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中的婚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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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认为所有人都是笨蛋的聪明人,另一种是认为所有人都是聪明人的笨蛋。

    于宋深深而言,宁东旭是第一种人。

    于宁东旭而言,宋深深是第二种人。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上一个笨蛋。

    所以,宁东旭遇上了宋深深。

    “宋,你过来一下。”

    优美的钢琴声戛然而止。宋深深停下弹奏钢琴的双手,侧着头看着刘总,用食指在空中了个饱满的问号。

    她无声地问:“刘总,怎么呢?”

    “有位客人想认识你。”刘总见她迟迟不起身,催促道,“快点。”

    宋深深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情。

    “指名要见你的可是秦总,怠慢不得。”刘总有点生气了,把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拉着她往前走。

    “秦总,人我给你带来了。”刘总对着斜靠在沙发上的男人笑道。

    秦歌穿着一件丝质印花衬衫,外面套着酒红色呢子大衣,整个人时髦得就像T台上走秀的模特。他很帅气,却不是周正端庄的帅气。几缕凌乱却有型的刘海下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时正量着宋深深。

    “刚刚是你弹的曲子吗?”秦歌问。

    宋深深点了下头啦啦。

    秦歌从钱包掏出几张大钞,递给宋深深。

    宋深深愣了愣,没去接。

    有那么几秒,秦歌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放下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刘总早已混成了人精,见秦歌面露不悦,连忙接过他给的赏钱,塞到宋深深手里,赔着笑脸道:“秦总,宋她不会话,我替她向您道谢。宋,还不快给秦总敬酒。”

    完后,他不停地给宋深深使眼色。

    宋深深拿起一杯红酒,犹豫了下,一饮而尽。

    酒不是好东西,她的父亲就因为长年酗酒身体每况愈下。

    可酒也是好东西,一杯酒就可以轻飘飘地把客人的不悦揭了过去。

    “宋姐,刚刚你弹的那首《睡中的婚礼》,宁总看的可入迷了,都顾不得和我谈生意。”秦歌嘴上虽抱怨,脸上却肆意笑着。

    那笑容含糖量过高,简直要把人溺毙在其中。

    是《梦中的婚礼》。宋深深在心里提醒道。

    “是《梦中的婚礼》。”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很是动听。

    酒吧灯光昏暗,宋深深这才发现沙发的另一侧坐着个男人。四目相接时,宋深深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是被人用锤子重重地在心脏锤了一下。

    她的脸上飞快地闪过遂不及防的震惊,然而转瞬即逝,让人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宋深深万万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能再见到宁东旭。

    宁东旭穿着一身熨帖又严肃的黑色正装,头发也梳得齐齐整整。他的嘴唇很薄,又没啥血色,看上去生冷无情。这样的长相和气质,即便耀眼如星星,也只会让人敬而远之。

    “宋姐,你弹得很好听。”宁东旭微微一笑。

    他唇角上扬的弧度可以精确到百分之三十。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那是他作为世家公子从就被训练出的公式化的笑容,温和、礼貌却透着疏离。

    而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异常,看着她完全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宋深深勉力维持着表面的镇静,心里已经是波涛汹涌:这唱的是哪一出戏?难道他没认出自己?

    “宋,快敬宁总一杯,感谢宁总的赏识。”刘总再次催促。

    又是一杯红酒下肚。宋深深酒量不错,就是喝酒很容易上脸。才喝了两杯酒,脸就红透了,活像只刚出锅的麻辣龙虾。

    秦歌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再次量着她。

    她的眼睛并非纯黑,浅浅的褐色,在暗处尤其流光溢彩,亮得如同被水洒了薄薄的一层。

    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绝对在哪里见到过。

    只可惜宁东旭已经表示出了兴趣,否则他今晚一定要把这只龙虾剥皮拆骨,吞进肚子好好享用一番。

    “宋姐,坐下聊几句吧。”秦歌继续免费奉送着他甜度满满的笑容。

    宋深深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刘总。

    刘总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对秦歌:“秦总,不是我不让宋她陪你,宋她不会话。”

    “没事,我也讨厌那些油嘴滑舌的人。”秦歌站起来,把宋深深按在沙发上,又向刘总使了个眼神。

    刘总是个明白人,连忙闪人。

    宋深深无助地望着刘总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可是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左手边那位一看就是花花公子,右手边又是宁东旭。宋深深如坐针毡,只不过短短几秒钟,背上已经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宋姐,别紧张,我们又不会吃了你。”完后,秦歌呵呵笑了出声,“你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吗?”

