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
若不是许梓熙叫自己起床吃晚饭,孟与欢看天色还以为是早上6、7点。
食堂里只有寥寥数人,看来大部分已经吃完晚饭了。她充满歉意地看向许梓熙:“亲爱的,抱歉害你来晚了,都没啥吃的了……”
“没事儿~人少我们正好话。”,许梓熙拨弄着面前的饭菜,目光却没有移开孟与欢胳膊上的创可贴,创可贴很,她一连贴了三个,还是儿童版的,上面印着五颜六色的卡通人物,看起来颇为好笑,“你怎么受伤的?”
孟与欢把昨天的遭遇讲述了一边,像是在复述别人的故事,也许伤痛使人成长,也让人坚强。
“天哪,太危险了,早知道你和我一组就好了。”许梓熙有些震惊地捂住了嘴。
“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孟与欢捧起紫菜汤喝了一口,感觉在喝冷掉的白开水。
“晚饭的时候。”
“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不过是和寨子里的村民科普啦,不要盗伐盗猎啦,心森林火灾啦,怎么种植咖啡豆啦之类的。”
“比我们轻松多了。你中午幺蛾子,什么幺蛾子?”孟与欢放下碗,有些厌恶那股味道。
许梓熙没料到她会主动提起,“你看过群了?”
“没有,山里没信号~群里怎么了?”孟与欢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可以吃瓜,饶有兴趣地等许梓熙开口。
“是魏翔……在群里发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孟与欢没有想到在千里之外的岛上会听到大学同班同学的名字,尤其是他之前还追求过自己,不过被自己被婉拒了。沉默了半晌,开始翻聊天记录,最新的是一堆表情包斗图,她面无表情地快速划过,突然停止,她念出了魏翔发在班群里的那段话:“艾特孟与欢,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孟与欢这学期在群里一直潜水,直到这句话凭空出现,将她炸了出来。
班里的同学对这句都非常熟悉,因为教中国近现代史的老师曾在班上吐沫横飞地花了一节课的时间讲述民国时期蔡锷将军如何为了反对袁世凯称帝,诀别掩护自己的凤仙时出的这句名言。
为国捐躯,与爱辞别。
孟与欢冷笑:“就算把我比作凤仙,他有多大的脸自比蔡锷!”
许梓熙叹了口气:“是啊,这样一来,大家都觉得是你追求魏翔在先,他在班群里公开拒绝了你……”
大学校园里狗血八卦远比谁谁考了多少分更吸引人的眼球。
想到这儿,“大家?”孟与欢眯眼,抓住了关键字,发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得还要复杂,再联想到男生上午所的那番奇怪话语,难怪自己居然被蒙在鼓里整整一天,她整人都在微微颤抖,“好一个倒一耙,好一个……反将一军,我是刨了他祖坟他要这么污蔑我的名声?”
许梓熙索性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关键是,众所周知,二班的文丹在追他。而且差不多成了。”
孟与欢早就把这个不胜其烦地追求者的有关信息自动过滤了,自然不知道这些,顺着许梓熙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不知听到什么笑话,正笑得前仰后合的女生,垂下了眼帘,看来她们可能是串通好的了……,永远不要低估……无聊的人有多恶心。
她抬头,眼神凌厉:“所以我莫名其妙被卷到一场三角恋绯闻中了?我现在和他开撕来得及吗?”,许梓熙感觉到了杀气。
“昨天晚上他发的,你一直没回,大家都认为你当众被拒,羞于面对一切,所以安静如鸡。”
孟与欢抓起手机,点开班群,很想在群里手撕群雄,抛开所谓的教养用最恶毒的语言去反击让那个愚蠢的男生。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那行对话时间,10点19分,那时候自己在干嘛?
那个时候自己在和唐尧虞拍星轨。想到唐尧虞,她整个人戾气渐消,气场也变温和了,气得发抖的身体也渐渐趋于平静。闭眼,昨夜辽远深邃的星空又浮现在眼前,那些星星仿佛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数万光年,既跨越了时间,又跨越了距离,如此渺,就像宇宙里的一粒浮尘。
许梓熙抱了抱她,“没事儿,我们不用理睬这些神经病,晚上谁再嚼舌根我就和她清楚。得不到就污蔑人,算什么男人,呸!”
