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陆南桑霍地站起身来, “陆北杨白血病复发了？!”

    他举着手机一动不动, 又听了一会儿，挂掉了电话。

    “我他妈……”他低声道, 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先是哑着嗓子轻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 也越来越突兀，连肩膀都开始抖。

    “这他妈真的……”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得不跪在地上倚住沙发。黑黢黢的房里全是刺耳的笑声，诡异又可怕。

    陆南桑最后又干笑了两声，抹了抹眼睛，重新站起身来。

    “真是天助我也。”他自言自语道, 一边掏出火机燃了只烟, “没想到你还真复发了, 这老天要灭你, 怪谁啊……”

    “我看你再怎么牛逼。”他冷冷道，勾起的唇角很得意。

    现在, 主动权回到他这边了。

    **

    “快, 都吃完~”谢笑书举着保温盒的盖子, 柔声催促老公。

    陆北杨轻哎了一声，扁嘴看了她一眼, 端起饭盒把剩下的鸡汤全喝了。这几天谢妈一顿不落地往医院送饭, 换着花样给陆北杨做饭。用她的话，只要吃得好吃对了，病都能好一大半。

    谢笑书接过空饭盒, “真听话！”

    完她伸手在男人的下巴上抓了两把，跟平时给喵大胃顺毛的手法一模一样。

    陆北杨一把抓住她手腕，狭长的眼尾弯成暧昧的弧度，“我可不是猫，你可别想这么糊弄我。”

    着他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她。谢笑书偏头努了努唇，慢慢弯起嘴角，俯下身吧唧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这样够了吧？”

    “不够！”

    陆北杨挑眉，一下子就把人拉到自己怀里。谢笑书的脑袋被他摁到腿上，他轻轻吻了吻她鼻子上的黑痣，手绕到她后腰搔她痒痒。

    谢笑书可怕痒，她扭着身子笑了两声，大眼睛闪出狡黠，偏脸轻轻咬住男人的腿。陆北杨不放手，两条胳膊别住她，继续光明正大地揩老婆油。

    “咳……”

    安医生不知道什么来了。他不进来，站在门口掩嘴咳了一声，左顾右盼地欣赏走廊风景。

    谢笑书一个挺从病床上起来，耳尖迅速红了。

    “安、安医生来了啊……”

    白大褂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踱步进来。

    “北杨啊，我新配了两副药，一会儿护士拿来你就吃了，吃完后再量一次体温。”

    安医生跟陆北杨话很随意，语气亲切又关心。陆北杨时候得病，陆家从国外请来的专家就是他。这位华人医生后来回国，开了自己的私立医院。这么些年他一直在关注陆北杨的身体，陆北杨这次复发也让这位老医生操了不少心。自从他们进了医院，安医生基本时时呆在院里。

    陆北杨哦了一声，一边抓紧谢笑书的手不让她走。

    “还有啊，”安医生的视线落在白色的保温饭盒上，不满咂嘴，“我昨天不跟你了么，今天早饭晚点吃，要先验血，你怎么……”

    “啊？我不知道要验血啊。”谢笑书有点诧异，随后嘟嘴嗔老公，“你怎么不跟我呢！”

    陆北杨撇撇嘴没话，表情很像个赌气的孩。他垂头把谢笑书的手扯到被窝里，轻轻捏她指尖。

    “他就是害怕针验血，这么多年一直都这个样子。”老医生伸出两根指头使劲点不听话的病人，“你以为你还十二岁啊？都多大的人了，啊？我跟你话呢，北杨你抬头，放开你媳妇，别玩儿谢的手了！”

    陆北杨面无波澜，他早都给安医生训惯了。可谢笑书害臊，脸上发热。她挣开他的手，嘟哝了一句“你们先检查”，然后提上饭盒跑出去了。

    带上门，她透过玻璃看见安医生站在床前又数落了老公两句。陆北杨垂着眼皮点了点脑袋，然后很乖巧地放平枕头躺了回去。

    谢笑书弯起眼尾笑了。平时她只看见过陆总冷脸训人，没想到他也有克星。

    手机震了。谢笑书从包里掏出来，走开两步离病房远点。

    “圆方？”

    “笑书，你老公怎么样了？”顾圆方急切问，“我和富贵都听昱了。他……”

    “他还好，现在保持控制得还可以。”谢笑书抿了抿唇，“我们在等骨髓配型。”

    “我听了……”顾圆方的语气有点苦涩，“笑书啊，你别太难过了，也别着急，咱们就——哎！”

    “你墨迹啥啊半天不到点子上！”富子衡的声音传过来，“笑老妹儿啊，你把医院地址给我，要那个配型捐骨髓是吧？我和圆方好了，我俩也去试试看！”

    谢笑书怔了一下，随后深深吸了口气，使劲儿眨了眨火辣辣的眼眶。

    “没事儿，你俩别操心了。”嗓子发紧，她开口的声音有点不自然，“昱已经去配型了。医生也一直在联系骨髓库。放心吧，这边的设备和资源都是顶尖的。”

    她顿了顿，“谢谢你们啊。”

    谢笑书鼻子酸酸的，心里和身上却是暖融融的，这些天的恐惧和不安渐渐被驱散。她知道，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不是孤立无援的——家人和朋友就是她强有力的后盾和支持。

    值了，有这样能过命的好朋友，真的值了。

    “谢啥啊，咱们几个之间还用得着别的。工作坊这边你就别操心了，还有你妈和昱那边你也不用管，你就专心在医院里好好照顾你老公……”

    挂了电话，谢笑书抬手轻轻揉酸涩发红的眼睛。

    “谢啊。”

