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洞房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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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宴上喝了半肚子水,可到底还是真被灌了几杯酒,钟韶的眼睛便有些发直了。只是她在外人面前惯来警惕,这会儿当着满堂宾客自然更不敢轻易露怯,于是只得强撑。

    苏谚和孙皓那一班挡酒的人都已经被人拉走了,钟韶的身边唯有山和韩亦还在。

    山只是个下人,自然不敢些什么,只能在旁干着急。倒是韩亦一眼没看住发现钟韶被人灌了酒,便觉头大,连看着钟韶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同情——他找人听过,酒后起疹子虽不是什么大毛病,可又痒又难受,也是折腾人得紧,若是再新婚夜遇上这事儿,那可就真是糟心了。

    见钟韶眼睛都直了还在强撑,韩亦赶忙凑过去道:「行了行了,旁人成婚被灌了酒都是装醉脱身,你怎的还傻愣愣的在这儿强撑啊?!还不赶紧装晕离开,趁着身上疹子还没发出来,赶紧用点儿药压回去啊,你今天可是要洞房的!」

    钟韶喝得不多,但她酒量太差,这会儿已经有些迷糊了。她愣愣的抬头,愣愣的将目光移向韩亦,又愣愣的盯着他看了半天,整个人都迟钝得没什么反应。

    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韩亦刚想吩咐山把人架走,就见着钟韶突然身子一歪,整个人倒了下来。

    韩亦被吓了一跳,赶忙扔了手里的酒杯将钟韶扶住了,见着又有人提着酒壶过来,他忙道:「都别来了,新郎官已经醉倒了。」

    来人看看这边的架势,自然也就信了,摇摇头,又提着酒壶悻悻的走了。

    韩亦松了口气,他刚要伸手将钟韶扶起,便见着一旁不知何时蹿出来个丫鬟,已是将人从他手里接过去了。那丫鬟看起来力气还不,扶着人很是稳当,于是韩亦也就没再插手,只凑过去拍了拍钟韶发烫的脸颊问她:「嘿,钟,你这是真醉啊,还是装醉呢?」

    钟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眸光有些散,虽然看起来意识还是清楚的,但确实也是有了几分醉态。于是韩亦便明白了,乐得轻笑一声:「我就你酒量肯定不行吧。」

    半醉的人没有回应,倒是扶着钟韶的敛秋开口了:「韩大人,我家公子醉了,奴婢便先扶公子下去休息了,还请大人见谅。」

    韩亦自然没有阻拦,还又好心的叮嘱了一回别忘记让钟韶吃药,敛秋也是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下来——钟韶这样子确实要吃药,却不是治酒疹的,而是醒酒药。

    夜色渐浓,夏日晚间的风里终于带上了几分凉意,将白日的暑气渐渐吹散。

    敛秋清楚钟韶的身份,因此并不敢假他人之手,她从喜宴上将钟韶带走之后,便一路扶着她往后院而去。钟韶迷迷糊糊的也没什么,直到两人路过花园,钟韶才突然开口道:「在这里歇一歇,敛秋,你去帮我把醒酒茶拿来吧。」

    花园里有石桌石凳,正是用来歇脚的。敛秋见钟韶神志清楚,话时虽然有些含糊,但语句还算通畅,因此也就答应了一声,然后略带担忧的离开了。

    钟韶在石凳上坐了没片刻,便身子一歪伏趴在了石桌上。夏日暑热,今日的喜服传得厚重,方才又饮了酒,钟韶这会儿浑身发热,不过她因要保护身上的秘密养成了习惯,倒是并不拉扯衣衫,只将整张脸都贴在了冰凉的石桌上,脑子里也渐渐地有些迷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敛秋回来了,带着早已经备好的醒酒茶。

    钟韶本已经迷糊的睡去了,被敛秋唤醒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她似乎清醒了些,坐起身子往四下里张望了一番便问:「什么时候了?」

    敛秋将醒酒茶递了过去,答道:「公子放心,没耽搁多久,前面的喜宴还未散呢。」

    钟韶放心了些,忙接过醒酒茶喝了,那醒酒茶的滋味儿实在不怎么好,酸涩难当,让人喝了几欲作呕。钟韶嫌弃的将空碗递了回去,又抿着唇压了好一会儿才将那难言的滋味儿压下,然后她摆摆手示意敛秋可以退下了,同时自己站起身就往新房的方向走去。

    敛秋其实不明白钟韶和苏墨这样算什么?她以为这场婚事只是在长公主不知钟韶身份的前提下,两家进行的利益联合,然而看钟韶今日的表现,却又似乎不是?

