛苦辛苦吧!”

    顾锦年面无表情看向他,李野笑眯眯的回视,隐隐有些交流不为外人所道。

    莫默弱弱举手:“其实我自己去就好了……”

    可惜并没有人听取当事人的意见,顾锦年直接拉住莫默的手臂,往楼下走去:

    “有病不能拖,带没带医保卡?”

    “诶诶诶?没有。”

    “带没带身份证?”

    “这个带了。”

    “那就走吧。”

    “哦。”

    李野在他们身后挥手送别,一脸欣慰:

    “慢慢看病,好好休息,我会帮你们向安瑶姐请假的!”

    .

    莫默就这样被顾锦年强制带到了附近的医院,看病的人不算多,两个人很顺利的挂号、看诊,一量体温,38度6.

    医生没好气的:“怎么烧成这样了还不吃药?嫌自己太聪明,想烧得傻一点吗?”

    莫默最怕医生了,她低头虚心听训,不敢吭声。

    于是医生又瞪了顾锦年一眼:“姑娘不懂事,做男朋友的也不跟着上心点吗?”

    什、什么男朋友啦?!

    而顾锦年居然也没反驳,只是淡淡道:“是我疏忽了。”

    这个时候确实没必要此地无银的解释一下,可看他坦然回答,好像真的是她男朋友的样子,莫默不禁脸红了红。好在发烧与害羞同时进行,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莫默虽然发烧,但症状不太严重,只是着凉感冒了而已,医生给她开了药,并且建议她直接输液,这样可以好的快。

    莫默虽然很怕针,但是为了快点病愈,还是狠心同意了。

    门诊处的病房里,莫默坐在床边深呼吸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顾锦年看她紧张到脸色发白,有些好笑:“体质真差,昨天气温稍微降低几度就着凉了,早知道不带你去提审了。”

    “我也不想啊。”

    莫默很委屈,人和人真的比不了,昨天把衣服让给她的人还精神奕奕,反倒是多穿了衣服的人病倒了。

    这时护士姐已经备好了药,走了过来,她俯下身拉起莫默的手,用酒精棉擦拭,而后系上止血带,

    “好,攥拳,放松……不要抖!”护士姐握着她的手,哭笑不得:“你不要抖啊,别紧张,不疼的。”

    “我我我我控制不住。”

    莫默也欲哭无泪,眼睁睁看着针头要扎进血管里,她呼吸都要停止了,根本放松不下来啊。

    这时顾锦年突然上前一步,坐到她身边,将她揽在了怀里,伸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低声:

    “不看就好了。”

    莫默只觉得眼前一暗,四周冰冷的空气被微热的体温取代,刺鼻的消毒水味消失不见,鼻腔中充斥着的是他身上的男性气息。

    他和她从来没有距离这么贴近过,仿佛着一时一刻,心跳呼吸都融为一体了一般。

    莫默浑身都僵住了。

    可只有短短了一瞬间,所有又恢复如初,他松开了她。

    “好了。”

    护士姐已经扎完了针,贴好了布贴,笑眯眯的看了一眼两个人,“你男朋友对你好好哦。”

    护士姐推着车走了,莫默还呆愣的坐在那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有些反应不过来。

    顾锦年瞥了她一眼,一手轻轻托起她输液的手,一手扶着她在床上躺下,将两个枕头叠在一起,让她靠得舒服点。

    冰凉的液体流进血管内,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药效迅速,莫默觉得自己的体温下降了不少。

    她看向在一旁坐下来的顾锦年,声:

    “学长,这个好像还要输一个多时,你先走吧,我自己可以。”

    他陪她来医院看病,她已经很感谢了,怎么能再麻烦他跟她一起在这里耗时间。

    顾锦年倒是无所谓,他拿过一旁的遥控器开了病房里的电视机,

    “假都请了,我陪你坐一会儿。看纪录片可以吗?”

    莫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最后一句是在征求她电视频道的意见,“可、可以。”

    顾锦年点点头,抬手将电视换成了纪录片频道,然后表情认真开始看了起来。

    当前正在放映的是一部野生动物纪录片,成群的角马奔跑在东非大草原上,为了生存而长途迁徙,尘土飞扬,浩浩荡荡,场面十分壮观。

    莫默呆呆的跟着看了一会儿,却没有看进任何内容,耳边只有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她轻声:

    “谢谢你,学长。”

    “没关系,别想太多。”

    他并没回头,语气是一贯的淡然疏离,可莫默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了,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不出个头绪。

    她想起上午做刑法“主观要件”相关真题合集的时候,她错了不少道,准确无误的掉进了出题人挖的每个坑里。

    视频课讲题的老师在答案解析中,判断一个人的主观意图,不要看他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如果一个人嘴上“没想杀人”,可实际上却拿着刀子捅进了被害人的心脏,难道他就真的没有杀人的故意了吗?

    如果一个对其他人向来不假辞色,淡漠疏离的人,却会保护她,照顾她,会为她出头,会在意她的心情,担心她的身体,带她去开庭带她去提审,陪她在这里无聊得耗上一个下午,甚至是帮她在她可能会害怕的尸检照片上夹上夹子。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学长和学妹吗?

    学长啊学长,你一遍一遍的告诉我,别想太多,可我怎么能控制住自己不胡思乱想?

    你是不是,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