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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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在接吻。

    在至亲之人的眼皮下, 在他们的闲聊中。

    佣人不时走动, 更换餐碟,脚步轻轻重重。

    真是不知羞。

    她以为, 近十年的光景, 夏瑜也该彻底亲近这个家庭了。

    又或许, 夏瑜从来只是想要亲近她。

    所以,才能这样肆无忌惮。

    鼻息变得浓重、急促、炙热, 血流灌注心腔又泵出,滚烫着灼烧血管, 肌肤透出血色。

    骨骼肌在轻微地战栗, 指尖颤抖, 她几乎蹲不住。

    她们在安静地接吻。

    她们在……私密地接吻。

    非常纯洁的吻, 只是唇瓣的简单相触。

    夏修音喉中干渴。

    女孩像是怕极, 蹭在她的唇角,轻轻抿着她的唇缘, 贴在她的肌肤,却是不敢再进一步。

    “姐姐,都是我不好……”夏瑜低低地哀求,发出的几乎是气声, “别生气, 姐姐别生我的气。”

    “我知错了。”

    她的声音这么软, 这么娇,特意压着,凑在夏修音的耳边, “阿瑜知错了。”

    知错了。

    她知错了。

    除夕夜,她钻进桌底,捧着姐姐的脸,唇贴在姐姐的唇,告诉姐姐,她知错了。

    知的是这样的错。

    夏修音垂眸看向夏瑜,眸色晦涩不明。

    夏瑜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底一颤,酸痛起来。

    “姐姐再叫我一声。”

    “叫我阿瑜……”

    “姐姐,叫叫我。”

    “叫我的名字。”

    “姐姐……”

    这么可怜的样子。

    这么……可爱的样子。

    夏瑜拿起夏修音的手贴在颊边,蹭了蹭、又蹭了蹭。

    姐姐最疼她了,最宠她了——

    可姐姐疼的是年幼的她,宠的是那个从垃圾桶里出来孤苦无依的孩。

    不是现在大逆不道,不听话,自作聪明的她。

    夏瑜眼中黯然。

    她知道的。

    姐姐这么温柔,这么好的人,被她几次轻薄,仍然对她和颜悦色。

    姐姐还是会关心她,同她早晚安,帮她在睡前温一杯牛奶。

    是她变贪心了。

    她觉得这样不够了。

    在亲吻过姐姐后,她渴望更加亲密的方式。

    “姐姐,我喜欢你。”夏瑜虔诚地含了含柔软的唇瓣。

    “好喜欢你。”

    “最喜欢你了。”

    姐姐神色平静。

    好像只有她在疯狂,好像永远不会陪她一同坠落。

    只是不知道,当她坠落,姐姐还愿不愿意接住她,温柔地唤她、安慰她。

    她难堪又无措。

    眼睛真漂亮。

    这么渴望、乞盼、湿润,在光线暗淡的空间,亮得出奇。

    夏修音想要抬手去碰一碰。

    想要永远被这样注视着。

    “姐姐。”看到夏修音的手抬起,夏瑜的瞳孔缩了缩。

    姐姐生气了吗?不耐烦了吗?

    夏瑜变回最初笨拙的样子,心翼翼地稍稍退开,瞧了瞧姣好的唇形,又不舍地重新凑过去。

    “啾。”

    “姐姐别生气,我这就回去。”

    她占了便宜,又这样。

    当夏瑜终于落座,纤细笔直的腿抵在椅侧。

    夏修音看了看手里的木筷,从鼻腔哼出一声微不可察的笑。

    “修音,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你和瑜都钻桌子底下了?”夏松德问。

    “外公。”夏修音瞥了眼垂着脑袋的夏瑜,后者怯生生地回望她,眼波流转。

    她弯着唇角,“捡东西的档口,我和阿瑜开了个会。”

    夏松德也笑,“天天赖在一起不够,吃顿饭,也要话?”