    想不明白,但敛秋也不探究,看着钟韶脚下还算稳健的往新房去,她也没再跟去。

    喝了醒酒茶,又一路吹着晚风回到新房,钟韶的酒已是醒了大半。她站在新房门口理了理衣衫,却闻见自己满身的酒气,顿时有些嫌恶的撇了撇嘴,随即抬手推开了新房的房门。

    新房之中,苏墨仍旧穿着一身嫁衣端坐在床边等她,看着与她离开时似乎没什么两样。房中还侍立着不少丫鬟,见她来了,掩唇轻笑一声,便识趣的纷纷行礼告退。

    不多时,房中便只剩下了苏墨和钟韶二人,但此时谁也没有开口,房中便是一片寂静。

    心跳不自觉的就加快了些,刚才因为醒酒茶和晚风而渐渐消退的酒意似乎再次上涌,让人脑子里一片迷糊。钟韶抬起步子欲要上前,想了想,又转过身将被丫鬟们合上的房门上了栓,这才再次转身,缓缓的向着床边那穿着鲜红嫁衣的人而去。

    苏墨的头上还盖着大红的盖头,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听见了钟韶推门进来,听见了丫鬟们行礼退下,也听见了房门合上,还有钟韶随后上拴的声音。而此刻,她听见钟韶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然后那片大红的衣角再次出现在了盖头的缝隙下……

    「阿墨。」钟韶唤了一声,声音略有些含糊,却似带着绵绵情意。

    苏墨的头微微抬了起来,然而有盖头遮挡视线,她看不见此刻的钟韶。但就在下一刻,一双手心翼翼的伸了过来,带着些许颤抖,缓缓的碰上盖头,然后轻轻将之掀开。

    钟韶俯首,苏墨抬头,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间仿佛岁月静好,此生无憾。

    巨大的喜悦突然充斥在钟韶的心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此刻一身嫁衣妆容精致的苏墨,她竟是心酸得想要落泪。明明她们没有经历过多少坎坷,明明她们轻易的就得偿所愿,明明她已经决定逆天改命也要和苏墨白头偕老,可是视线还是渐渐的模糊了起来。

    苏墨站了起来,她抬手,轻轻拭去钟韶脸颊上突然滑落的泪,柔声问道:「阿韶,怎么哭了?」

    话音落下,钟韶突然就伸手一把将苏墨抱住了,她抱得很紧,仿佛害怕失去。好半晌才声音闷闷的开口道:「阿墨,阿墨,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吗?我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苏墨其实被钟韶的力道勒得有些疼,不过她并没有挣扎,此刻听了钟韶的话,却是轻笑一声,抬手轻轻的拍了拍钟韶的后背:「怎就不真实了?我就在这里啊。」

    钟韶一听,不知为何便觉得更心酸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却是再不出什么来,只将头埋在苏墨的颈间,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淡淡幽香哭了个痛快。

    苏墨简直……哭笑不得!

    成亲啊,洞房花烛夜啊,钟韶却抱着她在新房里埋头痛哭,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所幸苏墨性子好,耐性更足,她虽然完全不能理解钟韶在哭些什么,却也任由对方抱着自己痛哭,什么也没,只一直轻轻伸手拍着钟韶的后背,似是在为她顺气。

    许久,钟韶哭够了,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心中那股莫名的酸涩和悲戚也渐渐地消散开去。她的理智回归,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都做了什么,一时间羞得连脖子都红了,更不敢去看苏墨的脸色。于是泪止了,她却不敢松手放开苏墨,只将头埋在对方颈间装死。

    苏墨像哄孩子似得一直轻拍这钟韶的后背,察觉到她止了泪后又安抚了一阵,这才轻轻的推开钟韶的肩膀,笑道:「怎的,哭够了还赖在我身上,是想就这样抱着我站上一夜吗?」

    钟韶微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然而她那通红的耳根和脖子早已经暴露了一切。她没好意思回话,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正纠结间面前却突然一暗,是苏墨凑过来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然后柔声问她:「今日是你我成亲的日子,怎么哭得如此伤心?」

    心突然就软成了一滩水,钟韶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苏墨,对方的眼中除了关切再无其他。于是她摇了摇头,迟疑着实话实:「我不知道,只是听了你的话,突然就觉得心酸难过起来。」

