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死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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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王的投名状并不只是的,他虽然猜到了大长公主的算,觉得自己距离那个位置无缘了,可折腾了这么一回,总不能是白折腾,更进一步至少还是要的。沔州那地方,不算贫穷,可也不很富庶,否则他的私兵也不会只养了那么些,连颍川王等人也比不上。

    大长公主自然也明白了福王的意思,她此刻刚设法接手了朝廷大军,自然不好如之前萧乾一般,肆无忌惮的用兵。于是双方也是一拍即合,刚出城的福王又乐颠颠的跑去和城中的沔州军联系了。

    一座城池,城高楼坚,兵多将广,想要从外攻克自然是难的,但若是要自内而破却是容易。福王这才刚出城,城内那六万沔州军自然还没来得及被拉拢分化,想要行事也是容易。所以大长公主很是放心的将此事交给了福王去做。

    福王一走,车驾上的气氛顿时也安静了下来,秦禹看看大长公主,又看了看旁侧的贵太妃苏墨等人,便是很识趣的道:「王将军为刺客所害,意外殒命于此,他麾下的兵马若无人约束恐生动乱,末将欲请命前往收拢人马,望殿下准许。」

    秦禹这话一出,在之前那一场请君入瓮中幸存的齐、楚两位将军也反应过来,忙行礼表示欲返回整顿军士。若他们之前心头还有几分不甘不愿,但此刻见到福王也对大长公主拜服之后,却是再生不起,也不敢生起什么异心了。

    大长公主眼光犀利,只一眼就看出了二人眼底暗含的畏惧,于是也没为难他们,便道:「两位将军自去便是,只是目下局势混乱,还望两位将军约束手下,切莫闹出什么乱子来。」她完,又对着请命的秦禹道:「有劳秦将军了。」

    秦禹是宿将,对于如何收服失去主将的军队自是有些心得的,再加上有玄甲军在后压阵,大长公主并不担心他不能将王将军手下几万人马收服。事实上在这三位将军到达之前,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算,那就是三人都誓死效忠萧乾,那么她也就只能把三人都杀了,然后凭借玄甲军收服其他军队。

    好在情况并没有坏到那种程度,齐楚二人臣服了,省了大长公主不少事。而此刻他们听到大长公主真就这么放他们回去和自己麾下兵马汇合,一时间即是惊讶,又是欣喜,心底隐约还有一些佩服。

    三人行礼之后,很快便是退下了,关林自觉不适合留下,便也借口要为萧乾收尸告退跟了出去。等到这些人都走了之后,宽敞的车驾上除了大长公主一家子之外,也就只剩下了那一干攻略者。

    大长公主的目光自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不可否认,这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在这段时间内替她做了不少事。萧文萱拉来了福王府,贺铭送来了钱粮,徐文锦出谋划策,吴长钧在前征战,就连最不起眼的老乞丐洪平,也充当了斥候,让丐帮源源不断的送来了消息。

    他们的所作所为对于大长公主来,或许算不得雪中送炭,没有他们,她一样能谋得自己想要的。但有着这一番相助,一切顺利许多,大长公主也并非那等不知感恩的人,于是也郑重的对着众人了一句:「多谢诸位相助,来日富贵荣华,自当与诸君共享。」

    富贵荣华,不是众人所求,因此听闻此言所有人都很淡定,客套话过两句,目光却是不受控制的往钟韶那边瞥。不仅是钟韶察觉了,就连大长公主也察觉了,目光同样跟了过去。

    钟韶赶紧将目光别开了,只做不见,心头却是有苦不出——如果她不是大长公主的女婿,如果她不是贵太妃的亲子,就凭这些人的这个眼神,大长公主都能因为忌惮灭了她吧?!

    众人等了片刻,没等到系统提示音,不禁一阵失望。不过该有的眼色还是要有的,所以由徐文锦头,又客套了几句之后,这一行人也退了出去。

    没了外人在场,钟韶终于能毫无顾忌的拉着苏墨上下量,同时担忧的问道:「阿墨,你可还好?这些日子吃苦了吧?萧乾可有虐待你,你看着清减了许多,身上可有受伤?」

    吃苦自然是有的,娇生惯养的大姐被关进了囚车,哪里能不吃苦?不过听了钟韶的问话,苏墨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道:「还好,陛下其实并未苛责我与阿娘。」