    夏瑜的木筷被搁置在桌面,夏修音的指尖抵着筷身戳了戳,等木筷翻了几下,她笑着道:

    “孩子,粘人。”

    夏文梓好笑地睨她一眼。

    “叩叩”

    落地窗传来轻敲声。

    夏修音将注意力从手中的书本挪移开,凝神听着。

    “叩叩”

    夏修音勾了勾唇角,后背松弛地靠在沙发,漫不经心地继续。

    空出的右手在膝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与敲击的频率同步。

    每一次轻点都是对敲击的回应。

    喜欢。

    好喜欢。

    最喜欢了。

    仿若担心扰夏修音,敲击并不频繁,只是规律地间隔几分钟,却一下一下牵着人的心绪。

    夏修音干脆寻了书签,合上书,放置一旁。

    她懒散地撑在下巴,从这轻敲中揣测女孩的心思。

    姐姐……应应我。

    夏瑜会这么想。

    生日的那个吻让女孩陡然窥见了另一种可能。

    她跃跃欲试着,试图将这种可能拨向现实。

    不遗余力,忍着羞涩,平白生起勇气——

    姐姐会有恋人,会有新的家庭。

    可如果恋人是她,新的家庭也是与她呢?

    羁绊一道道凝深,没有什么可以让她们分开。

    夏瑜为这个结果而振奋,并决心披荆斩棘。

    “叩——”轻敲停了。

    夏修音的指尖搭在膝盖。

    可没过多久,门口传来动静。

    夏修音慢条斯理地将面前的茶几整理好,书本自然地搁在一旁,又调整了书签的位置。

    她开门。

    头发湿漉漉的女孩赤脚站在她面前。

    “姐姐,你帮我吹头发好不好?”

    皮肤白净,眼神柔软可怜。

    夏修音的视线落在她裸.露的双足,她的脚趾动了动。

    “阿瑜自己不会吗?”夏修音温声道。

    夏瑜被姐姐的口吻激励,神色略显放松。

    她摇头,声音轻轻的。

    “一直以来都是姐姐帮我吹的呀。”

    她心虚地把目光落在夏修音垂在身侧的手指。

    白皙、纤长,指节透着粉。

    “如果姐姐想让阿瑜自己学学看呢?”夏修音的声音缓和,却并没有松口的意思。

    夏瑜捏着手心,看向夏修音。

    “是姐姐把我惯坏了。”

    “把我惯成什么都不会的孩。”

    这个口口声声自己不是朋友的女孩,在姐姐的面前宣告她是孩。

    语气像在指责,是夏修音太过溺爱,所以让她这么贪恋。

    “姐姐要负责——”夏瑜摇着头,“而且,我太笨了,学不会的。”

    “……姐姐帮我吹。”

    她迎着夏修音的目光,眼睫颤动。

    “姐姐……”

    “答应我好不好?”

    夏瑜伸手去牵夏修音身侧的手指,像时候一样轻轻晃着。

    姐姐似乎陷入回忆,神色软化。

    夏瑜又是开心,又是难过。

    姐姐果然最喜欢时候的她。

    “进来吧。”夏修音侧了侧身,“我帮你。”

    “嗯!”喜悦和潮气同时漾在她的瞳孔。

    夏瑜的发质细软,绕在手指柔顺滑凉。

    夏修音坐在女孩身后,将发丝捧在手心,细致、耐心地梳理吹干。

    卧室里很安静,听不见风声。

    良久。

    压抑不住的轻泣由轻颤的双肩看出端倪。

    夏瑜哭了。

    她都满足她的心思了,她还是哭了。

    她这么好哭。

    夏修音的动作顿了顿,又状似未闻。

    当她最后按回吹风机开关,女孩已经收拾好情绪。

    “好了。”她道。

    女孩回头向她舒展开一个乖巧干净的笑,眼睛弯得很好看。

    “谢谢姐姐。”

    一点泪痕都看不出了。

    “不用谢。”夏修音摸摸她的脑袋。

    夏瑜惊喜地亮着眼睛,她垂首等姐姐将手撤开,才期期艾艾道:“姐姐,还有晚安吻……”

    夏修音沉默着与她对视,而后俯身,在她前额触了触。

    “晚安。”

    夏瑜珍惜地用手捂好,好像这样,这个吻就可以留存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开春,夏瑜收敛了些。

    她重新变得乖软、听话,好像年前的那几场禁|忌的吻随着积雪一起慢慢融掉,杳无踪迹。

    夏修音则始终温柔,她的眼神、动作,似乎都与之前无二。

    与夏瑜还是孩子时一般。

    这让夏瑜的心凉了凉,又口中发涩地庆幸。

    至少,姐姐依旧待她亲密。

    她要学会满足。

    三月初,夏修音回到南城,提前从花店订了一束玫瑰。

    她拨弄着沾露的花苞,穿过墓林,找寻着夏臻的墓。

    夏臻生前非豪宅不入,死后居所亦非常人所及的奢华。

    碑身是上好的花岗岩,中心嵌着烧瓷像,碑座独占不面积。

    未几,夏修音骤然停住脚,捏着花束,立在墓前几米处。

    头发花白的方端醉眼惺忪地坐在碑座旁,看向她,仔细盯了会,蓦然笑道,

    “修音,你来啦。”

    “爸爸,你也是来拜祭妈妈的吗?”她问。

    方端诧异地摇摇头,“你干嘛这么想?”

