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无赖手段
傍晚,临华殿,寝殿内外一派静默,所有人做事都是提心吊胆的。
俞贵妃晚膳又少用了半碗饭,一旁伺候的大宫女不由得有些忧心,想开口劝两句,又摄于贵妃往日威严,到底没敢开口——整个临华殿的人都知道,因为河间郡公出事,贵妃心情不好,这时候再往前凑,惹了人烦,不是找死又是什么?没看整个临华殿的宫人都心翼翼,不敢出声了吗?
于是在这一片静默中,一道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便显得格外的突兀了……
在殿宇中疾步奔走的人正是临华殿总管张禹,他匆匆而来,直入了俞贵妃的寝殿,然后气也没喘上一口,张口便道:「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俞贵妃此刻正半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懒洋洋道:「怎么了?德妃又带着人闹上门来了?」
张禹忙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是德妃娘娘,是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是郡公出事了!」
俞贵妃一听,之前慵懒的模样顿时一敛,她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了?阿韶出什么事了?」
张禹听问不敢耽搁,赶忙回道:「是有人下暗手向郡公投毒了,不过娘娘放心,传来的消息郡公警醒,中毒不深,性命当是无碍的。」
因为钟韶中毒不深性命无碍,张禹虽然跑得急,但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惊慌。谁知俞贵妃听到这话之后却是「噌」的一下便站起了身,一双柳眉紧蹙,立时便吩咐道:「立刻去太医院请刘太医。来人,替本宫更衣,本宫即刻便要出宫!」
张禹闻言一怔,下意识的开口劝道:「娘娘,如此恐怕有些不妥……」
俞贵妃却是瞥也没瞥他一眼,转身便领着几个宫女走了。还是留下的宫人见张禹愣在原地,出声提醒了一句:「张总管,您还是快去请刘太医吧,若是娘娘出来没见着人,该发怒了。」
张禹一听,了个激灵,赶忙转身又跑走了。
半刻钟后,俞贵妃已经换好了衣裳,张禹却还没将刘太医请来。她也不等,直接便吩咐人准备了轿辇,往宫门口去了,等到了地方,果然便见着张禹已经带着刘太医等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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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韶数日以来在大理寺狱中的平静,终于被一碗饭破了。
送饭的人是那晚替她送来长寿面的狱卒,饭也是如之前几日一般糟糕的牢饭,只是送饭时那狱卒目光闪烁的多看了钟韶两眼。也正是他那多看的两眼,让钟韶得以保下一条命!
毕竟是升堂问案的刑官,钟韶的眼力自然也不差,她一眼看见狱卒的神色便觉得有些不对。不过大理寺中向来防卫森严,还从未听过大牢中出事的,于是惯性思维之下,她并没太放在心上。
狱卒送来的饭钟韶到底还是吃了,不过那饭刚入口,她便觉心头警铃大作。一瞬间来不及多想,便将那口饭又给吐了……可惜,仍旧有些晚了,没片刻,便是毒发!
在被默默毒死和出声求救之间,钟韶浑身冷汗的迟疑了一瞬,便选择了后者。因为如果在大理寺狱中被毒死的话,肯定少不得被验尸,到时候便是什么秘密也保不住了。而求救之后哪怕来了大夫要诊脉,她好歹还有随机应变的余地。
于是很快的,惯来平静的大理寺监牢炸了锅,连消息封锁也来不及做了……
大夫来得没有那么快,最近的医馆距离大理寺也有好几条街。所幸大理寺的狱卒也不是只会刑讯逼供的,各种解毒的法子齐齐上阵,再加上钟韶本就机警中毒不深,一时间倒也缓解了些。
而后仍是一片兵荒马乱,钟韶被从牢房里抬了出去,临时安置在了一间用以审讯的屋子里。屋子里的人来来去去,钟韶只虚弱的半眯着眼,努力的保持神志清醒。
终于,大夫来了,大理寺中也来了人,听便连早已回府的寺卿大人那边也惊动了。
一粒药丸被塞进了钟韶的嘴里,苦涩难耐,但她却仍旧努力的吞咽了下去。旁观众人见状总算松了口气,倒不是那药丸可解百毒,只是见她还有吞咽的力气,想必就还有救。
然后在下一刻,众人便发现钟韶的力气可不止这一点!
