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番外·全员章·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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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柳恣被眼镜硌了一下,略有些不清醒的揉了揉眼睛。

    他的整张书桌被堆成了立体的品字,前面是亮着屏幕的电脑和打印扫描仪,左边放着一摞法学文献,右边一摞是他的草稿和半成品。

    成为十二席之一的唯一好处,就是不用按时打卡上班。

    天空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时间是早晨的五点二十六分。

    他打了个哈欠,起身去看了眼卧室里沉睡的爱人,以及次卧里睡得香甜的辛知。

    女孩的卧室里放着等身高的兔姐,台灯做成了南瓜灯的样子,旁边的书架上放着儿童读物,她过着俨然现代孩的生活。

    明国已经建立四年了。

    这四年里,他们想着法子平定了国内的三次内乱,同时扩大了政府的规模,不断改善整个国家的交通环境和人才选拔制度。

    首先是公路——

    他们发动了规模庞大的政府工程,将公路从东北修到了四川,在联通南北东西各地的同时,还不忘建设公用的长途客运站,进一步促进了贸易的繁荣。

    伴随着扬州和各城区的联系日益紧密,扬州内部也扩大了两倍,从前的四环公交车已经被增设到了六环。

    然后是通电。

    旧五州早就广泛用电,连最迂腐顽固的秀才家里都开始亮着电灯,人们对荧幕和收音之类的东西都早就见怪不怪。

    在明国成立之后,旧九州的也开启了电缆铺设的计划,人们对这些全然崭新的东西既警惕又戒备,可真的尝到甜头之后,公用的阅览室和自习室几乎每晚都坐满了人。

    更值得一提的是,教育的全面普及和公平化。

    这件事还确实与前朝有关。

    当年云祈还是首相的时候,一带动了全国女性的地位提升——

    她挑选的角度颇为微妙,人们一旦把自己的女儿送去学习和工作,无形中也是在稳固自己的地位和财产。

    从这方面来看,经济和农业的飞速发展确实为女性解放增添了不少的好处。

    如今的明国借着这股东风,在全国主要省市的中心城市都建立了学院和奖学金制,哪怕没有父母没有家产,只要学习勤恳成绩出色,同样可以靠自己活下去,甚至考进扬州,就读优秀的大学获取更光明的人生。

    于此同时,国内外的外交往来更为频繁,他们成功的与英法取得了稳定联系,并且由分基站转换信号的方式架设了横跨亚欧的无线电台,在方便交流的同时,也正在打算吸收来自英法多国的留学生进入扬州。

    也就在电台架设成功的那一年,牛津的学生教师们因为与当地不合,出走了一部分成立了剑桥大学,又开启了一段新的故事。

    世界在蝴蝶效应下开始共通与串联,越来越多的历史事件也因此在暗流涌动的改变着。

    龙牧在云祈死后怅然了很久,这是人类的情感第一次在他身上表现的如此彻底。

    他从出生起,一切都与zeta有关。

    而她也如此。

    大概是目睹了同类的一切,他才能从冰冷的逻辑世界里稍微脱离一些,开始认知每一种细微却又真实的情感。

    青玉思索了很久,决定接任他科研局局长的位置,给他更多的自由。

    如同一个饥饿了很久的人突然进入自助餐厅,龙牧终于从被长期压抑的状态里突然惊醒,开始变本加厉似的弥补自己童年没有的一切。

    他不再像个器人一样成天泡在实验室里看数据写报告,反而往家里买了各种各样的零食回来,还养了三条狗,开始看海绵宝宝和猪佩奇,弥补自己从前被夺走的一切。

    二十多岁的大男孩抱着狗看着电视,有时候眼泪会莫名地流淌下来,却也不清楚为了什么。

    从被压抑状态里走出来的好处是,越来越多热烈而真实的情感在向他涌来,在让他不断地感受爱与悲伤,找到几分活着的真实感。

    而坏处是,从前被剥夺童年的所有压抑感和痛苦感,也在同一时刻如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了一般,在不断地喷薄和蔓延。