    他又道,“修音,爸爸好久没见你了。”

    方端是真的老了,面部尽显颓败,大衣系得歪七扭八。

    浓重的酒气从他的口腔漫出来,又或许他身上下都是酒臭。

    这样不体面的方端,找不出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夏修音一时疑心,自己会否辨错了人。

    “是有一段日子了。”

    锡市与南城,两个时的高铁,足够将他们的世界隔绝得彻底。

    “修音,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呢?”方端认真,“爸爸一直在等你。”

    “你只有爸爸了,我们应该一起好好地过。”

    夏修音居高临下。

    “爸爸,你错了。”

    “我错了?我错了!”方端神情几分癫狂,他咬着牙,“我哪错了?怎么连你都敢我错了!”

    他似乎被卷进更久远的记忆里,动荡、提心吊胆。

    但他看着夏修音的脸又平静下来。

    “你和你妈妈……长得越来越不像了。”他目光慈爱,欣慰道,“夏臻知道,一定会气得把你塞回肚子里再生一遍。”

    “生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夏修音安静地与他对视。

    长空掠过无名鸟,只三两点,啁啾清啼,悦耳动听。

    夏修音突然笑,“爸爸,你年纪大了。”

    她得很慢,好让方端把每一个字都听清。

    “瞧你……满脸的皱纹。你的背是不是挺不直了?”

    “妈妈知道,一定会嫌弃。”

    她看着方端的神情一分分变得难堪。

    他摸着自己的脸,手指扣在眼角细纹处。

    夏修音侧身量起夏臻的墓碑。

    黑白像,夏臻挑着唇,凌厉美艳的眉眼透着嘲讽。

    她幼时最怕夏臻露出这样的笑。

    方端用手掌盖住脸。

    夏修音替他觉得悲哀。

    夏臻与方端结婚的理由粗浅到可笑。

    “方端长得最好看,我想拥有一个漂亮的孩子。”彼时,夏臻搂着她,“看,修音,你长得多漂亮。”

    “和我……多像。”

    夏臻将一切当作一场大型的游戏,夏修音是她喜爱的娃娃,方端是她的工具。

    她的世界观扭曲,所以折磨着爱她的人。

    “爸爸,妈妈不爱你。”夏修音道,“妈妈爱她自己。”

    爱她亲手创造的幻梦,方端和夏修音都是演员。

    方端闷闷地笑。

    “别得我好像很可怜。”

    “夏修音,你不也一样?”

    他撑着身体看她,

    “你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还不是不把你放在心上?”

    乏味、无聊的对话。

    夏修音想。

    可以结束了。

    她经由方端,将玫瑰摆在墓前。

    “妈妈,现在我不爱你了。”她低声道。

    夏修音的指尖从夏臻的脸庞滑落。

    她有了想要爱的人。

    那个人能够容纳她所有的爱,哪怕再灰暗的爱,也被仔细地收藏。

    “夏修音,可怜虫……”

    “夏臻不爱你,我也不爱你……”

    方端半躺在碑座,目光放空,喃喃。

    “没人爱你,没人。”

    夏修音并不着恼。

    方端已经戳不到她的痛处,有柔软坚硬的东西覆在了她的伤口,将她保护得很好。

    “爸爸。”她声音柔和。

    “我不是你。”

    夏修音裹紧外套,一步步走离方端。

    她回头看,方端像是一摊褐色的烂泥。

    怀中的手机震动。

    姐姐,你回南城了吗?

    下一次,可不可以带我一起?

    心翼翼的口吻。

    夏修音的眸色染了暖意。

    好。

    她是被爱着的。

    被年轻的、炙热纯净的灵魂深爱。

    她的所有期许都在被满足。

    她们会很幸福。

    作者有话要:  姐姐是变态役的种子选手qwq

    不过,在最黑暗的时候,被救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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