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A+A-

    “赵青玉家里三台,其他人主动交上来一共十二台,政府这边测绘用的有十台。”钱凡看着摞成金字塔的无人机包装盒,转身道:“问题在于,现在的无人机只能飞大概……四公里,如果我们想要靠近扬州城,就必须派一个分队去附近的位置操控。”

    “现在是十月二日,”柳恣思索道:“你算什么时候强攻扬州?”

    “差不多十一月吧,总要缓一个月。”钱凡坐了下来,身体的线条依旧绷着:“但是,还是有规模的闹腾。”

    首先就是那帮不太懂事的孩子们。

    穿越这个事,虽然在电视机上演过,真有少数孩听自己穿越了,一副兴奋又紧张的样子。

    真麻烦的,是几个学艺术或者算出国的初高中生。

    当他们得知自己被永久的留在这里,而且大概率要转专业的时候,有的直接哭闹甚至试图躲在家里不出来,有的表示要公开绝食,宁死不转专业。

    “怕什么?”柳恣轻描淡写道:“现在是食物配给制,男的在军营,女的去单位,所有孩子的食物都只能在学校领到。”

    想饿死就饿死吧,异变面前没人能照顾你的公主病。

    成年人在这场意外面前,反而大部分都平静的很快。

    可能是他们早就开始面临生活和生存的压力,如今断了拼命赚钱供孩子去一二线城市深造的念头,反而还松了口气。

    “军营有少数人试图逃出去,被抓到以后已经进行心理辅导和教育了。”钱凡了个哈欠道:“再折腾就直接送去砍树挖煤,都不容易。”

    还好这镇子是落在了相对和平的扬州城以南,若是以北,金国的骑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杀过来了,夜里睡觉都不安心。

    “无人机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柳恣晃了晃手里的对讲机,示意道:“厉栾他们想带上咱们两去趟孙县令那边的县里,你怎么?”

    “考察下他们那边的情况?”钱凡眨眼道:“好主意。”

    他们直接召集了三辆吉普车,把那一头雾水的老头给架了上去。

    孙与仁虽然这几天渐渐习惯了这些奇异的事物,看到车的时候还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发动机一启动,玻璃窗外的景色开始疾驰的时候,他哆哆嗦嗦地话都不出来。

    这可不像蛮夷啊。

    蛮夷怎么会有这么透亮的玻璃窗,还不坐轿子,而是坐这铁甲堡垒般的奇怪东西。

    “孙县令。”柳恣慢悠悠道:“指路。”

    他的越语虽然得不太好,但也能勉强沟通。

    孙与仁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趴在挡风玻璃上,开始找自己来的路。

    负责开车的胡飞噗嗤一笑,把他按了回去:“别乱动。”

    “右——往右。”

    他们顺着当初掳走他的位置往回找,大概开了十五分钟以后,开始瞥见森林之外的农田和村镇。

    那县令瞥见自己快回家了,心里也升起焦灼的情绪。

    他本能地感觉,就凭自己那边的守卫,怕是干不过这些个奇装异服的外邦人。

    按照那个姓厉的妓子的法,这帮人是过来看下宋国人是如何生活的。

    如何?还不是张嘴巴吃饭,闭眼睛睡觉?

    车子在边缘停下,六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护送着他们五人往前走。

    这里,确实是全新的世界了。

    天空湛蓝无云,平地上不再有高楼云立,边际线遥远的有些模糊。

    由于秋收结束的缘故,田地里只有稀疏的几个人在俯身拾着穗子。

    孙与仁被松开了手脚,走在最前面,满脑子都盘算的是这伙人想要做什么,等会他又该怎么办。

    柳恣倒有几分出来郊游放松的感觉,深吸了一口清新又干净的空气,感叹道:“自然生态被保护的很不错啊。”

    “等热电厂开起来,恐怕就又开始到处糟蹋了。”钱凡瞥了眼那寥寥的炊烟道:“我们就在外头看看?”