    萧乾是红了眼,却不是真疯了,明知钟韶对苏墨极为看重还责难于她,不是自讨苦吃吗?只是他也没想到钟韶如此看重苏墨,还如此敏感,只因为他一时失言,便让那好感度急速跌落,差点儿就跌破-100了。不过有没有到-100都不重要了,左右人也已经不在了。

    大长公主听了这番话,却是将目光落在了贵太妃身上,她将人上下量了一番,又扭头看了看苏墨,这才道:「是我思虑不周,累得你们受苦了。好在现下已是无事,你们二人也好好休养一阵吧。等到陈州事了,我们恐怕还得尽快赶回京城。」

    七王叛乱,陈州只得四王,还有另外三王正分三路往安阳进军。虽则也有军队阻拦,但如果景元帝驾崩的消息传扬出去,只怕朝廷一方的军队会军心不稳,再拦不住那三路反王。

    大长公主想要那个位置,而且以如今的形势来看,已是成事了一半,却不想自己再回到安阳时,面对的是一个被反王破坏殆尽的京城。

    另外三人自然领会得到,贵太妃便是眉头一蹙,道:「真麻烦!」完又想起若是大长公主能够得偿所愿,将来家国天下都压在身上,恐怕还有更多的麻烦等着她们,于是又看了大长公主一眼,补了句:「自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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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乾大抵是死得最平静的一个皇帝了,虽然他不是寿终正寝,而是在御驾亲征时死于阵前刺杀!

    大长公主的雷霆手段很是有用,在大军中很多人还在猜测对面城楼上的喊话是真是假,前方御驾上的皇帝究竟有没有遇刺时,她就已经收复了大军中八成的人马。之后不过半日,萧乾之死终于传扬了出去,但彼时这支由萧乾调遣而来的御驾亲征队伍,却是已经改弦易辙了。

    景元帝的尸身被收敛了,杨四福含笑的尸体也终究被羽林们收拾了,钟韶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吩咐人将那尸身要来厚葬。对于这些攻略者来,这具身体或许真的只是一副皮囊,坏就坏了,扔就扔了,至于他们的魂魄,却是早已经脱身而去了。

    收服了大军,大长公主也没有多少犹豫,直接就下令撤兵了——她虽收服了这十数万大军,但到底只是匆忙而为,再加上名不正言不顺,想要如萧乾一般如臂使指,让他们继续攻城显然是不现实的。

    而后三日,大军都只驻扎在陈州郊外,并没有撤退,却也没有再去攻城,只是休整。

    陈州城内,颍川王等人却是不淡定了,三王又回了议事厅议事,只是这一回他们没再因为争权夺利而争执起来,倒是难得心平气和的待在一处商议起了将来。

    义阳王最为忧心,因为他和大长公主没有交情,而且起兵也不是因为大长公主的手书,于是当先皱眉道:「福王心怀叵测,竟就这般出了城去,以我看来他的话全不可信,如今城外那十数万大军恐怕都已经归了颖阳了,他那就是去投奔的。」

    靖安王闻言深以为然,便是更担忧了:「颖阳本就是与我们一处的,之前议事她都在,谁也没想着防备她,可谁能想到她竟还有这般的后手。」他着看了另外二人一眼:「如今城中的状况他们兄妹二人都是心知肚明的,陈州最初还是他们先攻下的,若是颖阳翻脸不认人……」

    颍川王闻言便是一拍桌子,怒道:「她敢!一个女子,还想搅动风云不成?!更何况她那手书还在我们手里呢,回头我们就将她派刺客在阵前刺杀皇帝的事捅出去,让天下人都看看她是何种人!」

    义阳王闻言苦笑,然后摇摇头道:「坏她名声,与当下何益?这等远水救不了近火的事,还是先别提了,我们还是谈谈眼下吧。眼下颖阳收归了朝廷大军,却不曾派人来与我等通气,看样子是没想善了啊。而且福王也已经出城了,那是她兄长,也是嫡支唯一的继承人了,他们兄妹联合起来,我们这些人可就是真正的乱臣贼子了。」

    有句话他没,他觉得福王那时候出言忽悠他们,扭头就带着人跑出城,必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杀意。如此一来,原本没仇的,这会儿也是结仇了,乃至于对方根本没想遣使谈判。

    颍川王听了更是生气:「当初是她写信让我们起兵的,这会儿倒是翻脸无情了,真拿我们当软柿子捏不成?!」完又道:「朝廷大军不过还有十数万,颖阳可不是萧乾,她没办法再调集兵马过来了,而且兵马也并非那么容易收服,观这几日城外风平浪静,恐怕也是她指使不动军队攻城吧。」

