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在柳恣他们带着青玉回江银的时候,胡飞已经跟着那抱着一大袋银子的百姓开车找到了冒油花的地方。
五月末的扬州郊外,青翠之中缀着云锦般的山花,连空气都带着草叶的好闻味道。
胡飞没心思看看这如诗如画的山野,心思都在那百姓口中泛着油花的泉口。
老头有点怕这个车,但他早就听街坊亲戚们过,这可是临国的神族才能坐的坐骑,里面既有仙姬之声云绕,冬暖夏凉还不用生火!
吉普车在山沟之中愣是绕了十八个弯,中途还开错了几次,差点栽到沟里去。
胡飞忍着性子跟他沟通方向,终于寻到了那处泉口。
在灌木和乱石之中,藏着一处流水细微的泉口,虽然不断地有清泉汩汩冒出,但因为水量太,无法形成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的溪流。
胡飞凑近了些,任由草叶下藏的飞虫乌泱泱的一片猛地散开,一眼就看见了他和其他人找了许久才看到的东西——
水流涌出的地方,确实有一层油花浮在上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奇异的颜色。
是石油——真的有石油!
赵青玉造的雷达在政府大楼的楼顶,模样跟那一百年前收节目讯号的电视锅一样,用光滑的抛物线来加强对讯号的接收。
柳恣因为暴露在外界的空气中,又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喷嚏,钱凡在旁边看的有些紧张:“这个东西辐射强么?”
赵青玉很想掏出几个表情包问候他。
“没有的。”家伙别过头去,掏出了书包里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噼里啪啦的敲键盘:“胡哥联系上了没有?”
明明胡飞看着比自己显老,凭什么他就叫哥……
柳恣瞥了眼那接收器旁边画着的皮卡丘,给胡飞了个电话。
“我们已经找到地方了——在扬州下游,大概一个半时的路程。”胡飞生怕他们信号不够清晰,扯着嗓子道:“青玉之前给我装了个APP,是能发射对应频率的信号,你们等会啊——”
另一头,青玉开了操控台,随手登陆了管理账户。
他身后站了好几个科研部的成员,此刻都一脸敬佩和惊讶的看着这孩如何操作。
科研部是在老爷子的授意下于去年十一月成立的,最开始的工作是整理图书资料、给所有的知识储备做备份。
后来不断从军队、各单位吸收了越来越多的中高学历人士,进一步扩充了队伍。
参政院在这个时候,已经分工和分部越来越明确,根据工作需要划分了工作地点。
凡是和扬州城建设有关的,需要广阔调研的政府部门,比如卫生局、财务局,基本上都把办公地点全部迁往了扬州城的政府区。
而新生的几个部门,比如通信部、科研部、教育部之类的后方工作单位,都各自分了政府大楼的好几层。
如果情况乐观的话,整个江银镇可以在夏天都拥有空调的照顾了。
伴随着旋转的圆圈终于停下,赵青玉眼睛亮了一下,指了下屏幕:“搜索到胡哥发来的信号了——正在定位。”
这个大信号锅可以往指定的区域发射电磁波,构图方式非常像海豚的声呐定位。
而且由于物体的密度、材质不同,反射电磁波的波形和振幅等也会有明显的区别。
正因如此,只要像玩老式收音机那样不断地调整电磁波的频率,就能逐渐得到想要的地质情况。
柳恣本以为结果很快就能出来,没想到运算量太大,众人等了半天都还在反复运算和成像中,索性在楼顶上支了个桌子麻将。
赵青玉不会麻将,又要等待结果,直接把睡袋搬上来拿着switch陷入死宅模式。
“听牌!”
“哎!你!”
“柳哥!”赵青玉忽然一声断了他们的喧闹,语气明显比平时异常许多:“柳哥你快过来!!!”