    谢笑书转身，看见安医生已经从病房里出来了。

    “安医生，”谢笑书偏过头揩了揩湿漉漉的眼角，微笑，“您忙完啦？北杨怎么样？”

    “他吃了药，我让他睡一会儿。”安医生抬头望着那双通红的大眼睛，神情有点悲悯，“正好我也有事跟你，咱们去办公室吧。”

    院长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房间很大，里面除了办公区，还有书房和会客区。这家医院的条件真的没得。

    安医生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文件夹，递给谢笑书，“你弟弟的结果出来了。很遗憾，配型不成功。”

    谢笑书身体一僵，心倏地沉到底。她垂头看了文件夹两秒，伸出沉重的胳膊接过来。开里面是一份报告，她不怎么看得懂那些术语和图像。

    看她面无表情地沉默，安医生有点不忍。他抬手拍了怕谢笑书的肩膀。

    “谢啊，你也别难过。骨髓库那边还是很有希望的。”

    谢笑书抬头，垮掉的脸上挤出个微笑，目光是澄清坚定的，“我知道的安医生。您放心，我一定不会放弃的。”

    安医生轻吁一口气，“行啊。北杨能娶到你这样的太太，是他的福气啊……”

    “哎，这孩子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了……”老医生摇头喃喃道。陆北杨他家的事情和这些年的情况，他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他也算看着这个病人长大的，对于陆北杨，他既有医者的仁心，也有为父的慈心。

    “谢啊你放心。我保证，对北杨，我一定会竭心尽力！”

    从安医生办公室里出来，谢笑书垂着脑袋往病房走，拐弯时突然被人拦住了。

    看清来人，她面色一凛。

    “你来干什么？”

    陆南桑撇撇嘴，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痞子相。

    “哟，我哥住院了，我还不能来看看？”

    谢笑书眯眼，厌恶地皱起鼻尖，“谁让你来了？快滚！”

    “别呀，干嘛这么不友好？”陆南桑摊开手掌，不怒反笑，“我虽然了他一木仓，但白血病这事儿可不是我了算的！”

    他扯起一边的嘴角，“没想到他还真复发了……”

    谢笑书抱起双臂，蹙眉厉声：“你走不走？你持木仓伤人我们没追究，现在要不要我报警让警察请你去坐坐？”

    “你不会想让人来抓我的。”陆南桑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笑得邪气又自得，“现在，只有我能救陆北杨。”

    谢笑书脸上的怒气滞了。空气凝固了几秒，她慢慢放下胳膊，眸光动了动。

    “你能救他？”

    陆南桑轻笑一声，把牛皮纸袋塞进她手里，“验过了，我的骨髓能匹配上。”

    谢笑书瞳孔微张，慌忙垂头拆牛皮纸袋子。开了一半她动作停了，黑亮的眼睛重新抬起来量陆南桑。

    陆南桑对上他的视线，挑起桃花眼笑了笑——胜利者的笑容，带着轻鄙和得意。

    “你能愿意救人？”谢笑书问，语气里满是不信任。

    陆南桑啧了一声，笑容更大了，“嫂子挺了解我嘛，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这样，陆北杨我不是不能救，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抬起下巴，眼里的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苛和冷绝。

    “让陆北杨放了我爸。风声过后，我和我爸一起去国外，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他眼前。”

    他往前迈了一步，唇线上扬，“一命换一命，很公平，怎么样？”

    谢笑书摇头冷笑。他不她都快忘了，两个人明明有相同的血缘，怎么连一点儿相似之处都没有——这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陆南桑，你爸杀了人你知不知道？他杀了北杨的爸爸和我姐姐！两条人命，他早该死！”

    陆南桑脸上抽了抽，怒气和恨意同时浮现。

    “那陆北杨他爸就不该死么？”他咬牙低声，明显压着火，“要不是他爸当年抢了我妈，会有后来这些事儿吗？要不是陆家仗着自己有两个臭钱，我爸会做得那么绝么？”

    “我爸妈从一起长大，本来天造地设的一对，还不是给陆家毁了！我们家就活该是么？我爷爷跟陆家作对丢了工作，我奶奶郁郁而终，我爸一辈子追着我妈，一天安稳日子都没过过！谢笑书我问你——”他伸出一只手指指上谢笑书的鼻子，“你摸着自己的良心，他们这是人干事吗？他爸难道不该死吗？！”

    谢笑书：“……”

    她抿紧唇，转动眼睛避开陆南桑咄咄逼人的注视。即便作为陆家的媳妇，她也做不到理直气壮地为公婆爷爷话。

    “上一辈的恩怨，不关北杨的事。”她颤了颤睫毛，轻声道，“北杨是无辜的。”

    陆南桑冷哼一声，“谢笑书，我不想跟你废话了。两天，我只给你们两天的时间考虑，想好了可以电话。”他指了指纸袋子后面的黑色数字。

    “我知道你们想我爸偿命报仇。可即便我爸死了，你姐姐也没法活过来救他。”他转身露出脑后的揪，冷冷撂下话，“劝你们还是先考虑活人要紧吧。”

    谢笑书望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过了几秒她松下肩膀，轻轻呼出一口气，视线又重新落在了牛皮纸袋上。

    看着那串黑色的数字，她微微锁紧了眉头。

    总觉得有点眼熟呢……鬼使神差一般，她拿出手机输入号码。摁下了绿色通话键的瞬间，她彻底愣住了。

    浑身的血流都停滞了，战栗和寒意从心脏直达指尖，头皮和后背止不住一阵阵发麻。

    屏幕上显示着“付樱子”三个字。

    作者有话要：　　坏弟弟领盒饭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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