孟与欢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不再多。
一条信息私发给魏翔:“魏翔,你真是和你的名字一样。飧shi去吧。”然后将他拉黑。
本来孟与欢以为这件事就该这么过去了,然而她还是低估了绯闻事件发酵的余威。
晚上该睡觉时,与许梓熙回到宿舍,刚走到门口,就隐隐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夹杂着夸张的笑声。她面色平静地站在门口,听到“倒贴”、“插足”、“心机”之类的词汇,眼见越来越不堪入耳,许梓熙焦虑地看了一眼孟与欢,刚想出言安慰,却只看到她猛地抬起脚,自己则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房门被重重拍在墙壁上,痛苦地发出吱呀吱呀声。里面热火朝天的讨论戛然停止,几个女生虽然没有再什么,孟与欢却还是读出了同情和嬉笑的意味。
她面无表情地坦荡迎视她们的目光,有人心虚的别过头去,不约而同联想到了唐尧虞前晚的“死亡凝视”。
站了片刻,在宿舍这诡异安静的氛围里,孟与欢肚子发出不合时宜的咕咕叫,方才感觉到饥饿。从包里掏出一包方便面,出门,依旧气势如虹地将破旧的木门摔得震天响。摔完门的刹那孟与欢就后悔了:估计又吵到了队员们。
许梓熙,接下来就看你的传达,她们相信几分了。她缓缓踱步下楼,去食堂找热水泡面。
一楼的宿舍都已经熄灯了,食堂也只有门口一盏老旧的黄灯。有了前车之鉴,孟与欢心地从消毒柜里拿出不锈钢碗,尽量不发出光当的碰撞声响。她拆开调料包,注入热水,默默等待。
门突然被急促推开,她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顺带椅子差点倾倒,又重重磕到桌脚,疼得抽了口冷气。待回头一看,又是唐尧虞。
“你拎着棒球棍干嘛?”她没好气地按着腿上的伤口。
男人睡眼惺忪,头发胡乱的搭在额头上,看清楚对方是谁之后,便将高举的球棒放在一边,他方被那地动山摇的摔门声震醒,声音听起来格外沙哑性感:“我在隔壁,听见叮呤光啷的动静以为有老鼠。”
孟与欢罕见地沉默了一会。
两人一时无言,唐尧虞算回去接着睡觉。
“又吵到你了,你生气吗?”她的声音从身后软软飘来,男人侧过身,看见她的眼睛在泡面腾腾的热气后忽闪忽闪,隐隐有泪光。
唐尧虞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他不知道孟与欢的吵是指摔门的巨响,还是偷偷溜进食堂后发出的动静。他很想告诉她,不论是哪种,他都没有生气。然而,终究没有出口。
唐尧虞扯过凳子,坐在孟与欢对面,泡面的香味儿在夜晚格外诱人,“泡面吃?”
“嗯,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所以吃点补充能量。”她的声音微微低哑,与以往不同。
“大晚上地吃独食。”男人低沉的笑,格外蛊惑人心。
孟与欢却错解其意,低眸将碗推到唐尧虞面前。
唐尧虞赶紧将碗又推了回去,廊灯透过玻璃照进来,孟与欢的脸半隐在黑暗中,明明像被上了一层模糊的焦色柔光,然而他却清晰地看到了她湿润的睫毛,像被雨湿的蝶翅,黏连在了一起。他起身,出门。
孟与欢以为男人怕尴尬避嫌,回去睡觉了。于是在黑暗里,一个人抱着碗,吸溜吸溜吃着面。
黑暗像一道催化剂,不知是不是被热气熏到,她眼底升起雾气,一边吃着面,一边无声流泪,黄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转,她不敢眨眼,生怕把泪珠挤出眼眶一发不可收拾,可它却不受控制,像被重力牵引着似的,滚入碗中,孟与欢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味同嚼蜡。吃完她去水池边把碗洗净,又洗了一把脸,按了按微肿的眼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棍似的,思维混乱,神志不清,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又为什么而哭泣。
玻璃门又被开,塑料门帘被撩起,她略惊讶,镜子里,唐尧虞手里拎了一罐汽水,返回。
“给。”红色的可乐瓶身上反射着昏黄的灯光。
孟与欢默默接过。
“去门口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唐尧虞宿舍门口摆放的两张塑料椅前,孟与欢又看到了那块乌黑的球印,原来是他宿舍门口啊。她伸手轻轻拂过那块印记。
唐尧虞径直坐下,又抬腿将另一个椅子勾来。两张椅子隔得不远不近。
孟与欢安静坐下,双手摩挲着易拉罐,一言不发,也未看着唐尧虞,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可乐瓶,仿佛上面画了宝藏地图。
唐尧虞从未见过孟与欢如此安静,却和她同样一言不发,双手枕在脑后。两人在廊下,谁也没有率先破沉默。
看向天空中的那一轮弯月。唐尧虞在心中默念起晚唐温庭筠的《梦江南》: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等她开口。
夜晚的风吹拂过,带来了一丝凉意,孟与欢终于放弃抵抗:“唐尧虞,如果你没做错什么,被人泼了一身脏水,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
作者百里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唐尧虞,没人看文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