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穷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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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成两处扑了空,见着薛家人各个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不开口,也知道那薛氏女定是趁机跑了。

    侯爷估计是没想到,竟能扑了个空,之前还嘱咐他不要大张旗鼓,恐是怕武家知道。

    这样一来,他想使些旁的招数让薛家人说实话也不能了,只得带人暂时离开了。

    也不知道侯爷,气不气?

    ……

    日头渐沉,薛云卉喝了口水继续行路。

    平日里,镖局往保定去,天没亮就走了。薛云卉今日想搭人家的车,也没得机会。她没得马,也没得马车,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地走。

    若同她提及是谁害她如此,她恨不能连提及的人,都打翻在地的。

    若她孑然一身,豁出去了同那袁二缠斗一番,那可就爽快了!可惜她不能,她上有病弱兄长,下有幼年侄女,她惹怒了袁二,一抬腿就跑了,他们可怎么办?

    如今她逃跑出来,且还不知道薛家如何了。

    她拿出一道符来,默默为薛家念起来:

    天雷殷殷,地雷昏昏,六甲六丁,闻我关名,不得留停,迎祥降福,永镇龙神。

    ……

    走路出了一身的汗,这会日头下了,也没凉快多少,天气沉闷闷的,再走半个时辰就能进保定府下的定兴县城了,天黑也不便赶路,还要费些钱住店。

    薛云卉在心里把某人翻来覆去骂了百十来遍了,她这会儿骂得正得劲儿,又想着走到哪里都要给他坏一坏名声,谁知头顶轰隆一声巨响,再抬头时,大雨点子就砸在眼皮上了。

    “连天老爷都有意戏弄我!好歹让我进了城再下!这日子没法过了!”

    薛云卉嘴上咧咧着,怀里捂了包裹,脚下却飞快地便路边不远的村子里跑去。

    若当真被天老爷戏了,恐怕连落脚的村庄都没有的。

    薛云卉这会儿明显难以乐天知命了,一路跑到离得最近的村口茶摊,挤在前来避雨的人群里,狠狠地瞪了老天两眼。

    这个茶摊不大,却胜在棚子支得远,这会儿雨帘把茶棚围了,棚子下站了八九个人,薛云卉跑进来的晚,只能在棚沿下堪堪站住脚。

    她今日本是准备在家门口做了法,然后去桥头摆摊的,因而穿得是那套蓝绿衲衣。

    她把淋了半湿的衣摆往后敛了敛,侧过身来及系了个结,免得湿得更透。就这么一侧身,瞧见身后一对母子正说话。

    “……老天爷都不想让咱们走嘞!不好不好,赶紧家去吧!”

    说话的是个老妇人,看似常年做农活的,佝偻着腰,头上包了个帕子,年过半百了。

    她摇头说不好,她那儿子就唬了脸,“娘你还信不过儿子?要不是火上房的事儿,儿子能这会儿带你走?”

    他娘还是犹豫,指了指外头的雨帘,“这老天爷都不让咱走了……”

    “娘!老天爷还让咱困这村里一辈子嘞!咱能就等着累死穷死?!儿子是带你享福嘞,你咋不信呢?”

    这做儿子的没了耐心解释,急急躁躁地说了这句。

    老妇人愣了愣,突然转过身正对着她儿子,道:“我的儿,你不会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了吧!”

    她儿子一听,气得跺脚,“娘你说什么呢?儿子要是杀人放火了,怎么带你享福?可不能乱说话啊娘!”

    老妇人摇头,上下打量他,“那……那你咋带娘享福,你哪来的钱?”

    她说着,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攥住了她儿子的手,颤抖着道:“你那天说什么山什么顶的,是不是挖人……”

    话没说完,就被她儿子一下捂了嘴。

    薛云卉不敢转身,耳朵却竖得老高,老妇人没说出的那个字,她默默地给补了上去。

    挖人坟的?看样还挖发财了?

    她心思活络了起来,听见那儿子一个劲儿让老娘别乱说话,可老娘却心里清楚了,颇有些害怕,“……这可是伤天害理的事儿,要遭报应的……”

    她越怕遭报应,报应来的越快。

    她这话刚说完,这茶棚经不住大雨点子噼里啪啦一通砸,那娘俩儿站的地方,棚子忽然塌了,上面草垛上存下的水呼啦一下全泼了下来,淋了那娘俩半身。

    老妇人吓得惊呼,人人都转过身朝那边看去,薛云卉也趁机转过了身来,十分好心地拉了她一把。

    “善人往贫道这边靠靠吧,淋了雨要得病的。”她沉了嗓音,仿着男子,道。

    她穿了深色衲衣,束了发,因着本就个子高挑,这会儿仿了男子说话,雌雄难辨。毕竟只身出门,眼看暮色四合了,扮成男子更安心些。

    那娘俩赶紧道谢,薛云卉微微侧了身,让老妇人挪了一只脚,她那儿子过不来了,只能同旁边的人挤了挤。

    老妇人站定,瞧见是个年轻道士,连忙朝她点头行礼,“多谢道长相助,多谢道长。”

    薛云卉摆手,“不当事。”

    她说完,往老妇人面上前去,忽然“咦”了一声,侧了脑袋。

    老妇人被她看得心里发慌,又正值惊魂甫定之际,不由浑身一紧,问道:“道长,可是看出老婆子有何不妥?”

    薛云卉被她问得收回了目光,面上颇为踌躇,却不开口。

    她这般,老妇人更害怕了,拱手朝她拜来,“道长有话不妨直说呀!我……我这心里慌得紧……”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儿子截断了去。

    “娘!”他警告地喊了一声,然后立了眼去看薛云卉,警惕之意十足。

    薛云卉微微合眼念了声“无量寿福”,缓缓地摇了头,松开扶着老妇人的手,欲转过了身去。

    那老妇人却拽紧了薛云卉,“道长大人大量,我儿子不懂事,道长千万不要怪罪!”

    薛云卉被她拽着转身不得,也不说话,又听那老妇人转头同他儿子道:“你……你做的好事,总得找人看看!这位道长神通非常,遇上了是咱娘俩的运道!你莫不是舍不得钱?要是舍不得钱,也不必带我老婆子去享福了!”

    这儿子被老娘这一通威慑,噎得说不出话来,转眼又去大量薛云卉,见她年纪轻轻,眉清目秀的,倒是没什么奸邪的样子,穿得也不多体面,想来就是个穷道士。

    若是个打扮讲究的,他反而觉得那都是骗的钱人,自是不能信的了。

    他犹豫再三,看着老母亲拉了脸,到底不再说什么了,叹了口气回过头去。

    老妇人得了儿子的允许,连忙又朝薛云卉道歉,“道长不要怪他。老婆子知道道长是神仙一般的人,方才,道长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薛云卉点头道是,“善人身上缠了些许……阴气,若是没看错,是自令郎身上带来的。”

    老妇人惊得一瞪眼,看看儿子,又看看自己,忽然伸手握住了薛云卉的手。

    “他做了不该做的事,可事已至此,也没得办法了,道长是神仙,帮我们母子一把吧!求求道长了!”

    她那儿子方才也听见了薛云卉的话,一时愣住,被老妇人这么一求,才回过神来。

    他忽然抬脚走了过来,也顾不得雨子棚子的漏口落下来了,直接朝薛云卉抱了拳。

    “道长眼力不凡,方才多有得罪了,还请道长勿怪,点拨咱们一二!”

    他面露急色,说完又补了一句,“咱们旁的没有,让道长买几身新衣裳的钱还是有的!”

    薛云卉闻言差点跌了下巴。

    啥意思?这是嫌她穿得穷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