    宋深深摇了摇头。

    “你是本地人吗?”秦歌问。

    宋深深摇了摇头。

    秦歌耐着性子又问:“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天可怜见,他是帮宁大公子约|炮的,可是宁东旭一直不吭声,搞得自己才是那居心不良的人。

    可没想到,宋深深又摇了摇头。

    秦歌突然觉得没劲透了。

    “你这女人怎么回事?让你开口比登天还难吗?”

    秦歌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端着架子的女人,尤其还是端着架子的闷葫芦。

    秦歌的声音不大,但是不远处的刘总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一路跑过来,哈着腰解释道:“秦总,宋她真不会话。”

    “看出来了。”秦歌不耐烦地。

    “您大人不记人过,别因为她坏了好心情。”刘总又给宋深深使眼色,责令道,“宋,还不快给秦总敬酒。”

    第三杯红酒下肚后,宋深深站了起来,朝秦歌鞠了个躬,匆匆离去。还没走两步,背后传来了宁东旭清清冷冷的声音。

    “宋姐,等下。”

    宋深深缓缓转过身,忐忑不安地看着宁东旭。

    秦歌不知道宁东旭了什么手语,只见宋深深脸色骤然大变,嘴唇白得跟医院的床单似的。

    就在秦歌觉得她下一秒就要瘫倒在地时,宋深深低着头,一步一步地朝着宁东旭走了过去。

    “怎么?你们认识?”秦歌来来回回地看着他俩。

    宋深深摇了摇头,看到宁东旭点头,又赶紧点了点头。

    “宋姐,我以前好像过这辈子都不许出现在我面前。”宁东旭眉眼弯起,可眼底没有丝毫笑意。

    宋深深咬着下唇,眼眸里有着慌乱、伤心和不安。她飞快地着手语,似乎是和宁东旭解释什么。

    秦歌脸上微微发烫,原来刘总的“不会话”还真的就是字面的意思。

    原来,她是个哑巴啊。

    “不是你故意,难道是我故意?”宁东旭放下手中的酒杯,脸色骤然阴沉了好几分,好似被严霜冻住了。

    他,生气了。

    宋深深顿时屏住呼吸,全身上下每块肌肉都紧绷着,严阵以待。她怕极了宁东旭这种表情。她知道,一旦宁东旭出现这种表情,她准得遭殃。

    时候便是这样。宁霸王拿起剪刀剪掉她的两根麻花辫,理由是辫子一甩一甩的,看的他心烦。

    那时宋深深还,委屈得直掉眼泪,想哭却哭不出声。宁霸王看着她跟狗啃了似的新发型,露出久违的笑容,末了,还恶狠狠地威胁她:“姓宋的,你要是敢向我爷爷告状,我就剪烂你的嘴巴。”

    他忘了,她是个哑巴,她告不了状。

    他也忘了,虽然她心疼自己,但更心疼他。

    曾经的霸王自然而然地长成了大霸王,宋深深悲哀地发现,她对宁东旭的惧怕已经深入骨髓,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宋深深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向刘总投去求助的眼神。

    虽然刘总很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宁东旭是何许人也,港城宁氏家族的长孙,给他十颗胆子他都不敢得罪,随便寻了个理由离开。

    宋深深又向秦歌投去求救的眼神。

    她眼里的恐慌让秦歌有些于心不忍,虽然宁东旭确实不大好相处,但也不至于看见他就像老鼠看见猫吧。仔细想想这哑巴的困境似乎还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冒着得罪宁大公子的风险,秦歌忍不住替她解围:“宁总,我看宋姐好像醉了,要不先让她回家休息?”

    宋深深连忙用手撑着额头,做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她希望宁东旭能念点旧情,在众目睽睽中给她一个台阶下。

    “呵、呵——”宁东旭干笑两声,听得宋深深心里直发毛。

    “你、醉、了?”宁东旭迈着大长腿,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有演哑剧的天赋?早知如此,当初爷爷就应该把你送去百老汇,而不是柯蒂斯。哦,对了,柯蒂斯也去不了,因为你不配。”

    宋深深羞愧地低下了头。她简直就是戏里的跳梁丑,在他面前出尽丑态,然后在他的嘲讽中结束自己拙劣的演出。

    纵然分开的这几年她在社会上摸滚爬,自以为内心已经足够强大,可是只要宁东旭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可以把她所有的伪装击个粉碎,甚至连一块遮羞布都不留给她。

    手腕突然一紧,宋深深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宁东旭拽着往门口走去。

    “秦总,不好意思,宋姐喝醉了,我带她去休息。”宁东旭头都不回地。

    宋深深扭头,眼里噙满了泪水,巴巴地望着秦歌。大概奢望着这位陌生人能再给她解围。

    秦歌站了起来,在宋深深满含期望的眼神中,又坐了下去。

    算了,别多管闲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秦歌都忘不了宋深深最后的那个眼神。

    如果,当初多管闲事的话,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