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到极致的声音，仿佛平地一声惊雷, 吓得何渺渺登时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 刚好看见程璟一脸笑意, 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而他身后, 陆与寻沉着脸, 正大步流星的朝他们这边走来。

    大约是腿足够长的缘故, 他很快就走到程璟背后，然后用一种极其阴郁的语气，“这就是程先生所谓的‘公平竞争’吗？”

    听到这话, 程璟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依旧笑着。

    他似乎无意识的朝某个方向瞟了一眼, 然后才回头对陆与寻道, “陆总的记性似乎不怎么好啊！公平竞争是你的, 我可没。”

    当初他明明的是“大家各凭本事”, 这俩能一样吗？

    对于程璟的“无耻行径”, 陆与寻很是不齿。

    他也不想跟他废话，直接伸手就要去拉何渺渺, “渺渺，你不能嫁给他, 跟我走。”

    可惜他的手还没碰到何渺渺的胳膊，就被程璟挡开了。

    “大闹别人的求婚现场，这难道就是陆总所谓的‘公平竞争’？”

    这话的时候，程璟的嘴角始终挂着一股淡淡的笑, 他吊儿郎当的斜靠在座椅上，正好将何渺渺挡在身后。

    被反将一军的陆大总裁却丝毫不慌，不紧不慢的了句，“找人去高速上堵我，程先生‘各凭本事’的手段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两个大男人，一个气质超群，一个模样出众，他们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云淡风轻，可暗地里的剑拔弩张，却是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的。

    原本准备看浪漫求婚的乘客，这会儿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而这时候，当一脸懵逼的看了半天戏的何渺渺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场闹剧的女主人公并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的时候，她的心情是很微妙的。

    也就是，那位没赶上飞机，导致他们被强行“航空管制”，害得他们在飞机上呆坐了近半个时的罪魁祸首，就是陆与寻陆大总裁了？

    牛批呀老弟！

    何渺渺双手握拳，强忍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咬着牙压低声音道，“你们到底闹够了没有？！”

    这是公众场合好吗？沙雕程璟自己一个人胡闹也就罢了，他陆与寻一个堂堂上市公司总裁跟着瞎几把凑什么热闹？

    事情闹成这样，她不要面子的吗？

    程璟斜斜的瞅了陆与寻一眼，学着何渺渺的语气道，“你呢！你闹够了没有啊！”

    那语气，那神情……别陆与寻了，就是何渺渺看了都忍不住想揍他，“你闭嘴！”

    程璟摸了摸鼻子，脸上的表情讪讪的。

    陆与寻似乎想什么，结果他那声“渺渺”才刚出口，机舱里突然响起语音播报——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江城航空公司HA8609次航班，本次航班将从江城临江机场飞往海城……”

    有空姐过来提醒，“程先生，陆先生，飞机即将起飞，请二位速回自己的座位。”

    何渺渺松了口气，正想让他们赶紧走，结果一旁的程璟直接解开她的安全带，抓起她的手道，“渺渺，跟我去前面，我给你订了头等舱。”

    着，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不由分就拉着她往前走。

    他甚至还细心的帮她拎起了包包。

    何渺渺：……

    她甩了两下，没甩开。又压低声音道，“放手！”

    但是程璟压根儿就不理她，依旧拉着她往前走。

    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放手。

    后面的陆与寻见状，也冷着脸跟了上去。

    结果走到门口的时候，拉着何渺渺走在前面的程璟突然停下来，转过身看着陆与寻似笑非笑的道，“不好意思啊陆总，今天的头等舱都被我承包了。”

    何渺渺：……牛、牛批！

    陆与寻没理会他，只是低头看着何渺渺，“渺渺，我们聊聊吧。”

    何渺渺其实并不怎么想跟他聊。

    因为她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没什么好的了。

    可是转念一想，就陆总现在这样颠三倒四，匪夷所思的行为，她还是趁这个机会跟他清楚比较好。要不然的话，徐曼卿估计又得来找她麻烦了。

    心中定主意，何渺渺也没话，反正程璟不是头等舱都被他承包了吗？所以她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才指着旁边的位置跟陆与寻道，“坐吧。”

    陆与寻依言坐下。

    难得的是，程璟竟然没闹，乖乖走到过道另一边的位置坐下。

    因为他心里清楚，何渺渺很陆与寻之间，确实是该做一个了断了。

    飞机开始滑行。

    陆与寻斟酌着开口，“渺渺，我知道这些年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我……很抱歉。”没能及时明白自己的心意。