柳恣连手上刚摸到的牌都没来得及放,直接抓着那个幺鸡就跑到了他的身边。
“柳哥,”赵青玉艰难的咽了下口水,解释道:“你看画面,凡是被我标记为暗金色的区域,全部都是石油。”
柳恣握着那麻将牌,完全没感觉到手心被棱角硌的发疼。
他缓缓开口道:“可这缩略图里……一整片,全部都是暗金色的啊。”
不仅仅是扬州。
整个淮南东路和附近的区域,全部都是深浅不一的暗金色。
钱凡站在旁边倒吸了一口凉气,扭头看向了白鹿。
“如果数据没有出错的话,”白鹿皱眉道:“我们的临国,可以叫石油之国了。”
“我还写了程序,让它们计算石油储备量的大概数额,”赵青玉开另一个窗口,给他们看计算的结果:“等等啊,我数数有几个零……”
“七千万至三亿吨。”柳恣读出了那个数字,缓缓道:“江银没有采油业,只有炼油厂……”
“不重要。”白鹿看着屏幕道:“哪怕用原始的钻井,也可以不断地恢复更多行业的生产。”
他们需要培养更多的工人,并且把那些强制参军的工人都分配到新的生产岗位上去。
“扩军,扩工。”钱凡俯身去看其他的数据,追问道:“这石油,真的就是我们2030年用的那种原油吗?”
“弄一桶来就知道了,”赵青玉叼着糖瞥了他们一眼:“我可以下班了吗?”
东京。
唐以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
在他和海陵王从那个房间里出来以后,他便成为了随侍完颜雍身边的谋士,后来这海陵王起兵又登基,他便被抬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完颜雍平时礼贤下士,做事绝不意气用事,哪怕爱妻含恨而死也能绷住气,令下属们无不敬服。
一方面是完颜雍的威信在暗中庇护,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关临国的神异之论越来越多,虽然唐以没有留长发,虽然是汉人模样也不用卑贱的跪着,没有一个金国的贵族多过问什么。
他给大定王朝带来的第一样礼物,就是流水线。
当时海陵王还没有zaofan的时候,在和叔父舅舅们暗中派人制作兵甲。
唐以平日被束缚了自由,但是可以跟着巡视。
他只凑过去耳语几句,教了完颜雍一个新的法子。
——把各个零部件都分专人装配,而不是一个工匠造完一副?
这是个什么古怪的造法?
完颜雍虽然持保留态度,还是吩咐手下的人照着试一下。
没想到,虽然材料、装缀的繁琐程度没有改变,可是时间被大幅度缩减,以至于产出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这事传出去以后,暗中对他是‘神异之人’的推测也越来越有鼻子有眼了。
后来完颜雍找到了最开始发现他们的那队金兵,盘问了很长时间。
根据判断,出逃至金国领土,且最后活下来的,恐怕只有三人。
唐以一人,那囚奴魏原一人,还有一个……
唐以再次被召见的时候,发现台下跪着一个乐姬扮的女人。
他在瞥见那鬓发长钗、云裳卷袂的时候,心里还不以为意。
可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整个人僵硬了几秒钟。
“云——云祈?!”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身上毫无半似被虐的痕迹,甚至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云祈,她是个妖孽。
唐以从前在尚海的外企实习时,见惯了浓妆艳抹的种种女人。
可他在看见云祈的时候,才实实在在的懂了什么叫做媚视烟行。
哪怕这个女人素面朝天,仅仅漫不经心的唤人帮忙递一杯水,上翘的尾音都犹如蛊惑。
唐以是个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
云祈这种女人,放在现代的网络语里,叫妖艳贱货。
几乎公司里的女人都不与她为伍,甚至格外提防她的存在,连琐碎的聊天八卦也会在见到她时同时断,男人们也议论着她背后的靠山是谁。
可偏偏又是她,不仅坐上了高层的管理层,还和每个男人都保持着些似有若无的关系——除了从来都绕开她走路的唐以。
听,有次跨年酒会的时候,因为身体原因滴酒不沾的赵总被她敬了一杯酒,愣是在那女人笑吟吟的注视下抿了一大口。
她居然没有死!而且看起来甚至容光焕发,根本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而且还穿着金国的服饰,头上的珠宝缀饰也明显是古代的样式,整个人都仿佛彻底的换了一个角色!
唐以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完颜雍,后者笑着道:“这是你们临国的女奴吧?”
“把她赏给你好了,权当做朕的一点心意。”
唐以瞳眸一缩,意识到这个国家的古代人不把女人当人看的。
他下意识的看向那面容姣好的云祈,想要不要给她求一个自由人的身份。
还没等他开口什么,那云祈便娴熟的行了跪礼,声音清越悦耳犹如啼啭。
“谢陛下恩典。”
——
直到回了自己住的别院,唐以才终于松了紧绷的姿态,用非常复杂的神情看了眼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皱眉道:“当奴隶也无所谓吗?给别人跪下也无所谓吗?”