    “不,进去。”厉栾坚定道:“去他们的街道上走一走。”

    这里是平贡县,旁边有两个村庄环绕,往里就是县门口的集市。

    孙与仁默认他们想去县衙门里看看,只一路带着他们往里走。

    旁人虽然瞥见这几个奇装异服的怪人,甚至会露出惊异的眼神看那厉栾裸露出来的胳膊和腿,却也没人敢多言语,只心地给孙县令行个礼,就匆匆离去了。

    在他们原先的预计里,这个国家经历战争不久,如今百废待兴,大概率会简朴破败一些。

    可等走近这些农户贩身边,才发现情况大不一样。

    绝大多数人都穿着华丽,甚至可以没有什么等级之分,红赤紫色到处都是。

    这可不像他们所认知的古代。

    孙与仁也意识到他们在看什么,解释道:“听南迁之前,这些都管得很严,但是现在妇女穿些背子霞帔,农贩衣着朱紫,都不算什么新鲜事了。”

    可是按照他们的生产力……难道染料不值钱了么?

    在时国的历史里,古代由于不同染料的价格悬殊,形成了天然的等级制度。

    “穿这种料子和颜色的,都是普通人家?”钱凡注视着那远处妇人衣侧的翠羽,好奇道:“男女身上的坠饰都挺多的啊。”

    孙县令听见这句话,却露出了苦笑来。

    他这些天里虽然对这几人多有提防,但被松绑以后只是天天交谈询问,不曾断水断粮,态度也算客气,如今话也渐渐多了。

    “甲服而乙不服,人情所耻,故虽欲从俭,不可得也。”

    现在由于秩序崩坏的缘故,无论士子官商,都开始穿着艳丽而无序的衣饰。

    他们生活富裕倒没什么,苦了那些贫穷却又不想被孤立的农贩。

    虽然这衣衫从料子到颜色都相对昂贵,可只要有一人穿上了,旁边的人就唯恐失了面子,哪怕忍着不吃饭也凑些钱,套一身差不离的衣服。

    这风潮一展开,无论上下都纷纷效仿,几乎没几个人能幸免。

    ……难怪这国家不赢仗啊。

    货币是普通的铜铸钱币,妇女基本上鲜少出门,出门必锦衣华服白角冠。

    但与人们的衣冠缀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的房屋。

    这一点倒是完全符合国情,以及江银镇诸人的预料。

    他们走过了两个村庄,一路进了靠北的县里,路上几乎没看到几处像样的房舍。

    农村几乎都是草屋茅房,哪怕不靠近都能闻到一股霉味。

    而县子里稍微好些的人家,住的也是瓦房柴屋。

    哪怕只是随意的瞥一眼,也能看见那房子都日光穿漏,下雨时恐怕更好不到哪里去。

    “你还记得我们在扬州城上空看到的大型宅院吗?”柳恣低声道:“贫富差距有点可怕。”

    “嗯。”钱凡皱眉道:“我们的棚户区放到这,怕都算豪宅了。”

    厉栾懒得矫正那县令对自己的认知,只问道:“这些房子,都是他们的吗?”

    “一般都是租的。”孙与仁停了脚步,摆手道:“地皮太贵了,哪里租得起,不都是十几口人赁一间,凑合着过罢了。”

    几个当官的面面相觑,默认以后要进行大规模的房屋改造了。

    他们原本担心这里的古建筑历史悠久,不方便拆迁,但现在看来……连建筑恐怕都算不上啊。

    等扬州城那边稳定下来,自然可以把大户人家的宅院改建成公园,给拆迁费让他们去远些的地方继续造山造水造池塘,绝大部分人的生存情况……肯定得起码往后推个五百年的水平。

    “话回来,”孙与仁看着他们,迟疑了一下道:“你们怎么不去看看扬州?”

    他发现他们的铁甲堡垒简直可以日行千里,还能观测外面的环境,哪怕是去扬州也极方便的吧。

    厉栾了个哈哈,转移话题道:“扬州好么?”

    孙与仁摇头道:“好个屁。”

    “富家子照样游山玩水,吃喝嫖赌——穷人全被抓去修城了。”

    驻守在那里的知州郭棣为了想法子抵御金兵,把旧唐子城翻修一遍,扬州城翻修一遍,嫌不够又在两城之间修了一座城,让这三城连环并立。

    这一修,就是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