    这话来也是有理,靖安王与义阳王对视一眼,便是道:「不若我们先下手为强?」

    他完,义阳王又道:「福王匆忙出城,六万沔州军现下还在城中呢,又该如何是好?」

    颍川王闻言便是冷笑,他看了看两王,理所当然道:「留下了,就是给我们吃的,难不曾还想让我们把人给他送出去?!」

    当兵仗不过是为了吃粮拿饷,给谁卖命不是卖?更何况福王还没他们有钱呢,再加上福王匆忙之下已经将这支军队丢弃,颍川王一点儿也不担心沔州军不能收服。

    三人商议了半日,终究决定先将福王的六万大军蚕食,然后分别收入三家大军中。信任自然是一时半会儿得不到了,但回头起来让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也是不错的。

    于是在这三日中,大长公主在城外整军,三王也在城内疯狂瓜分福王的沔州军。待到三日过后,颍川王等人自觉先一步整顿好了军队,也暂时议定三王联军暂时归颍川王统一指挥调度,于是他们点齐了兵马出城,算先大长公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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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论布局谋划,人心揣度,大长公主是当仁不让,但要论起带兵仗来,大长公主不行。哪怕她弓马娴熟,也读过兵书,但别是和秦禹、吴长钧这些久经沙场的宿将相比,就是连初出茅庐的钟韶亦或者没怎么见过血的羽林中郎将关林,也是比不过的。

    但好在大长公主有自知之明,也懂得用人,所以她是彻底将这十数万大军交托到了秦禹手里。

    秦禹是宿将,而且能领玄甲军,哪怕不是声名远播的名将,统军仗的本事也是不差的。所以三天时间对于他来,能做的事却是远比陈州城内的三王更多的。

    时隔数日,双方的大军再次在城郊相遇了,只不过其中的立场已与之前大不相同。

    颍川王身穿明光铠亲自领兵前来,一眼扫去,没在对方的阵营中寻见福王或者大长公主的身影,再看秦禹,便是起了拉拢之心:「秦禹,本王听闻你善战之名,很是欣赏。如今景元帝已崩,你本该觅个明主,却缘何甘居于妇人之下?!」

    秦禹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颍川王,便是嘲讽道:「王爷一家世受国恩,却豢养私兵轻启战事,如此不忠不义,也堪为明主吗?!」

    颍川王一听,顿觉气恼,却是冷笑反问:「本王不忠不义,秦将军倒是忠义之人了?」

    谁料秦禹听后,居然一本正经的点头了:「秦某忠君爱国,自是忠义之人。」

    颍川王闻言简直是想开口大骂他不要脸,就他当日迫不及待将颖阳迎入军阵中的情形,要两人不是早就勾连的,死颍川王都不信!可偏偏这人明明背叛了萧乾,这会儿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的自己忠君爱国,简直是……颍川王觉得自己和这人大抵是不到一块儿去了。

    既然不到一起,那边在一起吧,颍川王自觉今日带齐了兵马,又无当初令出多门的窘迫,定是能给这些不知所谓的朝廷大军一个迎头痛击的!

    于是大手一挥,一声令下,两军再次战在了一处……

    后方大营之中,大长公主安坐在中军大帐之中,手边一盏清茶,手里一卷兵书,她慢慢的翻看着,神情淡然,仿佛全然不在意前方战事如何。

    贵太妃在一旁坐了半晌,见着大长公主一眼都没看自己,便是有些不乐意了。她抬手将对方手中的兵书压下,不满道:「临阵磨枪,你现在来看兵书有何用?等你学会了排兵布阵,这仗怕是早就完了。」完一顿,又扬了扬眉道:「有这功夫,不如做些别的。」

    大长公主扭头看看左右,发现大帐内除了她们之外空无一人,终是有些无奈的放下了兵书,看着对方道:「不识精髓,皮毛总是要知道些的,如此才能不被人蒙蔽。」

    贵太妃闻言顿觉一阵无趣,她盯着大长公主左右看了半晌,最终蹙眉道:「当初我怎没发觉你如此无趣呢?!明明那时候还会与我泛舟赏景,话闲聊的。」

    大长公主闻言不知怎的,突然冒出句:「所以你这是厌烦我了?」

    话出口,大长公主便是有些后悔了。然而贵太妃闻言眼前却是一亮,然后迅速起身,身子一转,竟是直接坐到了大长公主的腿上,娇笑吟吟:「胡八道些什么,我怎会厌烦你?!」

    贵太妃的身材玲珑有致,身子自然也不重,但她这一举动却是让大长公主的身子瞬间僵住了。白皙的脸颊上免不了染上一丝红晕,大长公主哪里还顾得上贵太妃了些什么,便是伸手去推她:「你,你快些起来,在这大帐之中如此作为,成何体统?!」