    他开始频繁的做噩梦,梦见童年时被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的读书学习,梦见英语单词背错时被一遍又一遍的打心,还有空空荡荡的那栋大房子,以及幽灵般监视着自己的龙辉。

    他有时候在深夜里惊醒,连带着青玉也跟着坐起来,好言好语的再把他哄睡着过去。

    所有被潜意识里竭力压抑的不安与抗拒,多年积攒下来的悲伤与难过,都在不断地扩散。

    终于在有一天他们一起吃披萨的时候,龙牧握着一片披萨半晌都没有出声。

    “怎么了?”青玉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劲,语气变紧张了许多:“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龙牧握着那一片披萨,低头看着上面的虾仁与青椒圈,等了很久才开口道:“我们结婚吧。”

    青玉盯着他看了半天,认真道:“你确定是拿着披萨而不是戒指来跟我求婚吗。”

    “我很难明,这几年里都发生了什么。”龙牧放下了那片披萨,低头看着桌面缓缓道:“云祈在我面前死去以后,我好像从一场很深的梦里突然醒来了。”

    他的所有自我防备与混乱,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人性,全都在被释放出来。

    “也因为这个,我才能碰触到自己的感情。”

    那样的感情,犹如一个颤抖着的婴儿。

    是温热的,鲜活的,却也是恐惧的,不安的。

    “青玉,我甚至有些不确定,这些年里是怎么和你一路走过来的。”

    “可是,我最近总是觉得我看见那幅油画的样子了。”

    你是我并不知道的爱人,亦是我长久依赖的家人。

    如果没有你,我恐怕会走错许多路。

    他注视着对面那个眼眶红红的青年,露出温柔而复杂的笑容来。

    “今后的日子里,我恐怕会变得越来越麻烦。”

    从过去二十多年如器人一般的听话安静,变成越来越真实的孩子,再慢慢学习着长大。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你这混蛋,”青玉胡乱揉了揉眼睛,抽了抽鼻子道:“吃披萨就吃披萨,搞得我都快哭了。”

    “明天就去结婚!我去定教堂!”

    实际上,他们结婚的速度比辛柳夫夫还要快。

    辛弃疾忙于国务,柳恣忙于法制,两人总想着要给对方一个足够隆重的婚礼,却也确实都抽不开时间。

    真的能放假共处几天的时候,能相拥着沉沉睡去都已经颇为满足,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来举行这些仪式了。

    可对于青玉而言,工作远远没有他来的重要。

    龙牧这些年当真如块坚冰,可居然也有捂化了的这一天。

    他们一起去挑选了戒指与礼服,在广陵礼堂定了时间,然后开始挑蜜月期的位置。

    龙牧渐渐开始学会撒娇和生气,虽然确实令人头疼了一些,可总归是好事情。

    在这个过程中,辛知在不声不响地成长起来。

    她是个古代孩,但从懂事起就在接触现代的教育与环境。

    无论是睡前读物,平日里玩的pad,还是幼儿园里其他朋友谈论的东西,全都与现代时国没什么区别。

    柳恣平时工作再忙,都不忘给她梳个双马尾,还要扎蝴蝶结的那种。

    而姑娘的心思并不在变好看上面。

    她对医院有种迷之好奇,生病打针时也从不哭闹。

    龙越从来没见过这么乖的孩,有时候给她玩自己的听诊器和血压器,没想到这孩子学得颇快,会颇为专注的听人心跳声。

    “她将来要是真的学医,恐怕还要叫你一声教授。”柳恣看着床上专心玩听诊器的孩道:“厉栾的眼睛好些了吗?”