    “都过去了。”何渺渺别过头，她其实想那些事她都不记得了，毕竟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个芯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堵得厉害，难受得让人想哭。

    是你吗？何渺渺……你能感觉到的，对不对？

    “我知道你怪我。渺渺，以前都是我不好。”陆与寻低着头，交握着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骨关节微微泛白，他垂下眼眸，继续，“那时候我昏了头，错把不甘当不舍，我一直自以为是的追寻自己所谓的‘爱情’，却没意识到，真正的爱，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

    她救了他两次，一次是她以血肉之躯挡在那辆卡车面前，生生的将他从鬼门关拖了回来，一次是她拼尽全力，一点一点的把他带出让他深陷其中的泥潭……她曾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在病床前守了他三天三夜，也曾满怀期待却又心翼翼的跟他：你不要难过了，以后我陪着你。

    可是那时候，他看不见也听不见。

    因为那时候的他，眼睛是瞎的，耳朵也是聋的。

    “渺渺你知道吗？人这一辈子，兜兜转转，总会走错几次岔路，撞几回南墙，我已经错过两次了。”他侧过头，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柔情蜜意，“所以渺渺，这一次我不想再继续错下去了。”

    飞机驶离地面，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拽着拼命往下扯。

    何渺渺吸了吸鼻子，她一直盯着窗外，只是放在衣兜里的手突然攥紧，“你别了。”

    陆与寻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摇头，“其实这些话，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跟你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很抱歉破坏了你的求婚仪式，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渺渺，你能不能再给我……”

    “不能。”何渺渺转过身，终于有足够的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我们已经结束了，陆先生。”

    就在他所谓的“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结束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如果他能够再早一点……哪怕就一点，倘若那天晚上，他没有放原主的鸽子去酒店赴约，或许现在坐在这里的就不是她了。

    大抵是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陆与寻一时无言。

    而她那句“陆先生”，就好像一把刀，生生将他余下的话尽数斩断。

    飞机终于冲破云层，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匀速飞行。

    良久，陆与寻才转过头去，喉头涌动，艰难开口，“我很抱歉，我……”

    一旁的程璟倒是惯会察言观色，见了此情此景，他终于忍不住，招来空姐指着陆与寻道，“可以让他回自己的座位了吗？”

    扰他跟他女朋友的二人世界了好吗？

    空姐也知道这两人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所以神情间难免有些迟疑，“陆先生……”

    陆与寻难得没有发火，他甚至还有些抱歉的冲空姐笑了一下，“没关系的。”

    然后他解开安全带起身，临走之前，他还了句，“渺渺，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

    何渺渺没有话，她盯着窗外，仿佛没有听到陆与寻的话一般。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的回答，陆与寻终于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了句“我会一直等你”，然后拿着外套往经济舱走去——

    没错，那位无所不能的陆大总裁……的助理，费劲千辛万苦，求爷爷告奶奶也只帮他搞到一张，经济舱的票。

    陆与寻一走，程璟立马兴高采烈的坐了过去。

    开玩笑，身价上亿的霸总前男友不惜动用非正常手段逼得整架飞机的人延迟起飞半个时，就为了破坏他的求婚，跟他未来媳妇告白求复合，结果惨遭拒绝，他能不开心吗？

    只不过，他倒是开心了，可是他未来媳妇好像并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程璟试探性的伸出一根手指，心翼翼的戳了戳何渺渺的肩膀，又心翼翼的将脑袋伸过去，“哎，那个……”

    何·暴躁·渺渺：“闭嘴！”

    吓得程璟一个激灵，赶紧缩回去，规规矩矩的坐好。

    只不过那微微勾起的嘴角，表示他现在心情很好。

    求婚被破坏了有什么要紧？这本来就只是个开场预热，他的杀手锏还没放出来呢。

    想到这个，程璟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他拿出耳机，将其中一个耳塞塞进自己的耳朵里，然后拿着另一个蹭到何渺渺面前，笑得一脸荡漾，“哎，渺啊，我这里有个超好玩的东西，你要不要听？”

    生平第一次坐经济舱的陆与寻，有点崩溃。

    经济舱座位狭，他那双大长腿怎么放都觉得不得劲，再加上刚刚被拒绝，心中难免有些失意。

    连续换了好几个姿势都觉得难受，陆与寻正暴躁得想抓狂，就在这时，突然听得身边一个熟悉的女声问，“你知道你为什么注定会失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