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武当山
薛云卉抬脚往屋子里去,华康却拦住了她,“夫人……”
她看了华康一眼,“不必拦,我给侯爷念经。”
这种时候,药石罔效的时候,好像唯恐经文才可能起着最后的效用。
华康没有再拦,连卫太医都默许了,华康让人递了面纱给薛云卉。薛云卉接了,覆在面上,进了屋子。
屋中药味更甚,比着薛云沧卧病在床时,都更甚。薛云卉心下翻腾,一股酸气直冲鼻头眼眶,她看着帐中纹丝不动的人,眨了下眼,突然有水滴滴在了面纱上。
她抹了一把,又勾了嘴角,“莫不是设局抓我吧?以身为饵?”
说着,走上前去,帐中的人没有半分动静,她撩开帐子,褪了鞋子,上了去。
帐内黑咕隆咚,唯一旁半人高的灯台上,燃起的那晃动的烛火,透过些许光亮,进到帐中来。
薛云卉按住了他的手,手凉凉的,就像是那晚淋了雨之后的凉,她伸手给他暖了暖,暖不热,只好暂时放下了。
他也覆着面纱,借着灯光,她俯身瞧见面纱上那双英俊的眼睛,安静地闭着。“闭上眼便没那么英俊了!”
她冲他嘟囔了一句,嫌他没了平日里英气勃勃的样子。可能太过嫌弃了,嫌弃得鼻头又是一酸,两行热泪滚了下来,砰砰落在他面纱上。
“呵呵!”她笑了一声,一边抹着滚个不停的眼泪,一边道:“你看看,这眼睛竟然不听使唤了,非得发洪水,把你冲走才甘心!”
她说着,那双眼睛还真地越发不听使唤,约莫知道泪珠子不要钱,只噼里啪啦地往下砸,砸得和她他面纱都洇湿了好一块。
“你可不能怪我,我也不想这样。”她抹不掉眼泪,见着他面纱浸湿,只好抬手替他擦上一擦,只轻轻一碰,却是隔着湿透的白纱,抚上了那紧抿的唇。
那唇冰凉,没有夺食那一次的温热柔软。薛云卉强弯起嘴角笑了笑,眼泪又往下砸。
她道好了,“这下你可老实了,做不了混事了。”
嗓音颤着,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她收了手,说不能连她也被传了去,“只你一个,我便得费那九牛二虎的劲儿去,若连我也病倒了,可真就是亏大了。”
手背强擦了几下泪,她深吸了几口气,半仰着头将泪水逼回去,又絮叨:“这身子真是不好使,总也不听话呢……”
只她嘟囔着,却是牵起了他的另一只手。
漆黑的帐中,有微光一闪,在两只交缠的手上漫过。
“怎么就得时疫了呢?这病可也真是难为我。”她说着,叹了一声,“你总是这般难为我,也不晓得我从前欠过你什么?”
微光漫过的地方有些温热蔓延,薛云卉捏住他的手指。这么跪坐在他身侧,一直跪了半刻钟,她身上有些僵。
这病同那些跌打摔伤不同,那些皮肉的病,在她手中再容易不过,就似顾凝的腿伤和阿荞扎破的小脚丫,这灵力作用于肉体凡胎,立即便催生出新鲜的皮肉出来。只若是那内里的病症,费上几十倍的灵力,效用也不甚明显,如若不然,薛云沧何至于卧床多年呢?
况这来势汹汹的时疫,就更厉害了。
薛云卉微喘了两口气,侧身躺下,手里握着他的手不放开,她还在低声抱怨。
“真不晓得哪一世欠了你的……搅得我不得安宁也就罢了,现下我这几十年修来的灵力恐都得平白送给你了……瞧瞧,我怎么就这么好呢?”
她说着,用发酸的鼻子蹭了蹭他的肩头,“你醒醒吧,我都累了。”他不醒,只眼睛还是闭着,薛云卉蹭到他胸前,侧耳伏了上去,听得一声一声心跳,缓而轻,她哼哼两声,“跳得使劲些呀?”
那心跳一如方才,对她没有半分回应。
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前,呼吸着熟悉的气息,握住他的手不松开。
“快醒醒吧。”
……
一日的奔波,薛云卉迷糊了不知多久,抬起头来,见着自己还趴在他胸口上,那心跳一声一声的传来,传进她的耳中心中,她大松了口气。
凝神感受了一下灵力,隐隐觉得灵力似是不太多了。
也是,本这不中用的肉身便携带不多灵力,这般传了半夜给他,自然是不多了。她起了身,室内的蜡烛已是灭了,倒是外间的天,似乎有些泛白的意思。
一只手搓了搓脸,另一只手却加大了力道。
“天快亮了,你得醒了。”她说,声音有些颤,还有些许哽咽声掠过,“不能抢了我几十年的灵力,就这么见阎王去了。快醒醒!”
她推了他一把,躺着的人被推的一动,又恢复了方才石块一般的样子。手下的力道又是加大,薛云卉皱起了眉来,“不是闹着玩的时候!”他却仍是不言不语。
薛云卉脸色沉了下来,不说话了,屏气凝神起来。
半刻钟过去,外间的天边有了第一抹光亮,薛云卉不及看,额头上渗出了汗水也不及擦了,看着那毫无反应的身躯,她的心猛然一沉。
“醒醒!你醒醒!”她在他耳边唤他,还是没任何回应。
豆大的汗珠从鼻尖滑下,接着滚烫的两行泪也滑了下来,手下一颤,微光又是一闪。薛云卉心头一紧,怔住了。
带在身上的灵力,没了。
她恍惚地抬起手来,摩挲了一下指尖。微光不及萤火的百分之一,倏忽一下闪过,没了影。
真的没了。
梧桐树里自还是有的,只眼下……
薛云卉心头似在放在了铡刀下,冷汗淋漓,只怕是下一息就要跳不动了。她真的慌了,一把按在了袁松越肩头,“侯爷?侯爷?!”
无有动静。
外间却是有了些许人声,薛云卉好似听到了卫玥的问话,有人回了一句什么,她没听清,可卫玥说得,却灌进了她耳中。
“再过两刻钟,若是还不醒……”头皮发麻,心头那铡刀已是逼近,血痕压了出来。
薛云卉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按在不省人事之人的胸前,她惊慌嚷道:“你再不醒,我要去武当山了!”
谁知,就在这话话音落了地的时候,那不省人事之人却突然皱了眉。
薛云卉浑身一僵,接着滑落的热泪和笑意绽开在了嘴角。
“武当山……武当山!”她念念不休。
平躺的人眉头皱得更紧了,被握住的手也动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