云祈拨弄了下头发,抬袖时纤细又白皙的手腕露在外面,仿佛一种隐秘的引诱。
“云——祈。”唐以皱眉道:“你是疯了吗?真以为自己是个古代人了吗?”
那梳着望云髻的女人笑吟吟的抬起头来,眉眸在光下波光流转。
“既然都收我为女奴了,还问这些干什么?”
开什么玩笑,以前在常规会议上次次见面,他们两人总归是同事关系好吗?
那个时候她还是管理层里独行的招摇女人,穿着深V长靴披落卷发,唐以心里只有自家纯白又懵懂的兔子,哪里会把她放在眼里。
后来出逃时她不知怎的也跟了过来,虽然晚上还是敷面膜涂指甲,帐篷里面都有香薰,但做起事情来还算利落,甚至帮过枸些忙,唐以便也没什么。
可是现在——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我问你,他们睡了你吗?需不需要我帮忙要堕胎或者避孕的东西?”唐以皱眉道:“别把这些事情当儿戏。”
“我自然已经摆平了。”云祈不知从哪掏出个镜子来,看了眼唇妆花了没有,慢条斯理道:“活儿一般,尺寸不错。”
“……?!”
她根本就是个行走的炮台!节操是什么东西,根本不存在!
唐以心想这女人就是个疯子,绷着剩余的耐心道:“云祈,你要明白,你现在是奴隶身份,甚至连我都能虐待你,这根本就是个乱世!”
他来海陵王府三月有余,现在虽然恢复了健康和神智,可也总带着绝望的心态。
自己在做什么,如何能活下去,还有未来要如何算,都乱七八糟的糊在了一起。
那女人凤眸一瞥,笑的带着些媚意:“你恐怕不是想虐待我。”
这!个!疯!子!
唐以直接拂袖而去,吩咐下人给她找个房间住着,吃穿用度和自己同一规制,就当院子里养了个闲人就是了。
唐以身边的婢女和家奴都是完颜雍拨的人,个个能干又机灵,此刻发现院子里多了个美娇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年轻又娇美的女人,看着像是尚书大人的旧识,两人言谈也颇为亲昵,怎么就没有睡在同一房里呢?
有些较为年幼的婢女过去给她送妆粉衣裳,愣是被她看的两颊微红,逃也似的就出了房间。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无非是听了皇上的命,过来当耳目盯着些情况。
可这女人来了院子里以后,白天看看花或者要纸笔画画,没事就叫个乐师来学操琴吹笛,日子过得自在的很。
唐以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事情,加上要指导装配线和流水线的改进,平时根本不和她往来,十几天过去了都几乎没见过面。
偶尔撞上一面,也极其冷淡的点点头,不与她来往。
唐以的所有问题都没有得到答案,他懒得问,可完颜雍却想问了。
如今已经到了五月末,临国那边的各种神迹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确认。
这唐以看起来聪敏过人,实际上做事也极有头脑,如果能让他立了忠骨,甚至可以叫他去辅佐自己的子孙。
完颜雍对这个陌生的国家极其上心,因为宋金蒙三国的局势和实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有这临国完全是计划之外的东西。
越是如此,他越频繁的问探子有关那个女人的情报。
据这女人被金兵掳走之后,不光没被当众奸/淫,还得了一匹可以骑的马。
她进了营帐以后,整个营帐通宵都在狂欢作乐,可谁都舍不得伤着她,有人甚至在欢好之后还去青楼要了些软膏胭脂,悄悄的送给了她。
要知道,这兵士都是些粗人,种种荒唐事情都没少干过,如何在这女人面前就俯首帖耳了?
后来那女奴被一路往上送,先是被当做宝贝呈给了哪个将军,又被将军上头的高官听了风闻要走,最后才被探子听到,带回了东京的宫里。
完颜雍刻意把她赏给那同国而来的唐以,也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情报。
……这女人,他曾经见过一眼。
皮肤吹弹可破,眉眼浓华尽染,哪怕低头抿唇而笑,都带着几分风流意味。
那探子是一路护送着她回东京的,问及评价的时候,憋了半天脸居然也红了。
“是个——是个彻彻底底的娼妇!”