    “嗯,昨天已经可以看清大部分近景了,”龙越的神情有少许的不自然:“再过一段时间就恢复了。”

    柳恣动作一顿,低头嗅了一下,眼神微微变了。

    “你们两不会——”

    龙越愣了下:“没有。”

    “那就是有了。”柳恣接的颇为轻快:“青玉他们都已经领证了,你们两也抓紧,辛知那份喜糖我就替她收下了,免得吃多了长蛀牙。”

    “嗯。”

    白鹿这些年里都在忙教育的事情,无论教材的编著还是体制的细化,都能忙的人晕头转向。

    可也是因为他的缘故,其他忙碌的人们也才有相聚的理由。

    因为在每一年的八月二十二日,也就是云祈的生日和祭日,他都会雷打不动的去给她扫墓。

    那墓里只入殓了一副衣冠,连尸骨都没有。

    当时明国建立,万象更新,所有人都在为新时代的来临兴奋不已。旧五州的人个个比打了胜仗还要高兴,还有人在街头奔走相告,高声庆贺着新帝国的诞生。

    只有白鹿一人缄默的驱车千里去寻她的尸骨,再独自带着她的衣裙发钗回了扬州,买下一片临山傍水的地方把她葬下。

    他自始至终平静如初,单身到现在也不去接触任何旁的异性。

    这谈不上爱情,哪怕在过去几次有限的相见里,也不曾诉和所求着什么。

    他们两人仿佛在默契的保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从大学一路走到最后,谁都没有再往前一步。

    可直到他独自老去,这片墓地都不染尘埃。

    一如他安静的内心。

    柳恣在察觉到他每年一度的扫墓时,开始跟着他共同去见见那逝去的老朋友。

    后来越来越多人也来到这里,皆是密友与她的故人。

    龙牧和厉栾每次过来的时候,都会捧上一束沾着露水的白兰。

    “已经五年了。”柳恣看着那空白的墓碑,拿起抹布来擦去上面的尘土。

    “我们都和她些什么吧。”

    “也许她听得见呢?”

    他起身看向这墓碑,垂眸等待了一刻,才缓缓开口。

    “云祈,你已经走五年了。”

    “你当年死去的那片地方已经悉数重建起来,首相札里没有完成的愿景,我和幼安也在努力达成。”

    “云祈,我想很多事虽然没得选,可也该高兴一点的活着。”

    “你先前把国家打理的很好,我们会继续下去的。”

    厉栾站在那纯白的墓碑前,抬抚上那冰冷的石碑,眼神里流露着释然。

    “我们都已经放下了,对吧。”

    “你最后的那句劝,我记着呢。”

    龙牧缓步上前,把一束白兰放在了她的墓前。

    他的眼神略有些复杂,又带着淡淡的笑意。

    “云祈。”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时,会一瞬间泪流满面。”

    “我也好像明白,为什么你始终都不肯拥抱我。”

    我和你,是这一切故事的开始,也是这一切故事的结束。

    他们一众人站在这里怀念着这个人,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旁边等候着的辛弃疾忽然开了口。

    “今天所有人都在,我想,要不就在这里,简单的几句吧。”

    他早已与柳恣订过婚约,从前想要举办充盈着各种想象的婚礼,可所有人都分身乏术。

    白鹿选的这片地方非常安静,河水流淌而过,远处有空山鸟鸣。

    远处盛开着大片大片的蒲公英,绿草茵茵犹如长毯。

    “白鹿,你介意吗?”

    白鹿笑着摇了摇头,温和道:“你们每年都来看望她,她也一定会很欣慰的。”

    柳恣意识到他要些什么,略有些紧张的抬眼望向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钱凡靠在青鬃马旁,任由那马儿啃着蒲公英,也笑着看着这两个年轻人。

    “柳恣,”辛弃疾握住了他的,眼神纯粹而又温柔。

    “我始终无法相信,我在与你共同革新这个国家。”

    “我也无法相信,我们真的跨越了千年和时空,在无数的缘巧合之下,一起走到了今天。”

    “我们在共同赋予和肯定对方存在的意义,也一路风霜雪雨的扛了过来。”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对你的感情,不用再多一句。

    而你也全都懂。

    我们不需要誓言,因为这些年我们早已做到了忠诚与共生,尊重与共通。

    柳恣凝视着他的眼睛,深呼吸着抱紧了他。

    “从这一刻起,我们便结成婚约了。”

    一如既往,生死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