    苏墨闻言一愣,继而抬手抚了抚钟韶的披散在背后的长发,笑叹道:「跟个孩子似的。」

    钟韶想反驳,却不知该什么,先前的情绪仿佛潮水一般,突然而来势不可挡,渐渐退却后又再寻不见踪迹。别苏墨了,就连钟韶自己都不知道,她们今日大婚,她为何突然如此悲伤。

    对于钟韶的情绪爆发,苏墨许是上心了,也许是没有,但今日是她们大婚的日子,良辰吉日不可辜负。于是她牵起钟韶的手,将她引到了床边坐下,又自去了摆着龙凤喜烛的桌案边端回了两盏酒,将其中一只酒盏递给了钟韶:「我知你酒量不好,在外面也定饮了不少,可合卺酒总是不能免的。」

    钟韶一抬头,便对上了苏墨笑盈盈的眸子,她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清亮,但今日却隐隐含情。只四目相对的瞬间,钟韶的心头便有忍不住狂跳起来,再瞥见苏墨今日精致娇艳的妆容,一时间更是看得入了神,呆愣间连对方递来的酒盏也忘记接了。

    苏墨侧身在钟韶身旁坐下,轻轻将手中的酒盏放入了她的手中,笑道:「回神了,今日之礼可还未毕,阿韶是想走神到天亮吗?」

    今晚的新房之中,钟韶可谓是状况连连,若不是遇上了好脾气的苏墨,换个人来只怕还以为她这是对婚事极度不满了。

    钟韶闻言眸光微闪,回神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却是更红了。

    两人没再话,钟韶举起酒盏看着苏墨,苏墨同样举盏看她。四目相对,两人双臂相交,饮下了半盏酒,然后交换了杯盏,将余下的一半也饮尽了。

    钟韶放下了酒盏,转而握上了苏墨的手,看着她一脸认真的道:「此生此世,定不负卿。」

    苏墨的脸上仍是淡淡的笑着,眸中的郑重却并不比钟韶少,她应道:「同舟共济,此生不负。」

    钟韶心头不知为何又是一痛,喃喃的重复了一句:「此生不负……」她呢喃完,看向苏墨,眸子里的光芒突然亮得惊人,仿佛带着某种坚定。

    合卺酒也饮过了,那今日这洞房花烛便只剩下了最后一礼。

    苏墨起身将那两只酒盏又放回了桌案上,钟韶不自觉也站起身跟了过去,于是苏墨放下酒盏后再一回头,便差点儿撞到了钟韶身上……

    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钟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饮了酒,这会儿只觉得浑身发热,脸上更是烫得厉害。她微微偏过目光不敢去看苏墨的脸,却又忍不住想要凑到她身边,脑海中还总有些不该出现的画面冒出来——她突然有些恼,都怪萧文萱送的那册子,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边钟韶还在胡思乱想,那边苏墨却是再一次伸手抬起了钟韶的下巴……苏墨承认,她被美色所惑,当日两人尚且心意未明,她便对钟韶的朦胧醉态有些移不开眼,而此刻,这个人已是她的了!

    唇上再次被一片温软覆上,钟韶微微睁大了眼,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便心安理得的闭上了眼。

    发乎情止乎礼,之前两人虽然早已经互相表明了心意,但逾越之举却是很少的。于是到了此刻,苏墨吻得心翼翼,钟韶回应得亦是生涩无比,可那又如何呢?心已是被填满了。

    一吻毕,两人都有些喘,不止是因为方才呼吸不畅,更因为心头体内,似有一把火烧了起来。

    钟韶抿了抿唇,见着苏墨头上钗环未去,便道:「阿墨,我先为你将钗环取下吧。」

    话一出口,声音却已经有些沙哑了,与往日的清亮尤其不同。

    苏墨笑了笑,没有拒绝,只是看着钟韶那张布满红霞的脸,眸光略微有些深沉。

    钟韶似是没有注意到苏墨的目光,她牵了苏墨的手,掌心有些微的汗意。两人一道去了妆台前,钟韶一样样的替苏墨将满头钗环取了下来,她的动作心,生怕扯着发丝弄疼了苏墨,但指尖在苏墨渐渐松散下来的柔顺长发上划过,却又有些止不住的心猿意马。

    取下满头钗环,又卸了艳丽妆容,苏墨缓步走到钟韶面前,忽而笑盈盈的对她道:「方才阿韶替我取钗,此刻便换我来替阿韶更衣吧。」

    对面苏墨笑意盈盈的脸,钟韶止不住的失神,自然也……拒绝不了。

    未及片刻,红袍滑落,中衣落地,两套喜服交叠着落在了一处,红色的床帐亦是缓缓落下……

    作者有话要:

    无证驾驶是会翻车的,所以。。。反正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