药丸只是用来缓解毒性的,要救命自然还是只能对症下药。大夫便要为钟韶把脉,可谁料手刚伸过去,还没搭上钟韶的脉门呢,便被她反手一把扣住了,而且力道极大,捏得那文文弱弱的老大夫当即便是一声痛呼,疼得脸都憋红了。
周围之人见状都是一惊,有狱卒连忙上前来掰钟韶的手,却不料她看上去单薄瘦削,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此刻手上的力道却是不——她扣着大夫手腕的手便如铁箍一般,任那人高马大的狱卒掰了半晌,硬是没能掰开分毫,直捏得那老大夫觉得自己手腕快断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老大夫的痛呼声不断,旁边大理寺的两个官正凑在一处嘀咕:「这钟大人瘦瘦弱弱的,力气怎的这么大?莫不是垂死挣扎……」
屋子里人不少,但其实还算安静,除了老大夫的痛呼声外,并没有其他人出声,于是这话便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老大夫手上剧痛,闻言简直要在心里哭了:哪里像是眼前这中毒之人在垂死挣扎,明明更像是他在垂死挣扎啊!
狱卒掰不开钟韶的手,也不能像对寻常犯人那般干脆一鞭子抽上去,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可以开口去劝的。于是忙道:「钟大人,钟大人,您松松手,这是大夫,不是要害您的歹人。您让大夫给你把把脉,大夫才能为您解毒啊!」
钟韶仍旧半眯着眼睛,假装已经神志不清,对耳边劝解的话充耳不闻。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什么用,只是此刻毒发,腹内绞痛,实在聚不齐心神去想其他法子。于是干脆便耍个无赖,拖延一二了,至于是拖到自己再次毒发无力回天,还是拖到转机到来,她自己也不得而知。
就这般,屋子里又热闹了起来,众人又是掰手又是劝的,钟韶完全不为所动,只咬紧了牙关死命的抓着那大夫的手不放,更不让他触到自己的脉门。
直到后来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吵吵嚷嚷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却是大理寺卿到了。
场面一时静默,众人回过神来也发觉了不对,再回想之前的吵嚷,顿时觉得仿佛一场儿戏。不少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只有那老大夫还握着被钟韶捏紧的手腕,哀哀呼痛。
大理寺卿踱步进屋,走到钟韶身旁一看,见她脸色煞白嘴唇青紫,顿时浓眉一竖,喝道:「钟韶,你在做什么?松手!」
寺卿大人这厉声一喝效果斐然,不仅让一旁的大理寺诸人都吓得了个哆嗦,钟韶也被吓得本能一缩手——那老大夫的手终于得以解脱,抬起来一看,却见手腕已添了一圈青紫,顿时欲哭无泪。
其实大理寺卿并非刚到,他站在门口已经看了一会儿了,原还有些不确定,此刻见着钟韶真被自己一句话喝得松了手,便是眼睛微眯,露出了些许狐疑。
钟韶微微抬眸,正瞥见了那一抹狐疑,她心下一紧,额头上的冷汗便冒得更厉害了。
果然,下一刻她便听到寺卿大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对着那大夫道:「替她诊脉解毒吧。」
老大夫揉着手腕仍旧有些心有余悸,钟韶却是比他更紧张害怕。毕竟那等无赖手段,可一不可再,若真让这老大夫探了她的脉宣扬出去,欺君之罪便是做实,届时俞贵妃苏墨等人尽皆要受牵连!
就在老大夫犹犹豫豫上前的紧张时刻,门外突然又跑进来一个狱卒,他一看见大理寺卿便道:「寺卿大人,俞贵妃驾到!」
屋内众人闻言都是惊诧,唯有钟韶暗松口气,整个人也彻底瘫软了下去——总算是等到了,人总是惜命,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冒着毒发身死的危险一直拖着。
然后没等大理寺卿出去,俞贵妃便施施然的带着人进来了,她瞥了一眼萎靡瘫软的钟韶,便示意身后跟着的刘太医前去诊脉。
老大夫自然退到了一遍,钟韶抬起眼皮看了看俞贵妃带来的太医,又看了看那握着手腕可怜巴巴的老大夫,勉强提起声音了句:「方才多有得罪,对不住了……」
大理寺卿皱了皱眉,也没拦着刘太医,只冲着俞贵妃一拱手道:「贵妃大驾光临,下官本当迎接,然则此乃大理寺监牢,羁押皆为重犯……贵妃身份贵重,但此处历来是无诏不得入!」
俞贵妃的目光往钟韶那边瞥了好几眼,自然没有错过刘太医探上钟韶脉门时那一刹那的惊疑。不过刘太医是她的人,自然知道不能声张,于是很快又收敛了神情继续诊脉。她放心的收回了目光,这才施施然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亮了出来:「如此,寺卿大人觉得本宫可有资格来此了?」
金牌是当年俞贵妃替承平帝挡刀后赐下的,上书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作者有话要:
嗯,亲妈来个酱油,不是她不做什么,是她做什么都要和长公主配合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