    一面着,大长公主忍不住又往帐帘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她知道这中军大帐不会有人不经通报便擅闯,可就那么一层薄薄的帐帘,真是让人毫无安全感啊。

    贵太妃却是根本不理会她的抵触,反而抬手环住了大长公主的脖子,她凑到近前,吐气如兰的道:「我这不是怕你误会,用行动证明,我不曾厌烦你吗?」

    大长公主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喷洒在自己面上,心跳也不禁快了一拍。但是下一刻她就冷下了脸,道:「不必如此,我方才不过随口一言。」

    贵太妃却是有些恼,她觉得眼前这人是越发的难勾搭了,便是瞪着眼,道:「总是这般言不由衷,我倒是怀念起你当初中毒受伤的日子了。」

    那是大长公主最危险也最脆弱的时候,可是那也是大长公主最坦诚的时候。那时她哪怕虚弱,哪怕伤痛,也会记得出言安慰,强撑着她无事。那段时间的经历让贵太妃觉得,她们是有可能在一起的,颖阳也是接受了她的感情的,可到了如今,一切都好转了,怎么这个人就变了呢?!

    长久的主动追逐,终究是让贵太妃觉得有些累了,不经意间眼中便是透出了些许疲色。

    大长公主也许看到了,也许没看到,她的唇抿得死紧,眼中亦有一抹怅然划过。但想想钟韶和苏墨,想想两人的身份处境,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

    贵太妃突然起身,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她没再看大长公主,目光落在了面前的茶盏上,然后转换了话题:「颖阳你,这场仗还要多久?」

    到正事,大长公主也收敛了眼中的怅然,正色答道:「若无意外,今日陈州可破。」

    贵太妃也不细问战事,便是又问道:「那你觉得,我们何时能回京?」

    这一回大长公主细想了想,这才答道:「若是一切顺利,大抵两月之后便能回到安阳。不过届时可能还有一战,真正安定下来也不知是何月了。」

    贵太妃点点头,继续问道:「若是顺利回京,你大权在握,便要登上那个位置了吗?」

    到这里,大长公主的眼中便有光芒闪过。都是萧氏的儿女,那些藩王们野心勃勃,就连向来明哲保身的福王也不例外,大长公主这样手掌权柄多年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例外?只不过她以前没想过自己有机会登临帝位,直到被钟韶点破,那一点火星渐渐也就燎原了。

    贵太妃听到这短暂的沉默便知道答案了,她突然叹了口气,目光却仍旧是落在那茶盏上,没看大长公主,只是语气有些落寞的道:「所以,你是要做皇帝,要广纳后宫了吗?」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镇定如大长公主都忍不住变了脸色,立刻反驳道:「你胡八道什么?!」

    贵太妃终于抬眼看了大长公主一眼,那目光中水波盈盈,似含着千言万语,道最后却也只是委委屈屈的道了句:「可是你子嗣不丰,而且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可以传位。」

    大长公主闻言都要气笑了,但看着贵太妃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哪怕明知道是她装的,也发不出火来,便是皱了眉道:「我都是年过四旬的人了,还生个什么?你当我是男子,生孩子不需要自己孕育吗?!再者谁帝位一定要传给儿子的?我可以传给阿墨,传给阿韶,再不济还有她们的孩子!」

    听到这里,贵太妃的表情突然一僵,低下头不什么了。

    她和颖阳关系亲密,彼此之间其实很少有秘密,就连钟韶这义子是她亲生的事,她也都与颖阳了。奈何当年没告诉对方,自己生的是个女儿,不是个儿子,之后又是一番阴差阳错,以至于颖阳现在还在指望着钟韶和苏墨的孩子……

    贵太妃觉得,自己如果这时候告诉了大长公主真相,对方不定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而且肯定得慎重考虑登基之后再生一个的可能。

    所以,这事儿现在死也不能!!!

    作者有话要:

    贵太妃(郑重其事):阿韶啊,帮阿娘个忙吧。

    钟韶(不明所以):什么忙?

    贵太妃(拍肩):为了阿娘的幸福,你和阿墨一定要顶住丈母娘催生的压力啊!

    钟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