这倒是个很奇怪又非常贴切的评价。
一晃六月初到,唐以开始参与冗兵整顿和屯田改革方面的事情,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那女人依旧安分乖巧,只是偶尔会调戏给她送饭的下人——无论男女。
唐以是根本不想和她有接触,这点没人完颜雍都信。
他决定自己过去接触一次。
唐以在升官做了礼部尚书府了以后,得了一个宅子。
完颜雍进去的时候,所有下人都如完颜家的家奴一样,训练有素的躬身行礼,给他让开道路。
他顺着记忆走到那个别院里,听见里面断断续续的笛声。
明显不会吹,吹得还极其难听。
窗棱旁倚着个云袖披落的女人,她长发被挽成了一个松松的髻,胸口不喜欢宋式的束缚,被扯开了颇大的距离——以至于一抹酥胸都能瞥见。
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她漫不经心地瞥了过来,旁边的乐师发觉是陛下驾临,忙不迭的跪下行礼。
完颜雍隔着一扇窗看着她,对方则完全没有出门过来行礼的意思。
——仿佛知道他并不会因此而被触怒一样。
皇帝沉默了一刻,缓缓走近了那东厢房。
乐师是被俘虏的汉人,哪里敢听他们两人的事情,直接慌慌张张的告退躲远了。
房间里有青水香的淡雅味道,那女人毫无坐姿的倚在榻上,修长的腿与纤细的腰肢显露无疑。
由于爱妻亡故的原因,完颜雍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
那若隐若现的线条和白净的肌肤,看的他喉头下意识的动了一下。
“过来。”
云祈缓缓下榻,站在他的身边,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来何处?”
完颜雍板着脸喝茶,没有接她的话。
下一秒,那女人竟如缎子一般陡然偎进了他的怀里,柔软又带着淡香的身子窝在他的怀里,两人的脸颊挨得极近。
完颜雍的呼吸停滞了几秒钟。
真是个娼妇。
云祈只抬指握了他的手,任由那冰凉的触感在他的手背上张开,竟就着他的手喂了自己一口。
“放肆。”
她抬起眼眸来,慢条斯理道:“陛下不就喜欢这样的放肆?”
完颜雍神情一冷,却发觉自己根本不想把她推出怀去。
又轻又温软,简直如抱着一朵云。
长发蹭在他的脖颈间,偶尔不自觉的摩挲刮蹭,让他心里都痒痒的。
这是个荡/妇,是个婊/子!
她被金兵掳掠之后都能和人家彻夜狂欢,在临国更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碰过!
这是个魔!魅!
越是这样想,他越觉得自己心神摇荡,甚至有些想去看一眼她唇瓣的形状。
纤柔又蛊惑的香气蔓延开来,仿佛毒/药一样让完颜雍的脑子越来越混乱。
他终于还是低头看了她一眼。
“嗯?在看我的唇么?”云祈支起身子来,半趴在他的胸膛上,微粉的唇蹭过他的脸颊,如赏赐一般给了一个轻巧的吻。
那个吻带着淡淡的甜味,简直如奖赏一般。
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他甚至已经条件反射地想要抱紧她加深这个吻了。
完颜雍深呼吸了一刻,只强定了心神握住她的双臂,僵硬着站了起来,然后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再呆在那里,会出事。
不,不可以!!
这女人来路不明,还是个临国人,断然不能随便碰她——
万一缠绵之际一把寒刀杀来,自己就是那局里的蠢货!
皇上走出去的时候,脚步越走越快,脸色铁青无比。
而且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奇怪。
云祈趴在软毯上玩着头发稍,颇为遗憾的咂了下舌。
听他孩子都二十多了,怎么自己还跟个雏儿似的。
完颜雍回宫了以后,越想越觉得气不过。
他,完颜雍,在旧帝的威压面前都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现在却躲着一个女人?就因为怕上了她会中什么陷阱?
这踏马的算什么事情?
下头的太监看见皇上面带怒色,心翼翼的过来斟茶。
“官家……”
“不喝了,备驾!”
“去……”
“去唐府!”
天光晴好,云祈抱着软枕睡的慵懒,连长发都散落于毯上。
隐约之间,她又听见了脚步声。
“你起来。”完颜雍寒声道:“朕有话要问你。”
她半睁开眼睛,慢悠悠道:“想我了?”
“你,坐,正。”
完颜雍背后站着的两个侍卫全程眼观鼻鼻观心。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云祈揉了下眼睛,听话的坐了起来。
“把衣服穿好!”完颜雍喝道:“妇道人家半点规矩都不懂的么!”
“皇上,别紧张啊。”那女人噗嗤一笑,温柔道:“我又不会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